陈督察立刻去打电话。
转眼过去一天,重案组成员问到夫妻俩的个人信息。
男死者名叫张勇,身高五尺三(一米76),体重150斤,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
女死者名叫许芬芬,身高四尺八,体重110斤。
这对夫妻开的一家夫妻店,男死者在后厨做菜,女死者在家面招揽客人。因为长相中等偏上,服务态度好,有许多男性客人光顾。引起丈夫不满,经常会殴打女死者。
“跟前一对夫妻情况差不多。男死者死前被人鞭打。而后刺中心脏而亡。女性一刀毙命。”
大家汇报完,见秦知微一动不动,陈督察轻咳一声,她才回神。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陈督察有些担忧。
秦知微摇头,“第一对夫妻,男性受害者遭受折磨,可以显见凶手很恨男性,我以为凶手杀死女死者是因为她是个机会型被害人,即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可是看监控,凶手是有意将两人都带走。这显然不符合我的推测。她需要女死者。”
这些警员只听过她的讲座,并没有真正上过课,哪里懂得懂这些专业词汇。一时听愣住了。
就在这时,法证将报告拿过来,沙展坐在最外面,顺手接过,看了一眼“咦”了一声,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他把法证得出的结论读给大家听。
这次他们根据男死者身上的鞭打角度和伤痕,推测凶手身高是四尺八(1米6)。跟上一对死者情况显然不符合。
“这会不会是一起模仿案件?”
这起案子在发生之出就被媒体曝光。模仿犯知道这么多信息也不足为其。
秦知微摇头,“我们并没有对外透露死者身中多少刀。”
众人仔细一想也对,有人猜测,“有没有可能是团伙作案?”
秦知微看向大家,“从凶手留下的痕迹,我们可以肯定男死者身上的痕迹,无论是从角度,还是从力度,都是同一人所为。”
沙展突然提出另一个可能,“有没有可能是两个人一起作案。你杀一个,我杀一个,比赛杀人?”
大家齐齐搓了搓胳膊,好变态啊。
秦知微摇头,“不!凶手不恨女死者,却又要带走她,是因为她需要女死者。男死者身上的鞭痕应该是凶手要求女死者鞭打男死者留下的。你们看法证得出鞭打人的身高与女死者一模一样。”
大家看看资料,恍然大悟。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陈督察有些糊涂了,“绑架夫妻俩,让女死者鞭打男死者,然后将两人分别杀害。这是什么奇怪癖好?”
“变态的想法谁能想到。”
沙展挠头傻笑,“如果我们跟变态一个想法,那我们离变态也不远了。”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他,而后又看了眼秦知微。这里面最了解变态的人当然是秦知微。这意思不就等于说秦知微是变态吗?
沙展愣在当场,弱弱辩解,“Madam,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知微摆摆手,“我们先顺着之前的思路继续查吧。”
大家齐齐呆住,之前的思路?找十年来的家暴案?众人皱成苦瓜脸。
陈督察轻咳一声,让大家打起精神,“两位男死者都有家暴史,说明凶手专挑夫妻,丈夫喜欢家暴,老婆受虐狂。我们之前的思路没错!”
“但是家暴案太多了。陈Sir,还是让警司调帮手吧。”之前警员们打电话查失踪人口,嗓子都快哑了。要是亲自登门一家家找,那腿得跑细了。
陈督察看着堆积如山的卷宗,想了想,组员的话也有道理,全部排查一遍,这得什么时候才能破案?于是他果断向警司申请增派人手。没过多久,一组军装警调过来帮忙。
陈督察也不客气,当即给他们分配工作,“你们十二人每人拿二十个卷宗。亲自上门确认这些家暴案中的男性有没有失踪。再把他们现在的家庭情况全部列出来。”
警员们齐齐瞪大眼睛,“二十个?这么多?”
陈督察当他们是飞毛腿啊?一天跑二十家。这也太夸张了吧?
陈督察示意他们看清楚,“我已经将这些家庭地址分门别类,给你们就近安排。你们出了这家就去另一家。省得你们到处跑。这桩连环杀人案已经死了两对夫妻,各大媒体都在关注这起案子。上面压力很大。我们只能加班加点排查。”
警员们唉声叹气,接了卷宗立刻开始忙活。
秦知微现在不用上课,自然不能闲着,她也得跟大家一起排查。
一天查二十个卷宗,亲自登门查看。运气好的,找上门时,对方在家。问几个问题就能结束一家。运气不好,对方上班,她就得另约时间。有的师奶要去学校接孩子,就得等她回来。好在香江房价贵,许多家庭安家落户后不会轻易搬家。要不然会更麻烦。
一天下来,秦知微累得口干舌燥,腿肚子都在转筋。怪不得重案组没有胖子呢。一旦开始查案,消耗的体力不亚于跑一场马拉松。体力差些的人根本吃不消。也不知张颂恩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可是实打实的重案组警员。
平时卢哲浩要照顾她,不让她跑,张颂恩偏不,希望卢哲浩一视同仁,不要照顾她。
回到西九龙重案组,大家一起探讨查访经验。
有的人会讨巧。如果家里没人,可以问邻居。香江人喜欢八卦,邻里之间的关系相当密切。几乎一问一个准。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即便如此,按照他们现在的进度,把西九龙警区所有家暴案全部查完,也得查十二天半。
秦知微在查了三天后,她陆续又看到三个额头数字是100%的女主人。
于是第四天后,她没再跟大家一起排查,而是在办公室将这四位女性照片贴在白板并列在一起,观察她们的共同点。
这些女性在丈夫失踪后,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她们不得不出来工作,工作种类也多重多样,有的做保洁,有的在当兴趣班的老师,有的做生意。收入有高有低,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再婚。
这些人在提起丈夫时,神态也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有担忧,她们好像并不担心丈夫突然间回来。她再次会陷入噩梦。每个人都在拼事业,抚养孩子,忙得团团转。
她将死去的两对夫妻照片列在白板下方,看着这些照片发呆。
家暴?杀戮?过度施暴?凶手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才不停地杀人。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拿起电话请请卢哲浩帮忙,“你认不认识家事法庭的工作人员?”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卢哲浩爽朗的笑声,“当然认识。有空我介绍你认识。”
“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几个人有没有申请过离婚?”
在香江只能通过诉讼离婚一种方式解除婚姻关系。如果是单方面提出离婚,申请人需填写一份离婚申请书,亲自送到家事法庭登记处。如果双方同意共同向法庭提出离婚申请,需要双方填写一份共同申请书,亲自送到家事法庭登记处(1)。
香江离婚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卢哲浩一一记下名字,表示查到后给她回电话。
秦知微道了谢。
一个小时后,卢哲浩回了电话,“刘正龙夫妻和张勇夫妻都没有提交离婚申请。后面那四个都是女性单方面提交过离婚申请书。后来开庭时,男性没有出庭,法官判他们藐视法庭,直接判离了。”
秦知微挂上电话,陈督察推门进来,抱着一沓卷宗进来,“这些都是今天排查后的卷宗。”
秦知微弯起嘴角,眼里闪烁着精光,“我找到受害者的共同点了。”
陈督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受害者的共同点不就是丈夫喜欢家暴,老婆受虐不反抗吗?
第42章
陈督察疑惑, “他们除了是夫妻,还有其他共同点吗?”
秦知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出办公室, 拍着巴掌示意其他整理卷宗的警员们停下手头的工作。
所有警员齐齐看向秦知微, 她已经走到白板前分析这起连环杀人案。
她把之前挑出的四个脑门有红字100%的师奶贴在前面,然后下面一排是四位死者。
“我调查了这四位死者, 他们婚姻并不幸福,但是夫妻双方都没有提交过离婚申请书。”秦知微曲指点了点上面四人,“这四个人却提交了离婚申请书。她们的丈夫失踪了。我观察过这四位女性的心理状态, 丈夫没了之后,她们有能力养活自己,而且半点不担心丈夫突然回来找她们麻烦。”
大家不明白秦知微的意思。
沙展举手, 弱弱问, “秦督察,我们不是要找最有可能杀害那两对夫妻的凶手吗?”
这个杀手专杀家暴案的夫妻, 她很有可能也是家暴案的受害者。这是秦督察之前说的。这怎么又扯上这四个人了?这四人积极生活, 有能力养活自己, 说明她们已经从家暴的阴影中走出来。犯案的机率也会比较低。
秦知微摆手,“我现在分析的是受害者,不是凶手。等会我们再讨论凶手。”
沙展做了个OK的手势。
他结束提问, 紧接着陈督察又有了疑惑, “丈夫失踪的案子那么多,为什么你只挑出这四个?”
秦知微当然不能告诉他真相,找了个借口, “其他案子中, 师奶没有能力养育孩子,已经改嫁。”
她有一个猜想, 需要大家来验证,“你们暂时先放下手头的工作。到档案室把近十年的失踪案全部拿来,我们看看这四位师奶有没有跟丈夫一起失踪过?”
失踪案可以反复报警。她整理出来的四份卷宗,大部分都是以妻子的名义报失踪。夫妻一起失踪那就不可能是妻子报失踪。
众人皆是一愣。什么意思?之前不是查丈夫失踪,怎么现在又要查夫妻一起失踪了?
陈督察到底办案经验丰富,瞬间明白秦知微的潜台词,“你是说这四位师奶和丈夫也被凶手绑架过?”
秦知微颔首,“对!”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也被她的天马行空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是查那两对夫妻被杀案吗?怎么又多出来四个人?
秦知微是这么想的,“凶手可能犯有精神类疾病。她挑选的对象都是关系不和睦的夫妻,尤其丈夫有家暴倾向。在她的幻想里,丈夫家暴妻子,妻子应该鞭打丈夫以此反抗。我们可以再往下延伸,她会不会逼妻子杀死丈夫?”
众人下意识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很显然,这两对夫妻婚姻不幸福,是从属关系,妻子顺从丈夫。妻子不敢杀害丈夫。但是她的行为惹怒了凶手。所以凶手将他们一起杀害。”秦知微提醒大家,“经过法医检测,四名死者刺入胸口的角度和力度一致,所以可以推断凶手为同一人所为。”
陈督察颔首,“这个推测有道理。”
秦知微摊了摊手,“如果凶手绑架的夫妻不止这两对,甚至是更多。有没有可能妻子为了活命选择杀害丈夫?”
这个推测很快得到大家认同,人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是生存的本能,一点都不稀奇。
“妻子杀害丈夫后,虽然她当时被逼无奈作出选择,但是她怕坐牢,所以被凶手释放后也不敢报警。选择继续帮凶手隐瞒。又因为杀过人,对男人不敢信任,所以没有再婚。”秦知微眼神带了几分锋利,“如果想知道我的推测对不对,需要大家跟我一块验证。”
她逡巡一圈,询问大家的意见。她有金手指,可以看到这些师奶杀了人。但是其他人看不到,她只靠猜想就让大家按照她的思路来,可能会耽误大家工作。
重案组组员包括军装警一时之间都被她的猜测惊得说不出话。
诚然她现在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可是出于对专业人士的信赖,大家居然愿意尝试验证这个大胆的想法。
陈督察带头给她鼓掌,“精彩!”
其他人也跟着一块鼓掌。
秦知微笑道,“暂时还未确定,需要你们来验证。”
陈督察颔首,站到秦知微面前给大家作思想工作,“如果按照之前的推论,我们把所有失踪者查完,也得十几天,光查完还不够,还得从中挑选出凶手。这工作量不仅冗长而且繁复。秦督察给我们提供另一种可能,节省大家的时间,让我们能够尽快破案。当然她的推测可能会出错,但至少目前为止,她这个推测可能性最高。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人纷纷表态,“陈Sir,秦督察,我们听你们的。你们说怎么查,我们就怎么查。”
“是啊,Madam,我相信你。”
既然大家同意,全组人都开始参与整理失踪案。
失踪案远比家暴案少,而且失踪案多以老年人为主,还有部分认知障碍症患者。这些人通通都可以排除。
只花了三个小时,全组人包括军装警就将案件全部整理出来。
陈督察找到一份卷宗,“这位姓陈的师奶,她和丈夫失踪时,她家人报过失踪。失踪28小时后的早上师奶被人扔到大街上,双手反绑,眼睛被人蒙住,丈夫却不知所踪。”
警察记录过对方回来后的情况,师奶说自己被人关进小黑屋,醒来后,就在大街上。至于丈夫在哪?她不知道。
警察不是没怀疑过师奶,但是丈夫尸体没找到,也没办法审问她。
沙展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可能是失踪时间太短,有的家属还没发现夫妻俩失踪,师奶就回来了。后来等他们发现男方失踪,单独去报案。并没有把夫妻失踪登记在案。”
陈督察问秦知微要不要再去走访调查。
秦知微点头,“问问男性亲属,兴许他们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警员们全都跑出去找线索。只找这三个家属,调查会比较容易。
三个小时,大家到警局汇报进展。
“据亲属们交代,丈夫在失踪前,夫妻俩关系确实很紧张,妻子曾提交过离婚申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丈夫就失踪了。后来听说师奶被人扔在大街上。当时亲戚们以为他们夫妻欠了高利贷钱或是招惹不该惹的人,出去躲债避祸。后来发现丈夫一直没回来,这才察觉出不对,报了警。”
高利贷?还别说喜欢家暴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要么事业不顺心,要么脾气差,失踪几天还真没人发现。
秦知微确定自己的侧写无误后,开始发布侧写结果,“凶手是位女性,三十五至四十五之间,未婚,心思细腻,很有亲和力,能让女性产生好感,有一辆车,有一个秘密基地,很大概率是地下室,小时候应该被男性长辈虐待过,所以仇恨男性。”
说到这里,陈督察打断她,“你之前不是说她已婚,曾经杀死过丈夫吗?为什么侧写结果又变了?”
秦知微摇头,“那是第一起命案时,我发布的侧写。当时我们以为那是第一起案子,但是现在有许多死者还没有爆出来,我们就得更改侧写结果。她如此恨男性,不太可能与男性有过接触,更不用说进入婚姻。家暴案的受害者除了妻子,就只剩下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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