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岑放出现。
他的目光落到孟书温的脸上,眼眸晦暗,晃了下神。
旋即面色如常地走过去,轻而易举将熟睡中的女人公主抱起。
岑放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淡淡问了一嘴:“怎么喝了这么多?”
却没听出生气的意味。
黎白白解释:“可能是因为书书姐今晚比较高兴,有好几个摄影师前辈都来了。”
岑放了然点头,颔首客气地朝黎白白道了谢。
临到家门口的时候,岑放怀里的孟书温忽然动了动。
她睁开迷蒙的睡眼,也不知道意识是清醒还是糊涂,出声道:“……我在哪?”
岑放垂眸,回答她:“我家。”
孟书温半眯眸子,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似乎努力辨认着:“你是……岑放。”
“嗯,是我。”
“我为什么在你家?”
“我没有你家的钥匙。”
“哦。”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忽然把脑袋贴近他的胸前,还轻轻蹭了蹭,温声细语地说,“我以为你是故意让我来你家的。”
温温软软的声音,如同一汪水,好像在撒娇。
岑放一怔,目光垂落在她的脸上。
他从来没见过今晚这般的她,和往日的冷静内敛截然不同,脸颊带着酡红的醉意,带着让人根本难以抗拒的吸引。
喉间发紧,岑放先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
脊背触及沙发的柔软,孟书温却忽然变得警觉,她抬起眼睛,下意识握住岑放的手腕:“你要去哪?”
“给你倒一杯蜂蜜水。”
“我不想喝,你陪我,待在我身边。”
“不喝会难受。”
“你待在这,陪我。”
孟书温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子一样不讲理,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只是一味重复着自己的需求。
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
孟书温确实是醉了,微微歪着身子躺在沙发上,乌黑长发散开。她懒洋洋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像是一只未经世事的猫,眼神懵懂无邪,一颦一笑却都像是在勾人。
感受到她温热的指尖在缓缓触碰自己,岑放身体绷紧,声音发哑:“阿温,我就在这儿。”
孟书温心满意足地嗯了声。
心跳频率开始不受控制,岑放眸色渐暗,警告自己不该趁人之危。
然而当孟书温忽然猛地拉了下他的手臂,将两人的距离极限缩短时。
岑放眼底似有海浪席卷。
好近。
近到彼此温热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她轻咬着唇瓣,睫毛轻颤着,诱人的醉态不过近在咫尺。
紧绷着的理智之弦一瞬间就在被崩断的边缘。
“岑放,你怪我吗?”
安静了半晌,孟书温忽然开口。
岑放身体一僵,旋即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回答说:“不怪。”
她低垂着眼帘,小声道:“那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阿温,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可是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抛下你了。”孟书温执拗地说着,像是非要从岑放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才算满意。
她说:“我那么自私地说走就走,都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我以为我是对你好,我以为我走了你不会再挂念我。结果却是,我害你没有去上大学,我害你多次犯胃病住院,我害你差点死掉了……”
她开始哽咽,肩膀轻轻颤抖。
每一个字,都如同微弱的火苗,迸发又消失。
却让他的心开始泛痒,发疼。
难以控制。
“阿温,我不怪你,也不恨你。”
不知道明天一早,孟书温还能不能记得今晚发生过的这番对话。
但岑放垂着眼睫,轻轻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沉声开口:“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能过得好,比有我在更好……那我会心甘情愿,一辈子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阿温,你能明白么?”他说,“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才开始有了意义。所以你就算想离开我,也永远不要感到自责。因为岑放是仰仗孟书温活着的。”
他宁愿自己是阿温的附属品,
哪怕无足轻重,哪怕不被在意。
倘若没有他的存在,阿温会过得更好。
那么即便代价是永坠地狱,从此生活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不得翻身。
他也会心甘情愿,在后半生永远为自己披上隐身衣,就此消失。
第56章 涩雾
孟书温从前并不是滴酒不沾。
偶尔也会和朋友吃饭的时候小酌几杯, 但都很有度,最起码能保持清醒,不至于胡言乱语。
只有一次和朋友聊得开心, 没收住喝得略多了一些, 表现也不过是话比平时多了点,但总体还是冷静克制的。
今晚是例外。
酒精的作用下, 所有原先可控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孟书温一声不吭,安静地听着岑放说话, 沉默许久。
等她终于抬起低垂的脑袋时,眼睛里不知不觉已经蓄满了泪水。
“岑放,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
她哽咽得不成样子, 抬起一只手抹掉濡湿的眼泪,说话断断续续的,“我好愧疚……我该做些什么, 才能补偿你?”
垂下眼尾, 岑放一时没说话。
其实不需要什么补偿的。
因为从头至尾,他都没觉得阿温有什么错。
可是当她提出要补偿自己这一刻。
名为卑劣的种子蓦然冲破土壤, 在心底生根发芽。
暖黄色的光线下,孟书温轻咬着唇瓣, 抬眼凝望他, 乌黑长发披肩,泪眼盈盈。
岑放眼眸晦暗, 似有狂风海浪席卷, 哪怕再克制, 理智也隐隐出现溃败的迹象。
他声音很轻地重复了一遍:“阿温……你想补偿我么?”
孟书温重重嗯了声:“我想补偿你。”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岑放的心跳开始加速。
既然卑劣。
那就允许他卑劣这一次吧。
就这一次。
迟缓俯下身, 岑放靠近,将漆沉的目光与她的视线平齐。
他的眼中情绪不明,缓缓启唇,将酝酿已久的话说出,语气近乎诱哄:“阿温,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好吗?”
永远不再分开。
永远别再丢下他……
哪怕“永远”这个词,只能限定一个尚不明确的期限。
这个期限,可以是永远延伸的未来,也可以是随时的下一秒。
岑放心知肚明。
就算喝醉的她无意识地同意,也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只能得到一个心理上的满足。
此时此刻,他也最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孟书温定定地看了岑放半晌,用力点点头,说:“好。”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流一般,流个不停。
迷迷糊糊间,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眼前的人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她答应了。
可最终,她还是走得决绝,就那么冷漠无情地不告而别。
再没让他找到。
复杂的情愫在酒精的发酵下变得难以自制。
孟书温眼角含泪,忽然从沙发上直起身,抬起手臂,紧紧圈住男人的脖颈。
她对着他的唇深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带着酸涩的吻,掺着濡湿的眼泪,冰冷又温暖。
也是一个缱绻而又绵长的吻,带着对岑放的亏欠,和未来的承诺。
指尖蜷紧,浑身血液好似滚烫逆流。
岑放胸腔内的剧烈震颤,声声砰然,仿佛要直直冲破体外。
理智在失控的边缘叫嚣,呼吸的起伏,也一寸寸变得温热而粗重。
感受到孟书温似乎在缓缓下坠,岑放伸出手,轻轻扶住她纤瘦的腰身。
因为伸手揽着他,短款的小香风上衣被带上去,半截白嫩的肌肤就那样裸露在外,若隐若现。
倏地被他冰冷的指尖碰触到,孟书温身体颤了颤,敏感得不行。
陡然的停顿,却像是一种更深的引诱。
岑放的眸色变得幽深晦暗。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她腰侧的肌肤。
如同在黑夜中,一寸寸磨起滚烫的火花。
就在气氛变得无比暧昧的时候。
孟书温忽然咽了咽口水,和他分开,眨了眨眼睛颇为无辜地说:“小放,我好像有点渴。”
岑放停住,垂眸看着她。
旋即无可奈何,又极为宠溺地低笑了一下:“我去给你拿水。”
等岑放泡好蜂蜜水回来,视线往她的方向看去时。
沙发上趴着的人儿早已闭着眼睛睡着了。
-
翌日,孟书温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睁开眼睛坐起来,感觉头有点痛,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孟书温迟缓地抓了下头发,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喝酒从不断片,记忆力又很好。
所以昨晚发生的种种,桩桩件件非常清晰,而又如同五雷轰顶,让她大脑空白。
简直恐怖。
可怕。
难以置信。
孟书温决定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像被人夺舍了一样。
连续唱一路歌也就算了,居然还和黎白白不断重复自己的真身其实是一辆轿车。
这种事,真的是她这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等等。
她现在,在岑放的家里。
睡在岑放的床上。
脑海中浮现出某些脸红心跳的画面。
孟书温脸颊发烫,飞快地穿拖鞋下地,缓缓将卧室门推开一个小缝,警觉地探出一个小脑袋,在客厅观望着。
不过是和男朋友接了个吻而已,一切都是合理合法且正当的。
为什么她现在蹑手蹑脚地像在做贼一样?
思及此,孟书温深吸了口气,一脸淡定从容地走了出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厨房里隐隐传来些轻微声响。
孟书温往厨房方向走去,一眼就看见正在低眸煮粥的岑放。
男人身高腿长,皮肤冷白,下颚线条流畅分明,视线漫不经心地看着锅里的粥。
非常养眼的画面。
似是察觉脚步,冷倦黑眸忽然回望,朝孟书温看来。
只一瞬间,寒冰消融。
岑放眼里带笑,微微弯唇道:“早,粥很快就煮好了,卫生间有洗漱的用品。”
一个词语莫名在孟书温脑海中跳了出来。
贤惠。
孟书温佯装了然地点点头,先去洗了漱,又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会。
然而刚后靠到柔软的靠垫,昨晚在这里缠绵接吻的画面又一次跃上心头。
仿佛一瞬间有电流划过,孟书温轻轻吐出口气,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换了个地方坐。
几分钟后,岑放把粥盛了出来,还有颇为丰盛的小菜。
他坐在孟书温对面,看起来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出现什么拘束或紧张。
孟书温纳闷了几秒,忽然萌生出想逗逗他的念头。
她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口粥,然后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我怎么会在你家啊?”
手上动作一顿,岑放黑眸看着她,抿唇问:“阿温,你不记得了?”
孟书温摇摇头,语气认真得自己都信了:“一点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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