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灵根
听见自己名字的鸾鸟吓得抖了抖,将须穆修甩到了地上,用与自己庞大身躯极不相符的眼神怯怯地偷瞄辛狸,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见到此情此景,辛狸更生气了:“给我过来。”
阿青看了看被自己甩得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须穆修,慢慢地挪到辛狸的身后。不知为何,须穆修从它的眼神里看到了满满的歉意。
须穆修挠挠头,自己站起来,乐道:“原来它叫阿青啊。我先前在阁楼里见到它,顺手将它带上了。”
辛狸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收起自己不值钱的笑容。少女见他这副模样,哼了一声,转过身开始数落阿青:“坏我好事。”
“那个——”
须穆修想问自己算不算是过了这十五阁的关,能否入得了这鹿天门。
然而那姑娘头都没转,脆声道:“闭嘴。”
须穆修立马闭上了嘴。
辛狸继续滔滔不绝:“你摆出这幅畏首畏尾的样子作甚。我见过的神兽多了,哪个像你这样?”
阿青站在那,垂着头也不是,扬起头也不是。
辛狸气不过,干脆不管它了,转过头看向须穆修。
须穆修赶紧端起客客气气的态度,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一副奉命承教的模样。
辛狸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态度也温和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须穆修清了清嗓,拱手抱拳,背出自己早在闯门前便准备好、背得滚瓜烂熟的说辞:“晚辈须穆修,穆若清风的……”
辛狸打断他:“你的武器呢?”
“啊?”
“武器啊。”
须穆修愣怔片刻,恍然大悟,而后困扰道:“我没带武器。”
辛狸:?
辛狸不可置信:“没带武器你就敢闯门?”
对面的少年对着自己眨眼,全然不觉着自己做了件惊世骇俗之事。辛狸大费周章想看看他的武器,到头来落得一场空,她心头扬起一股无名火。
须穆修看着对面少女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意识到自己应该说错了什么话,生硬地转移话题:“敢问前辈是?”
辛狸越想越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紧接着她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飞跃而起,外层浅紫色的薄纱迎风吹起,糊了须穆修一脸。
“不畏山水,不惧天地。”辛狸低头睨了他一眼:“口气不小。”
须穆修伸手把覆在面前的纱料剥离开后,露出八颗牙尬笑了两声。
她将手伸进自己腰间挂着的乾坤袋内摸索,半晌掏出一把扇面扇骨皆火红的扇子,抛给了刚把头从纱内抬起来的须穆修:“送你了。没在江湖里听过你这个姓氏,希望你能闯出个名堂。”
说完,她拍拍阿青的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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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被辛狸殃及池鱼的桓悦竹在空中目睹一切,看到她骑着鸾鸟上来,心痛道:“岩骨扇①你都舍得送。”
“啊,”辛狸低头,看着走进鹿天门被人领走的须穆修:“感觉他资质不错就送了,我留着也没用。”
桓悦竹叹了口气:“岩骨扇虽是你炼出最好的武器,但亦正亦邪,希望他未来不会误入歧途吧。”
“就他?”辛狸笑出声:“一个不经事故的傻小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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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商陆正在自己院中修习剑法,忽闻空中传来鸟啸,紧接着两人一鸟落入院中。
辛狸稳坐阿青身上,对他的剑法进行点评:“毫无长进。”
司商陆气得一蹦三尺高:“你是天才你了不起行了吧!”
辛狸跳下来,站到地面上:“嗯。”
司商陆觉得自己有被她这不可一世的态度侮辱到,抓狂:“你又不习剑,怎知剑术多难!”
一旁的桓悦竹早已习惯这二人的相处方式,毫无劝架的意思。
辛狸淡淡道:“没遇到喜欢的剑。”
天机阁名剑无数,锻造的新剑更是一柄比一柄强。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没一个能入她眼。
司商陆嫉妒得牙痒痒,正思考若是追着辛狸砍几剑能击中她的几率为几何,便听掌门传音而来:“诸院弟子速来常青殿。”
常青殿是给新来的弟子测灵根的地方。
司商陆稀奇道:“哟,看来有新人闯门进来了。”
说着飞身上剑,对着她们发出邀请:“一起看看热闹?”
辛狸不屑一顾,转过身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看过了。”
桓悦竹也对他摆摆手:“你自己去就好了。”
“看过了?”司商陆迷茫片刻,随机动身而去,边走边留话:“那你们自便,那我就不尽地主之谊了。”
辛狸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那个瞬间远去化为小点的少年,发出灵魂的疑问:“我当年闯门的时候,他连剑都拿不稳吧。”
桓悦竹:“没错。”
先来后到都没分清,还谈什么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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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殿内。
须穆修被人领到大殿中央,四周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见到这阵仗,不由惊叹一声。
为他领路之人站在他身前,对着高座上的人作了一揖:“掌门。”
宋长修摆手,让那人退下。
他看着下面的人,慈祥道:“小友姓甚名谁啊?”
须穆修拱手,终于得以说出方才被辛狸打断的台词:“晚辈须穆修,穆若清风的穆,内修外攘的修。”
“哈哈哈,人如其名。”宋长修点头,“那便请君,将手放到面前的水池之中吧!”
验灵池,顾名思义为测灵根的池子。其中之水无形无色,所测之人是何灵根,水便幻化为何物。
司商陆吊儿郎当地坐在大殿门槛上,看着须穆修将手侵入净水之中。然而池中之水毫无波澜。
周围议论声纷纷,司商陆也有些诧异。宋长修却抬手:“安静。”
须臾,池中之水终于起了变化。
须穆修的右手处渐渐渗出和他衣袍相近的火红色,染红了池中的无色水。片刻后,静止的水忽然翻涌起来,水面泛起层层波澜。
宋长修直起身,定睛看着池中的变化。
忽然间,池水高涨,如喷泉般飞涌而出,直冲棚顶。离须穆修较近的弟子从头到脚被淋得彻底,嘴中嚷着:“好烫!”
宋长修激动地站起身。
此为水系天灵根,且为岩属性,千年前曾只有一人为此灵根,连他都只在典籍之中见过!
他当即站起身,疾步走到须穆修身前,开始介绍自己:“吾乃鹿天门掌门人宋长修,和你同为水系天灵根②,目前半步还虚境。你可愿拜我为师?”
须穆修此前从未测过灵根,得知自己为天灵根时略有震惊。然而当他听到半步还虚时,心中更是震颤。
半步还虚,说明他已在化神之上。
毫没犹豫地,须穆修点头应了。
接下来是入籍、拜师礼,在内门弟子们的见证下,掌门人多了个徒弟。
宋长修怎么看这个徒弟怎么满意,表示让他隔日到自己院中,开始教他修习。
司商陆很对于他是水系天灵根这事见怪不怪,毕竟能入内门的弟子皆为真灵根以上。然而这验灵水为红色,倒是让他一头雾水。
他等到拜师礼结束后准备溜走,打算去问问辛狸验灵水为红色是何意,却被宋长修叫住:“商陆。”
司商陆端起假笑回头:“我在。”
“带着穆修去你对面那座小院,”宋长修慈爱地看着须穆修:“此后那便是你的院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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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须穆修后,司商陆回到自己院中,院内已空空如也。
院内案几上似有紫光流动,司商陆上前用手一挥,虚空中浮起几排字:
“我受父亲所托接你回天机阁,现已离开鹿天门,明日卯时山下任记茶肆见,届时一同出发。”
司商陆叹了口气。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司鹤生辰快要到了,也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天机阁,但天机阁主辛霍似乎总把他当孩童,每年这个时候都叫辛狸来接他回去。
她似乎总是身负重任。
但分明他与她一样大啊。
大概辛狸太过天纵奇才,大家都觉得她太强,都忘了她其实也才刚满十九吧。
然而次日见到嘴里叼着糖葫芦,手中还拿着青团,站在肉包子摊前对他打招呼的辛狸,他收回了自己的那点惆怅。
这家伙分明就是自己想出来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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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御剑,一人乘凤,午时便到了天机阁。
天机阁建在天机城中,与在山上的鹿天门不同。
有道是连峰鹿天十五阁,月落天机踏仙门。这高可入云的踏仙门,便是天机阁的标志。
因明文规定入天机阁者不可御剑,三人落至踏仙门外。
踏仙门正对天机城主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人见到辛狸座下的鸾鸟,认出来:“这是阁主的女儿吗?”
有人回应他:“是啊,天上地下,有资格乘这神兽鸾鸟的除了阁主,便只剩她一人了。”
辛狸从阿青身上跳下来,拍拍它:“去玩吧。”
阿青欢快地叫了一声,振臂飞向高空。
三人徒步走入天机阁,大片的红色映入司商陆的眼眶。
司商陆太阳穴狂跳,满脸不可置信:“这是谁干的!”
第3章 惊龙舞
只见从踏仙门到阁内深处,地面铺满了红色巍爵①,每座阁楼都挂上了红色帷幕,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富贵公子要娶亲了。
出发去鹿城前已经震惊过的辛狸以过来人的身份淡然地看着他。
桓悦竹解释道:“这是司长老亲自布置的工种号梦白推文台。大家当时都不知情,一觉睡醒就成这样了。”
意思就是,司鹤趁大家都在睡觉时布置成了这样。
司商陆作悲痛状:“孩儿不孝,离家拜师多年,连父亲品味变差都不知道。”
低沉暗哑的声音自远方响起:“说谁品味差呢。”
司商陆抬头,便见一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高阶上,来人身着黑衣白袍,哪怕看不清面庞,也能感受这是风姿卓绝之人。
然而就是这风姿卓绝之人,在这仙气满满的天机阁内铺满了红布,布下如此艳俗之景。
“爹……”司商陆依旧满脸悲壮:“你为何要将鹿天门变成这副模样!”
司鹤哈哈大笑几声:“你爹我生辰将至,不得好好布置一番?”
桓悦竹作揖:“司长老。”
辛狸站在原地,微微挑眉。
司长老对于她不行礼一事毫无指摘。
事实上,辛狸见到这些江湖长辈,哪怕不行礼也是没问题的。
毕竟人人都知道,她成为江湖英雄排行榜第一的高手,只是时间问题。
而辛狸此刻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如此隆重地布置,真的有必要吗?
不是她不尊敬司长老,恰恰相反,在天机阁众多长老中,她最敬佩的便是司鹤。
但传闻司鹤出生时自带异象,空中乌云密布、雷鸣不止。在他离开母体的刹那,雨停风止,连被风刮落的绿叶都悬在空中。
后有市井中人说,在那刹那,天上劈出的雷电竟静止了。
于是生出了这个时间灵根②的身负异象之人。
这个异象指的当然不止他出生那日。
自司鹤出世以来,每年他生辰日必有震撼江湖的大事发生。
譬如去年,世间第一剑仙陨落于世。再譬如前年,枪仙祝紫罗连破三阶,入还虚境。
这也是司商陆必须回来的原因。
如今江湖之事多为小辈处理以经历练,必要时,他会替天机阁出面。
也因为这个,司鹤每年都过不好生辰。
辛狸看了看面前和煦春风般的司长老,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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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天门内,刚跟着宋长修修习结束的须穆修正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摆弄着手中的扇子,这是昨日那姑娘送给他的。
扇面为红底,其上用岩彩绘着上古神兽数斯③,线条流畅大气。扇骨也为火红,雕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其精致程度,见者无不惊叹。
应当是神品法器。
须穆修突然有了主意。
既然那姑娘能站在十五阁内考他,那么应当是鹿天门的某位师姐吧。
要不去找找她,向她当面道个谢?
而且......
他其实也挺想再见她一面的。
说干就干。
整个下午,须穆修都用早晨宋长修刚教给他的架云术悬于九天,眼睛紧盯着下面的每一件院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不知不觉已经亥时,连后山都被须穆修翻遍了,他还是没找到她。
说起来,他竟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收回了架云诀,稳稳落在后山树林中。伸了个懒腰,他懒懒地踱步往回走。
罢了,总有一天还能见到的。
然而刚走没一会儿,他便听到几步之外有人声传来:“哎,话说你昨日见到那天机阁之女辛狸没有?”
“没有啊,传闻她长得落雁沉鱼,在江湖美人榜前三久居不下呢。二条!”
这群人听着像在打麻雀牌④了。
须穆修正打算绕道走,那边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顿住了脚步。
“六筒。长相如何不重要,那着紫衣驾青鸾的风姿,哪怕遥遥一望,也是我此生的荣幸了。”
着紫衣、驾青鸾?
须穆修纠结片刻,决定将这可耻地偷听行为贯彻到底。
便听那人又道:“你可知她昨日做了什么?”
“什么?”
“这辛狸啊,六年前只身闯门,连过十五门。后测了灵根,乃是雷系天灵根。而后那落纸仙一眼堪破她身附隐脉日灵根⑤,一时间所有人皆想收她为徒......”
“这些事迹你天天挂在嘴边,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你快说她昨日做了什么。”
另一人推翻自己面前的牌:“我胡了。”
那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件中品武器放到胡了这人面前,其他输牌的几人跟着照做。
随后他接着道:“昨日掌门收的那位天灵根弟子,都知道吧。”
几人点点头。
“他的十五阁考核是辛狸亲自考的。”
有一人捂着自己心口:“羡煞我也!”
另一人也跟着悲痛:“我恨我只是外门弟子,仅过了九门,不然考我的许是那美如仙子的辛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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