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青一点都不惋惜何惟光的命,只觉得何惟光是个扫把星,他自己死了就死了,还要赔上她唯一的弟弟。
“我联系了律师,尽量辩个过失致人死亡,能少判几年。”
林曼青的照片被爆出来的时候林雾就联系过何惟光,那时他不在清市,他本想等他回来了再去找他了结这件事,没想到秦万松先一步过去了。
到了派出所门口,林雾从车上下来,林曼青安排的律师已经在等他们了。
办完手续,律师带着他们见了秦万松。
林雾坐在林曼青旁边,抬眸看见秦万松被两个警察押着走出来。
秦万松身上穿着拘留所的衣服,走路的时候很慢,低着头,像是不敢见人。
林曼青指了指秦万松,气不打一处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要不是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桌子,她一鞋底就能呼上去。
秦万松梗着脖子,低声道:“他那种败类,本来就该死。”
林曼青看了看周围的警察,抬手指着秦万松,气得脏话都飙出来了:“你他妈给我闭嘴。”
认罪态度关系到量刑,秦万松不后悔对何惟光动手,他只是后悔不该在室内动手,导致他被花瓶砸死。
林曼青觉得自己随时都能被这个属倔驴的弟弟给气死。
林曼青生气又叹气,说到底是自己害了他。
要不是她眼瞎嫁给了何惟光那个人渣,她的父亲不会那么早就去世,她的弟弟也不会成为一个杀人犯。
林曼青气到无法保持理智,林雾起身,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正位,转头看了一眼律师。
“陈叔叔,现在是什么情况?”
律师是林曼青公司的法律顾问介绍的,是打这类官司的专家。
陈律师看了看林雾,刚才他还觉得他只是个中学生,是个孩子,没想到他遇事能这么镇定,处理起事情来比很多大人还有条理。
陈律师:“过失致人死亡,公安侦查过了,案件事实清楚。唯一存在争议的点是,秦先生身上带了一把水果刀。”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点,关系到秦万松的犯罪性质。他要是没带刀,轻轻松松就能辩个过失致人死亡。
他一旦带了刀,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表明他存在主观杀人动机,这是很严重的指控。
林曼青气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咬着牙指着秦万松:“你可真行!”
秦万松大声解释道:“我没想杀他,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闭嘴吧你!”林曼青,“你多厉害啊,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厉害,天塌下来都能自己扛着。”
林雾正要说话,林曼青看了他一眼,不分敌我地一通骂:“这位也厉害,被何惟光找了那么多次,一声不吭,谁都不说,你们都是好样的。”
林家的人似乎都这样,家人是底线,过于有担当。
陈律师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递给林雾:“这是家属谅解书,取得被害人家属的谅解,对量刑会有很大的帮助。”
从法律上来说,林雾的确是何惟光的家属,还是他唯一的家属。
林雾接过文件,有点自嘲地想着,没想到他这辈子也有认何惟光当父亲的一天。
以前何惟光缠着他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认他。
他莫名想起林曼青对他说过的话,她说他太年轻,也太理想化。
他从小到大生活得一帆风顺,从来不知道无奈、无力为何物。
他当时依旧不理解,坚持认为,人应该坚持本心。
林雾拿起笔,准备在家属谅解书上签字。
一直坐在对面低着头的秦万松猛得抬起头:“不行,小雾,舅舅就算一辈子在牢里不出来,也不会让你认贼作父!”
林雾签好自己的名字,把文件递给陈律师。
秦万松还想说话,被林曼青指了一下:“闭嘴!”
长姐积威甚重,秦万松只能把嘴闭上,他就算有意见也没用,从他带着刀去见何惟光,跟他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林雾是他们家的人,怎么能认何惟光那个畜生呢,那他不是太委屈了吗。
林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妮妮跟你挺像的。”
这句话用林雾的风格翻译出来就是,笨蛋。
话虽然这么说,林雾依旧在心里承认,秦万松是个有风骨的人。
林雾嘴里说的妮妮就是秦嘉妮,班里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刻意去解释。
一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秦万松瞬间没话说了。
他脸上终于显出了后悔了神情,低声问道:“她知道了吗?”
“别跟她说,要是被别人知道她爸爸是个杀人犯,她会被人戳破脊梁骨的。”
秦万松是秦嘉妮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她一直把他当成偶像和英雄,他是她爱和信仰。
林曼青气得阴阳了他一句:“知道后悔了?”
在场唯一能保持理智的只有林雾了,他在心里把家里的每个人理了一遍,对秦万松说道:“舅妈您是别想瞒了,瞒不住。妮妮最喜欢您,一直把您当偶像,让她看见您变成了这样,无异于天塌了。好在她马上就出国了,让她在国外待上几年,上完学再回来。她要是想联系您,打视频电话,就把AI换脸过的视频播给她看,糊弄一下,以她的智商,不会穿帮。”
林雾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这招不适合外婆。”
外婆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能熬到秦万松出狱固然好,可要是熬不到,让她临死了都活在被欺骗中,没人能忍下来这个心。
要说实话吗?
这意味着外婆会知道,因为何惟光,她女儿的□□被传得满世界都是,被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诋毁。因为何惟光,她的外孙被骚扰、纠缠。因为何惟光,她的儿子成了一个杀人犯。
外公当年就是被何惟光活活气死的,不能让外婆知道,林雾不敢冒这个险,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
林曼青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对秦万松说:“妈那边,我再想想,先瞒着吧,等想到办法了再说。公司的事你别操心了,当然,你也操心不到了。先送妮妮出国吧,她出国前就不来见你了。”
秦万松点了下头,眼眶泛红。
会面时间结束,林雾陪着林曼青从派出所出来:“我去处理何惟光的后事,您先回家休息。”
占了何惟光的“便宜”,他就算再不愿意也要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爸。
林曼青不放心:“我陪你去。”
林曼青的状态不好,林雾让她回家休息。
何惟光的尸体还在医院的太平间,林雾去看了一眼。
何惟光躺在冷柜里,脸色惨白,头发被剃掉了一半,头顶露出一道手术留下的血口子,看上去像一个扭曲丑陋的血蜈蚣。
他既不好看,也不体面,跟成功人士半点不搭边。
林雾看了一眼就合上了,从太平间出来,在网上找了家丧葬一条龙服务的公司,把何惟光的后事全权委托出去。
从开始到结束,他只要负责签字就行。
何惟光的律师也来了,说何惟光生前立了遗嘱,把财产都留给林雾。
“何先生名下有一辆价值一百二十万的车,银行卡余额六十万。车您可以开走,也可以卖掉。”
这个人宁愿花一百多万买一辆装面子的车,也不买房子。
林雾并不意外,抬头对律师说道:“车麻烦您帮我卖了,卖的钱,连同银行卡余额,扣掉您的律师费,其他的找个靠谱的慈善机构,全都捐了吧。”
“那辆车挺新的,也没送修过,就算卖不上百万,九十多万也是有的,加上银行卡里的余额,总计差不多一百五十万,”律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要全捐了吗?”
林雾:“嗯。”
“对了,还有件事,”律师说道,“你父亲的财产里面还有一处墓地,是跟一位叫许小雅的女士一起的。”
林雾听见许小雅的名字,胸口漫过一阵恶心。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快要黑了,他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这个时间学校在上晚自习,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下许湄的电话。
上课期间,她的手机一般关机或静音,他只是条件反射似地想打她的电话,没指望她能接。
“喂,”听筒里传来许湄的声音,听起来很轻,透着一股焦急,“你在哪?”
她不凶不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总是柔柔的。
林雾坐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像平时一样逗她玩:“秒接,上课时间玩手机,不怕被老王抓?”
许湄:“我可没玩手机,今天孙老师发的两张卷子我都已经做完了。”
她的手机是放在桌子上的,压在书本下面,只漏出来一角,这样只要手机亮了她就能看见。
从林雾被他妈妈带走之后她的右边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教室里总是总吵,许湄的声音混在里面,别人听不出来她在打电话。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林雾:“没事,不用担心,都解决了。”
他觉得自己本事大,天塌下来都能用脊背顶着,一点软弱都不肯给别人看:“我过两天就去学校,放心。”
但许湄不是别人,林雾的声音顿了一下,又加了句:“等到了学校,我慢慢讲给你听。”
许湄嗯了声:“我一直都在。”
第二天,林雾没来上学,秦嘉妮竟然来了。
秦嘉妮带了整整一背包的巧克力,正在班里一个同学一个同学地分,还让大家给她写同学录。
许湄这才知道,秦嘉妮要提前出国了。
班长同学拆开一块巧克力包装纸:“滚蛋饭还没吃呢,怎么提前走了?”
滚蛋饭就是秦嘉妮的欢送宴,她爸爸定了清市最好的一家酒店,说请大家吃饭,告个别,时间在下周日。
秦嘉妮抿了抿嘴唇,也是一脸的不乐意:“我妈和我姑非让我提前走,机票都改签好了,说早点过去可以早点适应新学校。”
看见许湄进来,秦嘉妮赶忙跑过去,往许湄身上一扑,把自己的脑袋往她脸上蹭了蹭:“许湄,我下周就得走了。”
许湄摸了摸秦嘉妮自来卷的头发,不舍道:“现在通讯发达,你就算到了国外我们也能天天联系。”
“但我吃不到食堂的炸猪排了,”秦嘉妮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我爸出差都还没回来呢,本来说好他跟我一块过去陪我玩几天的。”
许湄:“现在交通发达,定个机票就过去了。你爸爸不是最疼你了吗,等他忙完了会去看你的。”
秦嘉妮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整整一天秦嘉妮都跟许湄粘在一块,就连上课都要在桌子下面拉着她的手。
“我真想把你塞进行李箱一块打包带走,”秦嘉妮反正不写作业,仗着自己马上要走了,也不怕耽误许湄写作业,趴在桌子上跟她说小话,“等我过年一回来就来找你玩,表嫂。”
许湄听她这么喊她,笑了笑,宠着她,跟她开玩笑:“好好好,到时候表嫂亲自去机场接你。”
上次林雾在许青林面前扯谎,说秦嘉妮是他表妹。班里的个别人喜欢瞎起哄,喊林雾表哥,喊秦嘉妮表妹,喊许湄表嫂。
没人当真,都当是玩笑话,跟喊许湄五嫂一样,玩笑一下也就过去了。
今天是秦嘉妮最后一天来学校,接下来她要在家里收拾行李,陪家里人。
秦嘉妮作为实验中学的众多校花之一,在学校里也是很有讨论度的,追过她的人不少。
一听说她要走了,曾经的几个追求者还来一班找过她,跟她告别。
其中就包括黄坤。
晚自习课间,许湄和秦嘉妮站在教室门口的栏杆前聊天,黄坤从五班的方向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许湄非常讨厌黄坤,知道黄坤以前给秦嘉妮写过情书,怕他找秦嘉妮的麻烦,拉起她就要走。
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不喜欢跟女孩子动手,觉得不男人,掉份。
黄坤不一样,上次在操场上打群架,黄坤就推了许湄一下,许湄脖颈上摔出来的淤青到现在都没好。
看见许湄和秦嘉妮要走,黄坤皱了下眉:“这里人这么多,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干嘛见人都躲,看不起谁呢。”
秦嘉妮从许湄身后探出头:“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喊人。”
“喊谁,林雾吗,”黄坤转过头,往教室后门看了一眼,“他今天没来上学,护不了你。”
许湄听秦嘉妮说过,高一的时候黄坤就给她写过情书,她不敢拆,让林雾帮她拆,林雾看都没看,直接给扔垃圾桶里了。
从那时候开始,黄坤就记恨上林雾了,但凡林雾有点什么事,他都要在背地里阴阳怪气地刺上几句,又坏又怂。
“听说你要出国了,”黄坤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粉色的信封,往秦嘉妮眼前递,“情书总得看完吧。”
许湄正要说话,秦嘉妮拽了下她一下,小声说道:“算了,他一个男的,我们打不过,不过就是一封情书,我先收下,回头扔掉就行了。”
秦嘉妮伸手去接情书,没想到黄坤的手在信封下面摸了她一下。
秦嘉妮整个人顿时僵住了,感觉手上被蛇爬过,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好在这时上课铃响了,老王从楼道的楼梯走上来:“上课了,各人进各班教室。黄坤,你一个五班的,跑一班来干什么,又想打架?”
黄坤走后,秦嘉妮冲进教室,把手上的信封扔进垃圾桶,回到座位上就开始拆消毒纸巾擦手,差点把自己的手搓掉一层皮。
许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拍了拍秦嘉妮的肩膀,温声安抚她:“没事了,反正以后你就出国了,不会再跟黄坤遇上了。”
“不是,”秦嘉妮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刚才,刚才......”
她的哭声惊动了班里的同学,众人纷纷看向她。
秦嘉妮不好意思说,慢慢止住哭声:“没事,我就是舍不得大家。”
放学后,秦嘉妮又趴在桌子上哭,许湄和赵晨在一旁等她。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了,秦嘉妮终于崩溃了:“黄坤摸我了,他耍流氓,摸我手。”
许湄气得拉起秦嘉妮:“走,告诉老师。”
秦嘉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告诉老师也没用,老师顶多让他给我道个歉,写个检讨。”
“那你不就白吃亏了吗,”许湄一时也想不出来怎么办,“反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哪只手?”一直坐在他们身后的赵晨从椅子上起身,看着秦嘉妮,“他哪只手碰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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