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段时间相处得很愉快,甚至亲近了一些,怎么一晚过去,她就退回到原点。
百思不得其解。
头痛。
傅雪辞揉着太阳穴,询问张司机,“昨晚从老宅出来后我有没有说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在对视前转开视线,“您说不回家,去明富山居。”
“没了?”
“好像没有了。”张司机踩下刹车在红灯前停下,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您还说要给苏秘书送啵啵……”
傅雪辞:“……”
“她喜欢喝奶茶。”
“什么?”
红晕爬上耳尖,傅雪辞转开脸看向窗外,“我说的是啵啵奶茶。”
张司机听懂了,忍着笑点头,“明白明白。我女儿也喜欢喝。”
他女儿还喜欢跟家里的猫啵啵,不知道一人一猫是不是也在讨论奶茶。
一上午风平浪静,苏卿去学校办事,方逸行留在公司任老板差遣。
中午接到苏卿电话,说下午会直接去见设计师就不回公司了,“傅总晚上有饭局,中午准备营养餐给他垫垫胃。还有,最好晚餐前让造型师过来一趟,他该剪头发了。”
“好的,苏助理。”
挂断电话,方逸行原封不动把话上报给傅雪辞。他只问了句:“苏卿交代的?”
“是的,她特意打来电话。”
“嗯,就照她说的做吧。”
方逸行忽而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这两个人不知到底谁是老板谁是助理。
中午吃饭时不小心把酱料沾到身上,苏卿抽空回家换了套衣服。用洗洁精洗污渍时,温迎打来电话。
闲聊几句,才得知已经搞定那对白天黑夜吵架的情侣。
“她找男的来,我也找男的来喽。身材身高长相都没得挑,天天裸着上半身在家里闲逛,没两天对方憋不住,上来劝说让穿衣服。”温迎边说边得意的笑,“在自己家里就不愿意穿,你能奈我何。不想让你女朋友眼珠子窜过来就别让她出房门啊。”
苏卿听她说得绘声绘色,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呢?”
“然后就是靠陈寻知牺牲色相,瓦解敌人内部。今天裸上身明天只穿内裤到处走,那对情侣终于忍不了,吵起来,后来男的先动手,陈寻知抓到机会直接报警。”
“你说陈寻知?”苏卿好半晌才回神,“我真无法想象你口中那个身材身高长相都没得挑的人是他。”
温迎哈哈大笑,“这不是帮了忙后看顺眼了嘛。”
陈寻知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那张嘴有时还贱里贱气的,很容易让熟人忽略他美好的外在。
仔细想想,温迎倒也没夸大,不然那家伙也不会从小就桃花旺盛。
“那后来怎么解决了?”
“警察出面调解,陈寻知回家依旧我行我素,最后他们忍受不了搬走了。”温迎嘿嘿一笑,“空出来的那个房间被陈寻知租下来了。”
What?!
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乎意料。
苏卿撑着额头笑出声,“呃……希望你俩友谊长存。”
换成是她,跟陈寻知住两天就能发疯。
温迎没听出潜台词,还沉浸在获新生的喜悦中,约苏卿晚上一块吃饭。
“不了,我回来换衣服,下午约了设计师要见面。”
提起这位设计师,也是挺有意思的一段经历。
苏卿关注她是偶然在颤音平台上刷到过视频。用款式老旧的衣服改成新衣服给自己穿。苏卿当时就被惊艳到了,去主页将二十多个作品全部看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简直审美天才。
无论多么不起眼的布料,到她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不过更神奇的是,她的账号只有几百粉丝,每个作品的点赞收藏数甚至不过百。
苏卿关注她快一年,在遇青决定重新找设计师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人。她试着发私信联系对方提出合作,大概是被流量虐惯了,对方第一反应是遇到骗子。
后来没辙,苏卿直接发了自己的工作证,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咖啡馆里,女人认真仔细端详苏卿带来的工作证,确认无误后,眼里像染上星光,闪闪发亮。
“不好意思,谢谢你答应我可以当场确认。不然我真不敢相信这块馅饼能砸到我。”
“没关系,要合作建立信任是最基本的。”苏卿温婉笑了笑,“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江絮点头,“没问题。”
“看颤音简介你是京市服装学院毕业,可以看一下毕业证吗?”
这是面试最基本的流程,江絮从包里拿出毕业证给苏卿。
照片上年轻女儿梳着学生头,一脸的书卷气,像块干净透亮的玉石。苏卿看见上面的日期,微微有些惊讶。
“你才二十三岁?”
江絮摸摸鼻子,“我跳过级,今年二十一。”
苏卿一怔,“那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才十九岁?”
她点点头。
将毕业证还给她,苏卿喝了口咖啡,不经意看向江絮。紧张和拘谨表现得很明显,纯真的眼神和单纯的反应并不像被社会洗礼过。
她放下咖啡杯,问:“除了在网络账号上发表自己的作品,你还在其他地方工作过吗?”
“在宗城一个服装设计公司做过。”
“那怎么没留在那边?”
江絮目光暗淡下去,“带我的老师说我没有天赋,所有稿子都不能用。”
大致了解后,苏卿没做评价,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我虽然不太懂服装设计,但我的看法不一样。我觉得你在平台上发表的那些作品都非常有灵气,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这是合同,你好好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好的。”
江絮翻开合同,看得认真仔细。她长着一张娃娃脸,气质很干净,不说话的时候身上自然散发出一股沉静的气质,让人很舒服。
“合同是没什么问题。不过……”
苏卿笑了笑,“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拿回去,找个律师帮忙看一下。”
“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江絮搓着手,“我就是好奇,你们那么大的公司想找多厉害的设计师都行,怎么偏偏相中我了。”
苏卿靠着软布沙发,眼神温柔,唇边笑意恰到好处,“我想答案刚才已经给你了。你答应签合同,以后也会自己找到想要的答案。”
有没有天赋要靠事实,而不是靠别人用嘴巴说。
江絮琢磨着答案,一时没有说话。
“我可以问一下,你在颤音的流量为什么那么差吗?”苏卿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啊?”江絮回神,这回有点愤愤不平的样子,“因为我拒绝带货和接广告,他们就给我限流!”
出乎意料的答案,苏卿忍俊不禁,笑了声,“我可以给你承诺,来到遇青,全公司最大的流量都在你这里。”
这不是画饼,一个服装公司,设计师就是灵魂,当然要给最大的舞台。
合同签好,两人一块走出咖啡厅。江絮朝街边车里的人挥挥手,转身跟苏卿道别。
“苏助理,那我们随时联系?”
“好。”
高瘦的身影挡住阳光,两人同时转过头,看见一张俊逸年轻的脸。
“哥,你怎么下来了?我这边已经结束可以走了。”
苏卿惊讶,“这是你妹妹?”
“我堂妹。”江遇摸摸江絮的头,似真似假到,“以后上班叫领导,下班可以喊姐姐。”
江絮愣住,“你和苏助理认识?”
“何止认识,还做了三年同桌。”江遇看向苏卿,不明所以地笑了声,“现在关系更近了。”
人际关系是个圆,认识的人多了总能圆回来。而有些事建立在已有的关系上,操作起来更方便。
苏卿接着江遇的话调侃,“你哥哥以前总拿我的笔用,还抄我作业。”
江遇啧了声,“这么多年了还记仇呢?”
江絮聪明的保持中立,夹在两人中间忍笑。在咖啡厅里面试的紧张,随着闲聊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话铃声打断交谈,是傅雪辞的来电,“苏卿,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她冲另外两人摆摆手,走到一旁去接电话,“刚跟设计师聊完,正准备回公司。”
傅雪辞听了直接说:“不用回去了,你来饭店找我。”
晚上有饭局,是在图南路一家私房菜。桌上几个老板都带着秘书或助理,只有傅雪辞形单影只。
还在走廊就听到包厢里传出的欢声笑语。苏卿走进去,一眼看到主位上的傅雪辞。
理着利落的短发,穿着三件套款式的西装,外套拿去挂起来,身上只剩白衬衫和藏蓝色马甲。今日多了点缀,袖带绑在结实的手臂上,有几分绅士的书卷气。
“傅总。”苏卿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低声打招呼。
傅雪辞正在听对面的人说话,眼神落在那边,很自然地将装着苹果醋的杯子挪到她跟前。
“傅总,你这个小秘书看起来比你还忙啊。有什么事忙到最后一个才到场。”这话听着像调侃,但在桌上就成了劝酒的说辞。
苏卿讨厌酒桌文化,可出来谈生意,最起码的面子是要给的。一杯酒可以解决问题,可以促进一桩合作,对比之下也不算过分。
刚要端起酒杯,傅雪辞手臂忽然搭在她椅背上,手指不动声色点了下。
苏卿心领神会,收回拿酒杯的手。
“苏助理酒精过敏,以前我不知道让她帮我挡酒,后来闹到医院。”傅雪辞似笑非笑,话也似真似假,“今天再让她喝酒,再进医院谁赔给我?”
李总玩笑似的说:“看你宝贝的,秘书不多得是。傅总看我身边这个怎么样?”
“还得是自家老板。”李总身边的女人一头大波浪,笑得风情万种,“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
大家听了都笑出声,都没人当真,只是图一乐。
“秘书多得是,但最合拍的只有一个。”傅雪辞端起酒杯敬李总,“岂敢当着李总的面撬墙角。”
李总哈哈大笑,将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而傅雪辞说是敬酒,刚沾湿嘴唇就放下酒杯。
众人看在眼里,也没人真的去较真他有没有喝。酒桌上都是老狐狸,玩笑归玩笑,真正不能得罪的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苏卿将装着苹果醋的杯子推回他面前。傅雪辞专注跟那些老板谈生意聊天,手却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拢进掌心,替换掉白酒。
他的头发比之前短了一些,露出饱满的额头,更强调了凸出的眉骨和深邃眼窝。利落的短发让他的脸部线条更加锋利。
长得好在商场上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好在傅雪辞有能力有手段,并非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瓶。
红烧鱼转过来,他用公筷夹了些鱼肚子的肉放进碗里。一边说话,一边很自然的放在自己和苏卿中间。
接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点了两下,苏卿会过意,这块鱼是帮她夹的。
他自来在这总场合游刃有余,完全想象不到平时的他寡言少语,连笑容都欠奉。可是喝醉酒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也不知道那副百依百顺软嘟嘟的模样有多少人见过,会不会滤镜破碎。
饭局过半,苏卿起身去洗手间补妆,顺便联系张司机先把醒酒药准备好。今天可能不会喝多,但以防傅雪辞变成粘人精,还是先备着。
张司机很快回复信息:【好的苏助理,我现在去买。】
也就是这时候,苏卿才注意到还有几条来自方逸行的未读信息。
【图片1】
【营养餐吃了一半,傅总让以后减量】
【图片2】
【造型师为总裁理发中】
苏卿有些无奈,是不是条件如果允许,会给她来个现场直播啊?
【方助理,这些事情做了就行,不用跟我一一汇报。】
发出去没几秒,就收到方逸行回复:【对不起苏助理,是傅总要求发给你的。】
“……”
老板太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苏卿收好手机打开水龙头洗手,哗哗流水声中,不知怎么就笑了。
以前傅雪辞为了遮挡眼睛,故意将头发留长,刘海几乎能遮住半张脸,打眼看去像个流浪汉。
炎热的夏天连她都受不住,天天把长发扎成丸子头,更何况傅雪辞。于是好说歹说他终于答应剪头发,不过条件是只能她给剪。
她只给船长剃过猫毛,效果不太好,给人剪头发也可想而知。她拿着剪刀梳子在傅雪辞头发上装模作样,陈寻知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你放只鸡在他头上,估计啄得比你整齐。”
好好的一颗头,像剪坏的草坪。长短不一,高矮不平,十分惨不忍睹。傅雪辞拿走她手里的剪刀,抬起像被插了秧的脑袋,问的很多余:“不好看?”
“何止不好看,是根本没法看!”陈寻知笑出眼泪,气息都不平稳。
苏卿非常内疚,原本的发型虽然长,但是最起码能看出来是个人脑袋,而被她修理之后……
“对不起,我给剪坏了。”
“没关系。”傅雪辞冲她笑了笑,“你去帮我找个推子来可以吗?”
“推子家里就有,你等一下。”苏卿用力推开唯恐天下不乱的陈寻知,翻箱倒柜找出推头器。
回到堂厅时,傅雪辞已经把披布和T恤都脱掉了。一黑一白的布料跟碎发散在地面,活生生像个什么案发现场。
夏季燥热的风摇晃树影,混着陈寻知将死不死要断气的笑声,一切都那么令人烦躁。
只有他,安静的像一汪清泉,稳稳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等她回来。
一瞬间仿若凉水扑面,心都跟着静下来。
“推子找到了。”苏卿视线扫过他精壮的身体,脸颊微微发烫,“你怎么把它们都脱了?”
“太扎了不舒服。”他按下开关,推子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从额头向后推过去。
头发像被修剪的枝叶纷纷落在地上,越来越短,额头,锋利的眉毛,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也越来越清晰。化成破茧的蝶,慢慢展露出惊人的全貌。
蒙在珠玉上的尘被清扫干净,终于呈现出原本该有的模样。
“我靠……”陈寻知脸上的笑褪得一干二净,怔怔看着变了个人似的傅雪辞,讷讷问,“他原来长这样吗?”
苏卿拍拍他肩膀,当场报仇,“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后来她去镇上的理发店当了一个星期的免费学徒,给人打杂跑腿,终于学会用推子推头发,然而手艺没机会施展傅雪辞就离开了。
而现在,他不再需要那把旧推子,他有了自己的造型师。
“苏小姐,你也出来躲酒啊?”李总的秘书从包里拿出粉饼,对着镜子补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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