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时,他身边没有留下对方的任何东西。想不起来时也不觉得,回国后重新遇到,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后悔。
那份莫名其妙的心动让他后悔,没有珍惜当时在一起的时光,没有认真对待那份感情。
其实现在他也说不清对苏卿是什么感觉,喜欢抑或是不甘心,但无论哪一种,他都希望有后续。
说来也巧,只是无聊回到学校去逛,经过光荣墙淡淡一瞥,就看到了这张照片。
她明眸皓齿,笑容明艳,美好的模样跟记忆中如出一辙。
鬼使神差的,他用手机拍了下来。
离开后看着这张“偷拍”的照片倍感无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删除又不太舍得。于是就这么留在相册里。
手机摊在眼前,傅雪辞原本只是淡淡一瞥,阴冷的目光却钉在上面挪不开。
即使灯光昏暗,那张美艳的脸也足够显眼。魂牵梦萦般,在过去的十年里根深蒂固在他心里脑海里安营扎寨。
刻入骨髓,混进血液。
“章时桉,”傅雪辞缓缓开口,声音中夹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阴冷,“你前女友叫什么名字?”
第28章 至死靡它
◎种过草莓吗?◎
章时桉被问得一怔, 随口道:“她叫苏卿。白衣卿相的卿。”
苏卿。
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傅雪辞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连呼吸都无法顺利完成。
此时此刻, 章时桉曾经讲过的那些细枝末节, 被他无视的那些相处片段,竟然无比清晰地在眼前回放。
他们牵手在校园漫步, 在宿舍楼下亲吻。下雨怕湿了鞋, 他背着她在雨中疾奔。他生病时她在医院彻夜陪伴。
普通情侣日常的点点滴滴,化作嫉妒啃食着他的神经和理智。像被白蚁侵蚀的危楼,摇摇欲坠。
“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傅雪辞听到自己开口,像是自虐般追问曾经让别人感到甜蜜的细节。
章时桉垂眸晃着手里的酒杯, 并未察觉他神色不对劲。还轻轻笑着,似乎也在回味:“当然是因为看上了对方。”
看上对方。
苏卿看上了章时桉。
傅雪辞一下一下咽着喉咙,咽下尖锐的酸涩。
他知道谈恋爱是苏卿的自由。也知道她的时间不应该为任何人而停留。
道理他都明白, 可是控制不了疯涨的嫉妒心。他等了十年,才换来苏卿一个眼神。
“那你们为什么又分开?”
章时桉沉默着像在回忆原因。时间太久远了,现在看来说不清谁对谁错, 只记得当初大家都很冷静。
他将要出国的消息告诉苏卿, 她点了点头,第二天打来电话提出分手。
“因为最终都要分开。”章时桉笑笑,“也许当时我们都没有把对方纳入未来。”
男人最了解男人,这种听起来潇洒的说辞, 说到底都是不负责任。
傅雪辞脸色冷凝,“所以, 你对她并不是真心。只是无聊用来打发时间。”
语气阴鸷而尖锐, 章时桉终于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抬头看见他阴沉的脸色, 和充满敌意的目光, 愣了愣,说:“能在一起肯定是有几分真心的,打发时间……确实也不假。”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段短暂的恋情后劲会这么大。时至今天,苏卿的一颦一笑还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
“如果真的没有真心,你说我偷拍这种行为算什么?我现在应该也算遭报应了,重遇之后发现还喜欢她,上次在商场遇到她在买奶茶,本来想约她吃饭,被拒绝了。”酒精上头,章时桉自嘲中夹杂了一丝卑劣,“我甚至在想,当年是不是因为没睡成她才这样耿耿于怀,如果……”
剩下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傅雪辞一拳打到他脸上。高脚椅狠狠摇晃,章时桉反应够快扶住吧台,才避免了摔到地上的丢脸行径。
“你疯了?!”他痛苦地皱着脸,手指揩了下嘴角,看见血渍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争执的声音吸引了周遭人的目光。服务生端着托盘急忙上前想要劝阻,大概是镭射灯下的那张脸太过阴森,走到半路就胆怯地停了脚步。
“你应该庆幸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她。”傅雪辞紧紧握着拳头,指骨红肿,冷峻的脸上像裹了一层寒霜,“收起你龌龊的念头,以后离苏卿远一点!”
深城的夜晚灯光璀璨,街边霓虹闪耀,变幻的光忽明忽暗地照在身上,打出影影绰绰的光影。
傅雪辞走出酒吧,漫步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向前走。路过热闹的迪吧,富丽堂皇的酒店,情侣卿卿我我迈上台阶,走进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树叶洋洋洒洒飘落,几片不知死活地落在肩膀上。
方逸行知道今晚他出来喝酒,打来电话询问要不要过来接。
“不用。”
傅雪辞挂断电话,脚步停在一家便利店前。玻璃擦得干净透亮,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里面买东西。
脚跟一旋,他拉开玻璃门走进去,高大的身躯穿过货架,逡巡片刻,随意拿了包香烟去结账。
夜晚萧条的街头,有人将啤酒罐以投篮的姿势扔进垃圾桶,抛物线划过夜空,完美投中时响起愉悦的欢呼声。
纷纷扰扰在夜色中弥漫,交织成复杂的世界。
傅雪辞拆开烟盒磕出一支烟,手心拢着打火机熟练地点燃。
火苗窜起,橘黄色的光照亮他冷峻的眉眼。火光在深黑的眼里摇曳,像冰川下燃着火种,暖不透,化不开那一层厚厚的阴冷。
白色烟雾从口中溢出,拐着弯升腾,够不到头顶就散开。尼古丁冲进肺里,刺激和麻痹让他躁动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
傅雪辞咳嗽几声,指尖夹着还剩半截的烟,掏出手机给苏卿打电话。
“傅雪辞?”电话里,苏卿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懒散,应该是睡着了被吵醒。
他喉结滚了滚,望着自顾燃烧的香烟,低声问:“睡了吗?”
苏卿懒懒地嗯了一声,有点责怪的意味,“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傅雪辞低声笑着:“几点?我忘了看时间。”
“你是不是喝多了?”苏卿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床头灯,忽然有点担心,“方逸行在你身边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地问:“苏卿,你上大学的时候开不开心?”
苏卿以为,是他在深城,或许还去过深城大学,所以忽然问了这种问题。
其实工作后,她很少回想大学的那几年。一是学校离宗城太远,当初抱着远离家的心态,报了距离家里三千多公里的深城大学。二是,这么多年也没跟哪个同学再有联系。所以那几年,其实对她而言存在感并不强。
“挺开心的吧。”苏卿靠着床头努力回忆,最起码没有什么太糟心的事,“感觉那几年一下就过去了。”
傅雪辞握着电话静静回想,那几年,他在干什么?
治疗眼睛,缓解创伤后应激障碍,忙着毕业,忙着开公司,忙着每年空出几天时间飞回宗城去看她。
只是那些年他生活中的每一天都被她渗透,而她在没有他的时候过得很好很好。
“苏卿,我想你了。”
苏卿从小就不是个粘人的人,可此时听着傅雪辞的声音,心头忽然爬上些软绵的酸涩。就像拨开一颗青皮桔子,还没吃,就已经清楚的知晓那个味道。
她抠着被套,轻声告诉他:“我也是。”
接触不良的路灯忽闪忽闪,贴近的飞虫时而清晰时而隐秘。香烟已经燃尽,只剩下孤零零的烟蒂,萧条地冒着黑烟。
傅雪辞走到垃圾桶边,将烟蒂弹进去,又对着电话里的人说:“苏卿,我爱你。”
话筒里的沉默,好像回到十年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在他问完可不可以跟他一起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寂静。
静到让人紧张,心惊胆战到汗毛都要竖起来。
“傅雪辞,”这次她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安心,只不过没有正面给出她的答案,“你什么时候回来?”
失落渐渐爬上眼底,像收鱼竿的中途,那条聪明的鱼脱钩跑掉,让希望化成一滩泡影。
“明天。”
“好,那我们回来见?”
“……好。”
第二日天光大亮,傅雪辞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苏卿的身影。他想努力睁开眼,可眼皮好似有千斤重,费力动了两下,就耷拉下去。
再次醒来时头痛欲裂,眼前真实晃过一道身影。傅雪辞心头猛地一跳,动了动干涩的唇:“苏……”
“傅总,您醒了。”
方逸行手里攥着一条湿毛巾,激动地小跑过来。手法利落将毛巾折成豆腐块放在他额头上。
“您发烧了。刚才我让酒店叫来医生,开了点退烧药。等下你起来先吃个饭,然后把药吃了。”
傅雪辞蹙眉揉了揉太阳穴,问他,“现在几点?”
方逸行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
“机票是三点的?”
“是的,要不我改签到明天……”
“不用。”傅雪辞一口拒绝,拿掉毛巾撑着床坐起来,“让饭店送餐上来,吃完就出发。”
他脸色很白,嘴唇干到起皮,看上去状态十分糟糕。方逸行到底有所顾忌,大总裁好好的到这来,回去弄成这样一幅鬼样子,出什么事情追究起来,他可负不了责啊。
“可是……”
傅雪辞掀开被子,修长的双腿正耷拉在床边穿鞋。听他还有意见,抬起眼眸冷冷一瞥。
方逸行被这眼神吓得一哆嗦,瞬间没了声音。
苏卿知道傅雪辞今日行程,也算好到家的时间。有意没让阿姨过来做饭,下班后去超市买好食材,想亲下厨煮一顿晚餐给他。
她买了点海鲜,牛排和青菜。傅雪辞吃东西比较挑,味道不能太重,所以做的时候费了不少心思。
可等到晚上八点半,家门一直没有动静。傅雪辞的手机始终关机打不通,苏卿猜测是不是飞机晚点了。
思来想去拨了方助理的电话,才知道他已经到家了。
“那傅总呢,他去哪里了?”
方逸行被问得微微一怔,“傅总还没回家吗?”
苏卿刚想答是,才反应过来差点说漏嘴。转而说到:“我有事找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傅总的手机好像坏了。”
今早去找他的时候,一进门就踩到个东西,定睛一眼,是一个四分五裂的手机。昨晚不知发生过什么,他也不敢多问。
方逸行想了想说:“傅总有没有可能还在公司?”
出差回来第一时间不回家却直奔公司,难道是收购案没谈拢?
挂断电话,苏卿想了想,在橱柜里找出保温盒,把饭菜装好,准备去一趟公司。
结果换了衣服穿上鞋,玄关传来声响。傅雪辞一身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外,行李箱立在脚边,驼色大衣染着深冬的寒气,黑色3D口罩上,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像冰封的湖面,冷而静。
苏卿手里还提着保温盒,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微微一愣,“我正想去找你。从公司回来的?”
“嗯。”
“是没谈拢吗?怎么连家都不……”
话没说完,傅雪辞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苏卿嗅着熟悉的味道,轻轻叹息。额头在他肩膀蹭了蹭,轻声问:“累吗?”
“嗯。”他随口应着,因为玉珠重回怀抱,心脏满到发胀。
“我生病了,暂时不能亲你。”他弯腰,下巴颏眷恋地垫在她肩膀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让我抱一下,一会儿就好。”
.
其实满打满算,他们也才四天没有见面。但是恋爱中的男女,尤其是比较粘人的一方,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大概都是度日如年。
苏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眷恋这个怀抱。此时被傅雪辞抱在怀中,有一种难得的安心。
可以跟冬天温暖的被窝一拼高低。
被自己发散的脑洞逗笑,苏卿额头抵在他宽厚的胸膛笑出声。
“你笑什么,专心点。”头顶响起不满的声音。
“在想你还要抱多久。”
傅雪辞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垂着漆黑的眼眸看她,“你都没有回抱我。”
说着后知后觉拿走她手里的保温盒,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苏卿无奈又好笑,应要求张开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知道他不会冒着传染的风险吻她,起了逗弄的心,仰起头在他喉结上亲了一下。
“额外赠送,现在满意了吗?”
哪知这一吻像导火索,直接引了雷暴。傅雪辞眼神蓦地加深,跨步上前,将她抵在雕花精美的五斗柜上。
紧贴的身体一切反应都无所遁形。深知惹了祸的苏卿目瞪口呆,从来不知道反应可以这么迅速。
“你别忘了你在生病。”她艰难地提醒。
“嗯。”傅雪辞淡淡应声,将保温盒放到五斗柜上,右手灵动的手指轻挑地将严丝合缝的领口解开。
一颗扣子,两颗扣子……
仿佛解开两个魔咒,禁欲气息一下变得活色生香。还嫌不够似的,他又向下翻了翻领口,这下锁骨都清晰可见。
“种过草莓吗?”他压着心中尖锐的酸涩,明知故问。
苏卿察觉到意图,忽然脸颊发烫。一时怀疑,是不是真被这人传染了。
为了不显弱势,她先发制人:“你出一趟差跟谁学来的这些花花招式?”
“跟一个朋友。”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似想从里面看出什么。可又怕看见的都是自己不想看的,目光改变路线,转移到她的唇上,“以前种过多少,现在你加倍种回来。”
他指了指脖颈露出的一片,“就在这。”
说到底,无论怎样自我安慰,他就是嫉妒。无法解脱无法自愈,只能以毒攻毒,变成学人精,把他们做过的事情全部重新做一遍。
抱着期望的想,大概就像复印件一样,将那些陈旧的印记用油墨盖过去。
苏卿只当他在开玩笑,轻轻推了一下他肩膀,说:“我到现在还没吃饭。今天难得想下厨给你做个晚餐,结果你到现在才回来。”
“什么时候学会下厨的?你上大学时会自己做饭吗?”如果对一件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比较,这种情况,应该是他的心理医生蒋湛明不喜欢看到的。
可是,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住。
“大学我住宿舍,难道在宿舍做饭吃?”苏卿虎着脸,美目上扬,“你是不是怕我做的不好吃,才一直在这里拖时间?”
得到满意的回复,傅雪辞整个人放松下来,神情也跟着柔和,“你愿意给我做饭,我很开心。”
“那等下多吃一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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