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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湘看着菊雪忽地抖了一下，淡声道：“你实在不像是个为了恩情甘愿为别人顶罪的人，也没人能够给你这么大的恩情，被人威胁更符合常理。”
菊雪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头埋得更深。
秦湘淡笑：“威胁的话，也不过是两种，一种拿你的命威胁你，一种拿你在乎的人命威胁你，可你都甘愿豁出自己的命，自然不是第一种。”
菊雪缩成一团，闷闷地发出一声惨叫：“别，别说了……”
“哦，看你这反应，那就是第二种了。”秦湘没听见菊雪的恳求一般，“我听黑水说过，你家里还有一个阿妈一个阿弟一个阿妹，两个孩子年纪都很小，你阿妈身体不好，阿爸早就不在了，日子很难过，自从你跟着天兰，成为天兰心腹后，日子才好过一点，是吧。”
黑云知道这件事，见菊雪不吭声，他便替菊雪回答道：“对！菊雪一家住的洞穴，跟我们家挨着，她家里以前很惨，很多人都欺负他们，是天兰替他们出头后，他们日子才好过起来的。”
“是啊，这么一听，为了报恩似乎也可以理解。”秦湘自顾自地点头，“不过，这点恩情不足以让你豁出命去。但你很在乎你的家人，要是有人用这一家人的性命威胁你，你肯定会答应，对吧？”
菊雪呜咽：“……别说了……”
秦湘语气散漫，并没有咄咄逼人之感，如同闲聊般道：“菊雪，谋害大祭司谷族人这件事可大可小，即便你背上这桩罪名真的死了，那你家里人怎么办？威胁你的人，是否承诺过你，会照顾你的家人？”
秦湘低笑了一声，叹息道：“可是，这件事那么严重，谁能够保护你的家人？你不知道吧，从你认罪被‘处死’后，你家里人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不少失去父母家人的兽人，在你死后依旧怨气难消，他们只能把怒火和仇恨发泄在你家人身上，听说你阿弟的手都被打断了，你阿妹更是被扔掉在树林里，惨不忍睹，但在这过程里，一直没人为你家里人出头。”
第186章 真相
秦湘话音落，菊雪倏地抬头，瞪大了眼睛望着秦湘，那一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和难以置信。
她抬起头来，秦湘才看清楚了她现在的模样。
不过十来天，菊雪已经瘦了两圈，面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窝也是如此，愈发衬托出那两只眼珠硕大，兽人族的骨架本来就大，若是皮肉均匀，看上去也可以身材很好，可若一旦瘦下来，那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巨大骨架，充满了不真实感，那骨干脆弱的，仿佛稍微一走动，骨头就会断开。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菊雪显然不知道自己这幅尊荣已经堪比行走的骷髅，瞪大一双眼睛，泪眼婆娑地望着秦湘，不敢相信秦湘所说的话。
菊雪的神智虽然恢复了一些，但并没有痊愈，神情紧绷下，让她只注意到了秦湘。
要是她注意到旁边的黑云，就会知道秦湘说的是假话。
自从秦湘说到后半段，黑云便呆呆地瞪大眼睛，差点脱口而出去问秦湘：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黑云是听说过，菊雪的阿弟摔断了腿，但那是小孩子调皮，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的，什么叫做被人打断的？
还有菊雪阿妹的事情，更是闻所未闻。
秦湘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怎么都没听说过？
诚然，菊雪出事后，她家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但龙涣有交代过，这件事是菊雪一个人的错，菊雪死了之后，这件事就算了，谁都不可以再欺负菊雪家人。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有些人心里是不服气，却不敢公然违抗大祭司。
是以菊雪家人日子还过得去。
应该没人欺负她家里人吧？
黑云直觉秦湘是在说谎，但看秦湘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心里有点犯嘀咕，一时间不知真假，任由秦湘在那继续忽悠菊雪。
“是啊，我骗你做甚？”秦湘望着菊雪，惋惜地摇摇头，“菊雪，你心里应该清楚，能够推你出来顶罪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她怎么可能说到做到？再说，你已经‘死’了，对一个死人的承诺有什么重要的？在所有人把你们家作为敌人的时候，她为了不暴露自己，更不会帮你们家，这个道理，你想不明白吗？”
菊雪猛地一颤，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茫然悲愤之下，呜咽地哭起来。
秦湘叹息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大祭司当面处死了‘你’，听说你家里人被欺负后，大祭司更是交代了大祭司谷众人，不可以再欺负你家的家人。”
菊雪震惊地抬头看她。
秦湘直视她：“菊雪，你应该明白了，任何时候在大祭司谷里，能够保护你，保护你家里人的，只有大祭司，其他人都不行。只有大祭司。”
秦湘着重地说着最后五个字。
菊雪泪眼朦胧，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柏溪听得晕头转向，他觉得，秦湘实在是个会劝人的高手。
从秦湘所说的话里，他听出来菊雪和大祭司谷前一阵子中毒的事情有关，但菊雪不肯招供背后的人，还打算为人顶罪。
换作他是菊雪，听到秦湘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他都要被说动了。
无论是为了报恩还是被威胁，他都会实话实说。
菊雪似乎和柏溪是一样想的，她沉默片刻，喃喃道：“大祭司……愿意帮我？”
“到了现在，你只能相信大祭司。”秦湘重新蹲下来，平视她的双眼，“菊雪，在大祭司谷众人眼里，你已经死了，包括威胁你的那个人，都知道你已经死了，其实是谁在威胁你，我心里有猜测，来找你，也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在即便你告诉我，威胁你的那个人也不会知道，也可以报答大祭司保护你家人的恩情，不好吗？”
菊雪彻底动摇，她咬着唇，好半晌才松开来，哑声道：“不，不是我下的毒……”
秦湘眸子微微一亮，淡定地一点头：“我知道。”
这些话一旦开了口子，下面的就好说了。
菊雪低着头，抓紧草铺上的枯草，声音几不可闻：“是……确实……是天兰姐姐下的毒……”
“什么？！”
黑云脚一歪，差点摔倒，下巴都砸到了脚面上。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菊雪，黑水曾经隐约向他透露过，这件事有隐情，却没提过跟天兰有关。
这件事怎么可能和天兰有关？
天兰姐姐和黑水一样，都是大祭司谷里的使领，两个人都是和大祭司一起长大走过来的。
他们感情那么好，天兰姐姐平时那么照顾大祭司谷里的人，怎么会下毒害人？
黑云一脑门子疑问。
但很快，菊雪就给了他答案。
菊雪忍着嗓子眼里的干哑，一字一顿地说：“天兰……天兰曾经见过熊大的弟弟中毒……她知道那果子有毒，上次我们在山林里碰见那果子的时候，我们本来想去摘的，但天兰不让摘，她……她说那果子不能吃，吃了会死人……当时我们不知道那果子是有毒，我，我们只以为那是坏果子。”
毕竟大祭司谷里的人从来没有中毒的概念。
他们只以为那些果子天生就是坏的，不能吃的。
神明创造了好的东西，也创造了坏的东西。
“大祭司谷里的人中毒的时候，天兰跟我说，肯定是巫医你……你给下的毒，她让我说那些话，认定你有罪，这样你就可以离开大祭司了……天，天兰觉得，你要是离开了大祭司，大祭司和她就能够回到从前。”
菊雪再不承认，也得承认，她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黑云怔住，到了这时候，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天兰为什么给大祭司谷的人下毒？
她是知道，给秦湘下毒未必有用，是想借着给大祭司谷的人下毒，用一个天大的罪名弄死秦湘，再不济也会让秦湘离开大祭司谷。
到时候，秦湘就再也不能和大祭司在一起。
就，就为了这么一件荒唐事，天兰就要下毒害人？
黑云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菊雪后面的话，就更简单了，她说话愈发有条理，很好理解：她后来在大祭司谷里，看到黑水等人带来的毒果树，发现那果子是她们曾经发现过的毒果子。
当时龙涣他们说，怀疑这种毒果树和大祭司谷人中毒的事情有关，菊雪就想明白了。
第187章 核实
菊雪很了解天兰，在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肯定是天兰用果子害人的。
但她对天兰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刻，也不知道天兰心态已经那么扭曲。
看到那些果子的时候，她只想着，要去通知天兰，让天兰想办法摆脱嫌疑，不要被连累。
可天兰却把她推出来顶罪。
那时候菊雪才知道，天兰已经变了。
嫉妒可以完全扭曲一个人的心性。
黑云和柏溪站在旁边都听呆了，完全没料到事情是这样的。
菊雪说完浑身发抖地大哭起来。
她还是怕的。
只不过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害怕’这种情绪在时光的安抚下，消耗掉不少。
今天再加上秦湘的循循善诱，她才说完了真相。
一说出口，她就像是卸掉所有力量，倒在地上大哭不止。
秦湘面色微沉，菊雪所说的话，跟她猜测的差不多，中毒那件事确实是天兰做的。
那其他事情呢？
秦湘盯着菊雪，忽然问道：“菊雪，你算是天兰比较信任的人吧？”
菊雪哭声止住一瞬，像是不解，就听秦湘继续问：“除了这件事，天兰在背后还做过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也许将来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回到大祭司谷，回到你家人身边。菊雪，你也不想一个人老死在外，再也不能和家人团聚吧？”
菊雪心里突地一跳，她攥了攥手指，如蚊子一般：“我，我不太知道她都做过什么……”
秦湘逐字逐句分析：“不太知道，那就是还知道一些？”
“……”
菊雪咬了咬牙。
秦湘看到菊雪眼底的挣扎和动摇，天秤早就有所偏向，她轻笑一声：“菊雪啊，都到这地步了，下毒那件事都供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菊雪一怔，垂下头来，心想也是，说都说了，也不在乎多一些。
菊雪提了一口气，道：“还，还有件事……其实不是天兰告诉我的，是，是我无意中看见的……”
秦湘直觉这件事才是真正的‘惊喜’，她压下追问的急迫，淡定地问道：“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菊雪不再犹豫，“是……”她抬头望进秦湘的眼里，心虚地问：“巫，巫医大人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和大祭司进山时，遇见过烛龙族的人那件事吗？”
秦湘眯起眼来，“这件事跟天兰有关系？”
“嗯……”菊雪轻轻地一点头，涩声道：“那是天，天兰和烛龙族的逐风一起动手做的。”
“逐风？”秦湘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在山里，龙涣曾经对着烛龙族的一个领头，叫过这个名字。
菊雪说：“是，就是逐风，我，我其实不认识他，但有一次，我跑到河边偷懒的时候，不小心看见天兰和一条烛龙在一起说话，天兰叫他逐风，他们俩说了什么，我听……听得不太清楚，我就听见他们说，想要杀了你……后来没多久，大祭司和你在山里就遇见了烛龙族还受了伤。”
剩下的事情就好理解了。
菊雪当时听得不太清楚，但龙涣和秦湘紧接着遇到危险，甚至受伤。
天兰和逐风那天到底密谋了什么，她猜都猜得到。
但那时候菊雪以为，天兰只是想要对付秦湘，而她们那些雌性，心里也早就默认，天兰才是大祭司伴侣，是‘正房’。
秦湘想，她在菊雪等人眼里，就是个插足的小三。
鉴于私人感情，菊雪等人站在天兰那边同仇敌忾，对她这个‘小三’喊打喊杀，更是正常。
菊雪很容易站在天兰那边，再加上，天兰以前对她是真的不错，保护过她和家人。
如果不是天兰这次把她推出来顶罪，又想要害死她家里人。
菊雪现在只怕还站在天兰那边呢。
“天兰姐……”黑云脸色涨得通红，一双拳头握得死紧，又怒又惊，他想喊一声旧称，却又喊不下去。
他咬了咬牙，重新开口，“天兰……她和烛龙族的人勾结在一起了……她怎么能这样……”
黑云有点受不了，“当初她被烛龙族的人抓住，还是大祭司把她救回来的，她明明知道大祭司和烛龙族有仇，她怎么能……”
菊雪在这一点上，还是有发言权的，“天兰为了除掉巫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对于这一点，她早该发现的。
菊雪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柏溪不是大祭司谷的人，他觉得自己没有发言权，站在一旁没有吭声，目光却不断徘徊在秦湘和黑云菊雪三个人的脸上。
他蓦地发现，秦湘几乎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好像菊雪所说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一样。
柏溪不由一愣，要是早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费口水问半天？
黑云没有秦湘那么沉得住气，他气得双手都有些发抖，后知后觉发现秦湘一直不吭声，他不由朝秦湘问道：“巫医大人，你都不生气吗？天，天兰她居然和烛龙族的人一起害你和大祭司！”
秦湘淡笑，“你以为这件事，我和龙涣不知道吗？”
黑云一呆。
菊雪倏地看向她。
秦湘：“早就猜到了，只是我和龙涣手上没有证据而已。”
菊雪满脸茫然：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她？
“你的身体在好转，人是不会轻易疯的，你只是当时被吓坏了，接下来好好在白狮族休息吧。”
秦湘懒得再和他们解释，忽略掉那一张张问号脸，她便提步走了出去。
菊雪呐呐地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黑云的脑子好像锈住了一样，他气得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踯躅片刻，只好瞪了菊雪一眼，闷头跟在秦湘身后走出去。
柏溪看了菊雪一眼，一同走出去。
走到洞穴外，柏溪跟旁边不远处的白狮子招招手，让他们继续看管菊雪，别出什么事。
随后柏溪快步走到秦湘身边，清了清嗓子，斟酌道：“巫医大人，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我还是想去见见柏木族长。”秦湘恢复一脸温和的笑，方才在洞穴里冷冷淡淡一步步诱导菊雪开口的，好像不是她一般，她近乎单纯地问：“我实在是太好奇那神明之墓长什么模样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劳烦柏溪大哥带我们去见柏木族长，我想请柏木族长同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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