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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正是阿屿。他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的榻前。
“九枝，你可算醒了，来，喝水。”阿屿端了茶杯过来，作出要喂我的姿势。
我摆了摆手说道：“我自己来，我生活还能自理。”
“哦，”阿屿将茶杯递到我的手上，说道，“小心烫。”
“阿屿，我们怎么回了这里？郑七呢，你看见他了吗？还有，启智道长呢？”
“你别着急，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启智道长回了云山，郑七我也看到了，要不是他，我可能就魂飞魄散了。”
“怎么说？化影呢？”我摸了摸阿屿的头，又捏了捏他的下巴，“化影他已经离开了你的身体对吗？”
“当然，不然的话，我就算命还在，也是半死不活的了。”
“他不是说只有鼠王才能让他离开你的身体吗，怎么回事。”
“万事没有绝对，于儿神将他带走了，”阿屿说道，“于儿神是操蛇之神，那化影的真身是一条蛇，他再凶残，于儿神也有办法制服他。”
“于儿神怎么会过来这里？他一般在湘江一带活动吧。”
“是郑七请于儿神过来的，化影在我的心上盘踞了那么久，你知道的，他很多时候就是一股黑烟，那股黑烟渐渐地渗透进了我的血脉，于儿神将化影从我身体里剥离开来，还帮我清洗了我身体里被他侵蚀的血液。”
“这么神奇，也不枉费我一定得将你带来望江村，我就知道郑七一定会有办法的，干大事还得是神啊。”
“九枝，多谢你了。你那清影剑遇强则强，当时爆发出的那股强大的力量，是遇到大妖才会激发出来的，你能量还不够强大，这次是遭到了它的反噬，你可得注意着点。以后要是碰上这种事，你就由着它去，反正它杀的也是妖孽。”
“那可不行，我不想让他对着你。”
“不会的，我又不是妖，”阿屿笑了起来，“我也不会再让妖住进我的心里了。”
“阿屿，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发现你总是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你说说你，为什么会中了鼠王的圈套。”
“双拳难敌四手啊，当时我替无影办一件差事，正好就遇上了化影，然后他们出动了整个红衣卫的力量将我团团围住，后来我就被带去了丹熏山，见到了鼠王，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你替无影办事？据我所知，他与化影曾是兄弟。”
“他们确实有些渊源，不过性情悬殊，无影在龙池河底救了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的恩情总得想办法报答。”
“嗯，我知道，但总归是蛇妖，你可得当心着点。”
“九枝，你对于妖是不是有成见？”
“成见？算不上吧，但总归是人妖殊途，少惹为妙。”
“九枝，自从我得了嗅风术之后，我经常会听到妖怪们的谈话，他们的世界，就如同这人间，有阶层，有压迫，也有家常，大多数的妖，生活在森林里，树洞中，水底，他们默默地生长繁衍，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当然，有一部分妖，为了满足他们的控制欲，或是为了增进修为，选择了一条不寻常之路，修炼邪术，以人血为食，或是抢夺其他妖的内丹，妖的世界远远比人的世界更为血腥。”
“那鼠王凌霄云呢？你知道的有多少？据说神界和幽冥界一直想铲除这个大妖。”
“鼠王的真身是一只耳鼠，耳鼠的肉可治百毒，但他本身就是一个剧毒之物，他利用他们耳鼠独特的毒性控制其他妖类。”
“如何控制？”
“在丹熏山的地窟里，我见到了许多的妖，也有的是人类，鼠王门下有一个专门研制毒药的机构，他们将他们自身的毒与其他毒药混合调配，研制成新型的毒药，之后在妖类和人类身上做各种试验。在那地窟里，有许多的人已经疯疯颠颠，生不如死。要是感染了病毒，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消灭，通常是尸骨无存。”
“是直接变成一股烟吗？”
“大概差不多，你怎么知道的。”
“当日在丹熏山的擂台之上，我看到有人直接化成了一滩污水，那日化影发作之时，启智道长丢过去的符篆，也直接变成了轻烟，我猜想化影是有这种功夫的，这种邪术你是绝对不会有的。”
“他们都是恶魔，”阿屿说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这些妖孽不除，这人间就会成为炼狱。现在神界迫切需要铲除这个大妖，除了这个鼠妖，他们还想将摩西院连根拨起，摩西院不倒，即使消灭了凌霄云，还会有新的鼠王继任。”
“这么说鼠王可怕，摩西院更可怕。”
“摩西院一直想统一妖界。”
“我觉得想统一妖界并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就像这熙熙攘攘的人间，有一个能当此大任者，是天下万民之福。”
“德才兼备者统一天下才是万民之福，要是当权者荒淫残暴鱼肉百姓，那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劫难。”
“阿屿，你变了。”
“哪里变了？我还是我。”
“以前你眼里只有我，我说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现在，你有了自己的想法，你还做之前的梦吗？”
“什么梦？”
“就是你经常梦见自己上战场的梦。”
“这个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怎么啦？”
我隐隐地感觉到阿屿体内的天神之力正在觉醒，是化影寄生在他体内那么久的缘故吗？鼠王将化影种在阿屿体内，应该是想觉醒他的妖兽之力，后来阿屿得了于儿神的帮助，净化了他周身的血液，他的天神之力才被渐渐唤醒。
我感到强烈的不安。都说人妖殊途，这人和神，不也是殊途的么。
阿屿，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九枝，九枝，你怎么啦，脸色不对。”阿屿靠近我，眼睛里全是关切。或许是我想多了吧，阿屿还是那个阿屿，他的目光如此熟悉，如此温暖。只是他的脸，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事，已有了些许沧桑。那个少年阿屿，已在慢慢成熟的路上。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约定
“哦，没什么，我就问问，阿屿，夜晚做太多梦不好，影响睡眠呀。”
“嗯嗯，你再睡一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我要和你多说会儿话，你想啊，我们好久都没有这么长谈过了， 我觉得好像有一百年那么久了。”
“傻丫头，哪有那么夸张，距离我们上次离开踏月山庄，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吧。”
“那倒没有，中间我还回来过一次，可是没有你在身边，我总感觉度日如年。”我鼻子一酸，竟要落下泪来。
阿屿替我拿过了帕子。那是小蛮给我绣的帕子，上面有一只报春的喜鹊，还有几点梅花。
“我没有哭呢，我就是高兴，真的，阿屿，我曾经那么害怕，我怕我找不到你，怕你一去不返，怕你与化影合二为一。”
“这不好好的嘛，都过去了，九枝，谢谢你，谢谢你拼尽全力挽救我，没有你，我真的回不来了，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放弃了。我当时一心求死，你记得吗，我请求你一剑结果了我，我想和化影同归于尽，他盘踞于我的心上，只要我的生命终结，他就会被困住。”
“跟我还客气，说什么谢谢呢，咱们俩，谁跟谁呀，阿屿，你说摩西院不会对付神界吧，他们就是在妖界作威作福对不对，偶尔骚扰人类。”
“摩西院是一个邪恶组织，目前还没有将矛头指向神界，但是，神界有他自己的使命在，不会坐视不理。当然，摩西院仅仅只是一统妖界的话，神界不会过多干涉，但是这鼠王渐渐将触手伸到了其他各界，这神界当然坐不住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谁都懂。”
“对对，假如妖魔当道，神界无疑是失职的，到时候，神界在这六界统领的地位就会保不住了，这摩西院也太可恨了。”
“所以，如果神界和摩西院发生大战，九枝，你站哪一边。”
“当然是神界，这还用问，我们不是已经和摩西院干上了么。”
“哦，我就问问，之前是因为要找青樱才和摩西院扯上关系，既然这事已经告一段落，我以为你不想再插手此事。”
“这个，我得好好想一想，毕竟这摩西院太强大了，我一介凡人，对付他们，犹如以卵击石。”
“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九枝，你应该过平静的生活。所以，我们不要理会那些纷争好不好，我们去找郑七，将你剑上的法术去除，其他的法宝也一并归还。”
“归还这些我会不会变得很弱啊，那些被我们杀掉的妖的同伙会不会过来寻仇，你看我们已经斩杀了好多妖了，有雪狼妖，我还和启智道长一起对付了蛇妖，还有鸡精，还和无为道长一起对付了一只专门吃人眼睛的鼠妖，还有那花落霞，从一开始她就想置我于死地，我看她不会放过我的。”
“哟哟，九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可长本事了呢，还能对付吃人眼睛的鼠妖。”
“都是那道长厉害，我就从旁协助了一下，”我说道，“联手总比单干要来得痛快嘛，带你回望江村，也有启智道长的一份功劳，不然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对付化影。”
“还懂得团结合作了，不错不错。据我所知，那花落霞失了一臂，气焰自然不会有之前那么嚣张，虽然摩西院势力庞大，但是经过丹熏山一役已元气大伤，再加上计蒙出走，化影被于儿神收服，等于是断了摩西院的左膀右臂，他们四大分舵之间也出现了分歧，所以近期内应该不会再出来闹事。”
“可是，我总觉得他们会找上门来，”我忧心忡忡地对着阿屿说道，“我害怕。”
“别怕，有我在呢，”阿屿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我道，“我会保护你的，像从前一样，当你的护卫。”
“真的吗？可是，你已经离开我好几次了，你为了替无影办事，还与我不告而别。”
“对不起，九枝，我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的，可没想到出了意外。”
“以后你不能再这样了，”我嘟囔着说道，“原谅你这一次，就一次。”
“好好，多谢你的原谅，睡吧睡吧，天还没亮呢。”阿屿替我紧了紧被子，指尖轻柔地掠过我裸露在外的胳膊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事不弄个明明白白，我怎么能睡得着。
“阿屿，这屋子里，就你一个人吗？”比起细数鼠王的那些卑劣行径，我更关心这个问题。
“不是还有你吗，怎么啦？”阿屿说道，“那些流民都走了，也没人过来留宿，我把院子打扫了一下，该修补的地方也修补好了。”
“哦，没什么，我就觉得挺安静的。”这下可糟了，没有其他人，那个时候真的是阿屿替我换的衣裳擦洗的身体么。
可是，看阿屿的脸色，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慌乱。难道，他已经不知道害羞了吗？
阿屿说道：“你想找个人给你做伴是吗？可以考虑，我过阵子给你去找一个吧，不过要等，这个望江村估计买不到丫环，要去远一些的潭州，现在我们也不缺钱了，可以去买个丫环来的，给你买个新罗婢可好，听说新罗婢特别会服侍人。”
“新罗婢？”
“对啊，又温柔又漂亮，不过价格比较高昂，还得去长安。”
“那不行，温柔漂亮的姑娘放身边，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怎么会，有钱人家的小姐才买得起呢。”
“我不管，就不行，而且，我可不想去长安，山高水远，价格高昂，”我满腹狐疑地问道，“哪里来的钱，能让你这么挥霍。”
“你忘记了呀，我早告诉过你了，我发现了一些生财之道，你尽管放心，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阿屿说道，“你也有钱啊，我可看见了，哈哈，想藏私房钱啊。”
“哦，是有一些，尚大哥借我的，等我以后遇见他，便还了他去，”我说道，“也不知道尚大哥怎么样了。”
“你倒是对他念念不忘的呀，”阿屿起身，往屋外走去，“你好好休息，我去弄点吃的来。”
我怎么听着这话阴阳怪气的。
第二日大清早，阿屿带上我去东街采买各种东西。我数了数手里的银两，计划着买一些脂粉钗环，再去置办两身漂亮的衣裳。我想再找个晴朗的日子，咱们骑上踏雪，去潭州逛一圈。虽然我已经去过这大荒之内最为繁华的长安，可是还没有去过咱们潭州呢。
忽然又想起之前王妈的成衣铺，对阿屿说：“要不先去王妈的成衣铺看看？”
“今天去吗？”阿屿说道，“也行，有些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真的是新年新气象。记得上一次来到这里，满目疮痍惨不忍睹。现在大街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看来时疫已经过去了。马上就是上元灯节了，各家店铺也正在张罗着往院子门前悬挂灯笼。我说：“要不，咱们也弄几个灯笼吧，沾沾喜气。”
“行啊，等会回来再买，”阿屿说道，“有钱就是好啊，可以随心所欲。”
兜兜转转绕了几条巷子，终于找到了之前王妈的那间成衣铺子。却只见那铺子已改换了门庭，做着卖纸钱的营生。
才短短几个月不见，这里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妈去了哪里呢？
上前一打听，那店家说以前那个卖成衣的王妈前阵子感染了时疫，已不在人世。那店铺里的姑娘也嫁了人，离开了望江村。
原来是这样。斗转星移，每个人都在悄悄地改变。这望江村也是，许多的人离开了，消失了。又有许多的人来了，在这里安家，在这里过着他们平平淡淡而又充满烟火气的日子。
花满楼正在维修，据说要改成饭馆。望江村已经有了新的村长，从外地调任过来的，据说年轻有为，深得人心，办公地点就设在花满楼。
自从上次人与妖那场大战之后，这花满楼就人去楼空了。听说这件事惊动了刚刚上任的观察史，决心要将望江村好好治理一番，以后有成效了就全州效仿。观察史还强调说，各家的宅子田地户籍都要好好登记，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圈一块地就开始建房子了，还得来一次人口大调查，性命攸关的事情村长得重视起来，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人口失踪了死亡了，也没有人理会，特别是那些非正常死亡的，得逐级上报，会有人跟踪处理的。
单凭这一点，那观察史就很轻松地俘获了村子里大部份百姓的心。村民们欢呼雀跃，感觉好日子就要来临，这铺天盖地的安全感说来就来，简直不要太幸福。
这么说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踏月山庄无人照管，会像花满楼一样充公的。我和阿屿采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又在街上的茶馆里坐了一小会，打听了一些最近发生的稀奇事，就开始往回走。
“阿屿，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
“我好像听郑七跟你说，记得你们的约定，你们约定了什么呀。”
“什么约定？”阿屿紧张起来，“你还听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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