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港城已入夏。
年鹤声和颜以沐提前两周向港城政府递交了拟结婚通知书,公示期间,无人反对,拟结婚正视生效。
这一天港城天空碧空如洗,白日下的维港海面波光粼粼,连那咸涩的海风气息里都透着一股温暖的阳光气息。
天边倾泻下来的柔光,将“尖沙咀婚姻登记处”几个字,都映照的格外明媚。
颜以沐和年鹤声牵着手,走到登记处的大楼前。
颜以沐走在前,年鹤声在她侧后方一点。
她今天扎了高马尾,蓬松又可爱的浅栗色自来卷束在一起,在阳光下透出耀眼的明灿色。
海风把她的发尾吹起,在年鹤声视野里飘啊飘。
她其中几缕柔软发丝忽然被吹高,拂过年鹤声的喉结,带出的痒意好似直达他的心尖,让那冷淡眉眼都情不自禁为她融化成春水。
她忽然转过头来,小鹿眼明亮澄澈,唇角挂着弯弯弧度,歪头问年鹤声:“年鹤声,你准备好没有啊?”
年鹤声也笑,明知故问:“准备好什么?”
颜以沐用那只牵他的手,在他掌心里挠了挠,“当然是准备好从我的男朋友,变成我的丈夫啊。”
她表达情感的方式永远直白不扭捏,清甜嗓音里吐出“我的丈夫”四个字,听的年鹤声淡漠的眸里都荡漾出柔和的暖流。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准备好。年鹤声凝视着颜以沐的眼,温声说:但我会尽我所能,做一个让你满意的丈夫。
颜以沐以为以年鹤声的个性,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她以为他会答“我早就准备好了”,可是他没有。
他更没有用天花乱坠的保证和激动亢奋的发誓,年鹤声只用了一种极真诚的表述,回答颜以沐的话。
他也会在事情上有不确定的时候,但他,会尽他所能。
意料之外的答案。
却让颜以沐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应他的真挚,“我,我也会尽我所能的!”
“沐沐,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年鹤声柔声,“需要尽力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
颜以沐忍不住更加紧握他的手掌,喉头的涩意被她强压下去,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她不想落泪。
“年鹤声,我不要你一个人尽力。未来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不用你一直都挡在我前面,我也希望在某些时候,可以成为你能倚靠的对象。”
她站在年鹤声面前,娇小的身形和精致的面容一如从前,尤其她认真的语气和神态,和年鹤声记忆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好像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用这么理所应当的口吻,想要成为年鹤声可以倚靠的对象。
所以年鹤声,又怎么能不爱颜以沐呢。
他低笑,回握住她的手,“好。”
他们并肩走进了登记处的大门。
在律师和见证人面前宣誓公证,再在婚姻合同上签署下各自的名字。
颜以沐小心翼翼的拿起面前的结婚证书,和内地的红本不一样,它更像是一份终身契约。
柔和的水红色外壳,花样是淡橘玫瑰,显得浪漫浓情。
证书下方写着三行繁体字:港城特别行政区政府,入境事务处,婚姻登记官致意。
上方是中英对照的祝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Congratulations.
颜以沐仰头看向年鹤声,年鹤声也正好在看她。
两人异口同声——
“结婚快乐!”
“生日快乐。”
两人一愣,随即相视而笑。
7月12日,港城,天气晴。
年鹤声在颜以沐25岁生日这天,和他心爱的女孩,正式成为了合法夫妻。
Brother
第95章 Forget
◎“我要忘了你。”(夏即昀视角)◎
初一那年的寒假,夏蔚和颜邢确定了想要重组家庭的念头,趁着过年,将各自的孩子带了出来一起见面。
那是夏即昀第一次见颜以沐。
雾城地处西南,南方城市冬夏分明,每家每户也没有像北方那样安装暖气的习惯。
颜以沐穿了件粉色羊羔毛的外套,娇小的身体裹在宽大的衣服里,浅栗色的双马尾搭在肩头,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獭兔贝雷帽,鼻尖还有点红,看上去格外怕冷。
夏即昀坐她正对面,像是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她抬起那双圆圆的鹿眼,对他笑了一下。
青涩稚嫩的面容,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孩,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但夏即昀能看出来,她是在对自己示好。
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下一秒便看见颜以沐收了笑容,往她爸爸身边靠坐了一点,表情也变得有些紧张,似乎有些害怕他。
夏蔚在他眉心用力的点了一下,“姐姐对你笑,你皱着个眉干什么?礼貌点叫人!”
夏即昀眉心皱的更紧,“姐姐?”
看起来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竟然会是比他大的姐姐?
“我比你大一点点。”颜以沐看出他的不情愿,怯怯的望着他,“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叫的,叫我名字就好,我叫颜以沐……”
“沐沐真是懂事啊,乖的阿姨心都要化了。”夏蔚夸完贴心的小女孩,又数落起自家儿子,“不像我家里这个,跟一身反骨似的,毒舌起来我都恨不得把他嘴撕了。”
颜邢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着看向夏即昀,“男孩子是应该有些个性的。我看夏即昀就很好,以后长大肯定是能挑起家里重担的男子汉。”
夏即昀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夏蔚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对父亲的记忆很模糊。
而面前的颜邢,是即将成为他继父的人。他不愿插手母亲的个人感情,但他也并不希望母亲结婚的对象,会是一个和他不对付的男人。
上初中的男孩正是叛逆期,听到大人对他未来的看好和期许,即使再一身反骨,心里也会感到被重视和尊重。
所以颜邢给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至于那个弱不禁风的姐姐,夏即昀没放在眼里。
一年后,颜邢和夏蔚为了事业发展,带着他们举家搬迁到羊城。
羊城和雾城地方差异大,尤其是方言的不同,转到新初中的第一次月考,夏即昀从万年雷打不动的第一,掉到了第二名。
而原因,正是因为授课的语文老师年纪过大,讲课的时候时而粤语时而广普,对于不懂粤语的外地同学来说,听课就是灾难。
天之骄子受挫,自尊心所受到的打击比普通人更加强烈。
夏即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刷港片、找攻略,疯狂的学粤语,足不出户,连学校的课都旷了。
夏蔚和颜邢常年各地出差,家里没人能管他。
只有那个弱不禁风的姐姐,会在他旷课的当天晚上,敲他的房门。
夏即昀不耐烦的打开门,看见颜以沐提着从外面打包买来的茶点和炒牛河递给他,“夏即昀,你明天还是不想上课的话,我可以帮你请假的。”
夏即昀没接,拧着眉盯着她。
他的眼神对她来说有些凶,颜以沐不敢和他多对视,把袋子挂在了门把手上,背过身匆匆就走了。
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看他,“我可以帮你请假吧?旷课不好……”
还是那副怯怯的神态,看的夏即昀心中生烦,“少管我的闲事。”
他反手甩上房门,连同颜以沐的好意一起拒之门外。
没有任何血缘的陌生人,只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才必须要同住一个屋檐下,夏即昀并不想和那个名义上的姐姐建立起任何的亲情链接。
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才是他想要的关系。
他以为这样撕破脸皮的处理方式,会被颜以沐打着电话告状给父母,换来他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但接下来的几天,意外的平静。
颜以沐再也没有来敲过他的门,但挂在他门把手上的打包饭菜,每天却会准时出现。
用这样的方式向夏即昀示好,他很想知道这个姐姐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足不出户的第七天晚上,房间的笔记本电脑里播放着张柏芝和刘青云演的《忘不了》房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猛地拉开门,颜以沐摸黑站在他门口,手里还提着打包袋。
对上她那双惊慌的小鹿眼,里面全是对夏即昀的畏惧。
怕他,还要向他示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挑明。
颜以沐紧张的捏着打包袋,“我只是担心你没吃饭。”
“为什么要担心我?”夏即昀习惯性的拧眉,“没看出来我在和你划清界限吗?”
“看出来了……”颜以沐眼眶泛红,“可是我想和你成为家人……”
她站在黑暗里,夏即昀卧室的光影影绰绰的落到她的脸上,电影里的女主正在失声痛哭。
颜以沐的眼里也起了水雾,眼泪在里面晃着,摇摇欲坠。
夏即昀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烦躁之意,“随便你!”
含泪的小鹿眼一瞬间变亮起来,她将手里的打包袋一下子放进夏即昀的手里,笑着转头跑上楼,却因为客厅没开灯,一下子撞在了门柱上。
砰的一声响,夏即昀听见颜以沐哭出了声音。
他摸黑走到墙边打开客厅灯,转头看她已经疼的蹲在了地上,边走过去便不耐烦的问:“你白痴吗?”
颜以沐从手臂里抬起头,少见的反驳:“我不是。”
她哭的泪眼朦胧,表情也委屈极了。
夏即昀挠了挠头发,在她面前蹲下来,看见她额头上已经鼓了一个红包。
他转身走进房间,从抽屉里拿出软组织损伤喷雾,又走回来扔到她怀里,“别哭哭啼啼的。”
颜以沐,抹了抹脸上的泪,小心翼翼的问:“……给你请的假到期了,你明天还去上学吗?”
夏即昀还是那副语气不好的口吻:“去。”
颜以沐总算破涕为笑,拿起手里的喷雾,冲他道谢,还说:“你有当医生的潜质。”
屋内的电影还在播放,港城市井的烟火气透过画面和声音传递,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得到升温,温情的一幕,让人看的心头也跟着变暖。
重组家庭本就不易,但好在大人们懂得相互体谅,孩子之间也得到了和解,他们这个家庭还算和谐,距离用幸福和美满只差那一步之遥。
初三那年,变故骤生。
一通认领遗体的电话,打破了这个家庭触手可及的美好。
医院的太平间,人前一向好强的母亲,连站都站不稳,被医生护士搀扶着才能勉强在家属认领那一栏颤抖着的签下字。
而那个弱不禁风的姐姐,更是几度哭到昏厥,安慰劝慰好话软话四周的人都跟她说了个遍,但她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这个家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
我看夏即昀就很好,以后长大肯定是能挑起家里重担的男子汉。
人的成长,往往就是在一瞬间。
颜邢的后事,是夏即昀一个人操办的。
骨灰下葬那天,颜以沐的眼泪终于止住了。
他们并肩站在逝去的亲人墓前,再送颜邢最后一程。
快要离开时,夏即昀听见颜以沐轻轻的喃:“如果有好的骨科医生在,爸爸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出车祸,多个部位同时发生严重骨折,整个身体几乎要被撞上来的车碾碎,手术也没能抢救回来。
如果有最权威的骨科医生在,或许真的能有一线生机吧。
他没有觉得自己是因为颜以沐的一句无心的话,而有了前进的目标。
可当夏即昀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在因为她的话向前走了。
是亲情在指引,亦或是其他不可言说的禁忌之亲在作祟。
夏即昀没有刻意去分清这两者之间的不同,他只是觉得,这个家需要他来撑起。
尤其是那个爱哭鼻子的颜以沐,娇气又天真,没有人庇佑她,她一个人该受到多少欺负。
喜欢的情感,总是来的悄无声息。
他自以为隐藏的极好,没有人能窥见他的心底,但细枝末节的微小反应,却骗不了最了解她的母亲。
留下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便不辞而别的姐姐,让他除了担心,还有那几乎快要破土而出的禁忌情感。
夏蔚却对他说,他和颜以沐,这辈子只能做姐弟。
十八岁的夏即昀极度的不解,他们一起长大,即便头上挂着姐弟的名,可他和颜以沐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成年之后,他是可以正大光明的追求她的,为什么他就要一辈子只守着姐弟这个名头呢?
换成谁也不会甘心。
考上国内最顶尖的医科大,他的大学生涯游走在所以专业课程和实操之间,周围的老师同学一边惊叹他的天赋,一边感叹他的努力。
都说他前途无量,甚至夸张的形容他往后岁月,国内骨科顶尖权威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夏即昀对这些话没有太大实感,他只是纯粹的在为那个目标向前而已。
23岁那一年,在某个夜晚,他在休息间换下白大褂。
同期进来的几个实习医生,正拿着一部手机,在看一条视频。
“我也没想到我能拿到冠军,但我会一直铭记这份荣耀继续努力……”
关上衣柜门的动作一顿,夏即昀走到他们背后,瞥到屏幕上的内容。
在他不知晓之地,她已经长大,站到了世界的最高处。
心动,不甘,担忧,思虑,都在这一瞬融汇,变成了一种名为欣慰的情绪。
那一刻,夏即昀好像有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说,他和颜以沐这辈子只能做姐弟。
与其因为男女之间的情爱,斩断他们作为家人的连接,他似乎更加能坦然接受这样的现状。
一开始说想和他成为家人的是颜以沐,那便该由他来继续完成,一直做她家人的心愿。
她和年鹤声订婚的消息传的铺天盖地,声势浩大。
夏即昀索性那段时日工作安排繁忙,无暇上网。
年鹤声要带着颜以沐回羊登门拜访,他也正好顶了同事的晚班,在医院守了通宵。
倒也并非是真的想逃避,只是如果可以,夏即昀也的确不想面对。
人的情感总是复杂具有多样性,理性已然让他正视了颜以沐终将和他人结成连理的现实,可感性却压不住。
周五难得下了早班,回家时,夏蔚正在给亲戚朋友挨个打电话,邀请宾客参加年鹤声和颜以沐的结婚典礼。
“对啊对啊,是我女儿结婚……男方那可是个青年才俊啊,我特别满意!”
桌面上放着一堆的喜帖,粉色为主调,白色做点缀,主花仍旧是象征着浪漫和美好的粉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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