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羊城人,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拜这座寺庙的佛,灵验的很。”说到这里,他唇边漫出一点颜以沐看不懂的笑,“但她信的佛,最后也没能保佑她。”
颜以沐仰头望着年鹤声的侧脸,许是今夜月色太盛,少年冷峻的轮廓,都被淡化了棱角,流露出一丝与他气质亳不相符的柔和。
“我不信佛,但我信我母亲。”年鹤声忽然换了手势,与颜以沐交握十指紧扣,“我希望我的bb,能够被这座寺庙的神佛护佑。”
一个不信佛的少年,却将愿望寄予神佛。
只是为了他的少女能够受到护佑。
颜以沐喉间泛出一股涩意,右手腕上忽然多了一点异物感,她低头,腕上多了一串佛珠。
是年鹤声从不离手的那条,精致的袖扣她见他换过无数对,但唯有这串与他气质有些不符的檀木佛珠,他从没换过。
“Like a spring breeze.”如上佳玉器敲击的泠泠少年音,随着夜风传入少女耳畔,“Please answer,lady.”
来往人声,经文祷告,在这一刹那,好似都飘远了。
少女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是,如沐春风……”
换来少年赞许轻笑,少女又听他紧接着问:“如沐春风后面应该接什么?”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罕见的带上了期许。
颜以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蜷着,指甲在掌心留出了月牙痕也没有松开。
几秒钟后,她弯着唇角,笑着说:“当然是风声鹤唳啊。”
风声鹤唳是个中性词,语境不但不美好,甚至会让人感到压抑。
可配上褒义的如沐春风,那个风声鹤唳的世界里,好像迎来了希冀的春日,和煦春风吹拂到每个角落,那些压抑灰暗,也被瞬间带走,一扫而空。
年鹤声,颜以沐。
这两个名字,似乎理所应当的就该如此般配。
年鹤声神情从未像眼下这般柔情,他缓声,像是要让眼前的少女听清他每一个发音:“You are my spring breeze.”
你就是我的如沐春风。
颜以沐维持着脸上明媚的笑容,没有流露出一点不符合此刻温情场景该有的情绪。
年鹤声执起颜以沐戴佛珠的那只手,“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现在我给你了。”
他低头,温柔的亲吻她手背,说:“收好了,以后来找我换东西。”
颜以沐笑着问:“换什么?”
年鹤声也笑,“换聘礼。”
颜以沐笑容一滞,几乎是下意识的要把手里的佛珠取下来还给他。
他送的含义太重大,她不能再心安理得的收下。
可佛珠却被年鹤声按在她手腕上,“这是我第一次把它摘下来给女孩,也会是最后一次。”
他声音温和缱绻,不再强势霸道,让听的人也在这一刻被他话里饱含的深情所捕获,顺从了他。
颜以沐手机振动起来,她拿出来,是夏即昀打来的。
年鹤声说:“就一次,今天一起跨年。”
不仅是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颜以沐给夏即昀回了信息,然后把手机调到了静音。
年鹤声紧搂住她,薄唇抵在她耳畔,“bb,你有喜欢我一点了吗?”
颜以沐沉默了片刻,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忽然抬起来,轻轻抓住年鹤声一点衣摆。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
于是年鹤声听见颜以沐,细若蚊呐的“嗯”了一声。
可就是这一声,让少年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人前永远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年鹤声,在听到心爱少女的回应后,第一次激动雀跃的真正像个少年人。
他开心的笑出声,更加用力的将颜以沐抱紧,“等我……”
“等你什么?”
“娶你。”
颜以沐抓着年鹤声衣摆的手指收紧,她安静的靠在他怀里,没有出声。
山中有古老的钟声响起,昭示着新年的来临。
年鹤声捧起颜以沐的脸颊,“bb,我想吻你。”
颜以沐摇头,“好多人……”
年鹤声忽然拉起她跑到殿外的背面,角落里安静无人。
还不待颜以沐点头,他的吻便急切的落了下来。
汹涌又炙热,不给颜以沐一点退缩的空间。
颜以沐被吻的有些站不住了,她抬高双手环住年鹤声的脖子,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放在年鹤声身上,任年鹤声索取。
这对年鹤声来说,是一种回应。
不再是他单方面的索吻,他感觉自己在这一刻离她的心更近了一点。
唇与心的贴合,这种感觉让年鹤声沉迷无比。
去年今日恍若隔日。
那时年鹤声只能挣扎的和怀中少女说再见。
但今年今日,年鹤声已经能将她拥入怀中,放纵的缠吻。
新年的钟声已经停了下来,年鹤声的吻还在继续,他好似要把这个吻持续到天明,在颜以沐唇上吻上属于他的烙印,才肯罢休。
少年情动,汹涌澎湃,炽热露骨。
过了不知多久,年鹤声才肯放开怀里气喘吁吁的颜以沐,她手里握着的祈福带,被她捏的不知起了多少皱。
他俯首,额头与她额头相抵,“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要在一起……”
离开寺庙下山的时候,颜以沐已经有些困了。
年鹤声背着颜以沐往山下走,一偏头,就看见靠在自己肩膀上昏昏欲睡的精致脸蛋。
他忍不住亲了一下,换来她不满的蹙眉,却没说拒绝的话。
“bb,你刚才在祈福带上写了什么心愿?”
颜以沐把头侧过去,“不想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能比神佛更快达成你的愿望。”
颜以沐没说话,浅浅的平缓呼吸音传入年鹤声的耳朵里。
他失笑,脚下的步伐却跟着放慢,走的更稳了一点,唯恐将他背上沉睡的宝贝吵醒。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年鹤声照例要回港城。
颜以沐在校后门送他,站在车窗外笑着跟他说拜拜。
年鹤声从车窗里伸出手,抚了抚颜以沐的脸颊,“我走了,你在羊城乖乖等我回来。”
颜以沐听话的点头,“好。”
年鹤声这才把手收回来,迈巴赫启动,车窗缓缓上升,他从后视镜里看见少女一直在目送他,披散的漂亮长卷发在寒风里被吹得纷飞。
他快速的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信息。
【Viktor:bb,别站在那里吹风了,会感冒】
【Viktor: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直到迈巴赫彻底消失在颜以沐的视野里,她才把手机拿出来,忽略掉最新的q.q信息,上雅思官网查了考试成绩。
【总成绩:7.5】
单项口语成绩最高,拿了满分9.0。
颜以沐脸上的笑容淡去,随手给年鹤声回了条消息。
【mua:[玲娜贝儿鞠躬感谢]】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只需要等待。
寒假如期而至,夏即昀数学竞赛的结果要下学期才出来,他表面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但颜以沐却敏感的察觉到他似乎也有些担心。
夏蔚照例提前将年货寄到了家,颜以沐和夏即昀两个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挨个挨个拆。
“夏即昀。”颜以沐主动提起话头,“你是真的想考京大吗?”
“有什么问题?”
颜以沐看着他,微笑道:“我就是想跟你说,如果你不是真的想考京大,就不要勉强自己。”
“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梦想吗?不要这么轻易就放弃啊。”
夏即昀三两下扯开纸箱,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你还知道我的梦想?”
“我当然知道啊,你想考的是全国最顶尖的医科大学。京大虽然也很好,但医学系不是最顶尖的。”
夏即昀放开手里的箱子,侧过身来,“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考医科大?”
颜以沐眨了眨眼,“当医生救死扶伤?”
夏即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半晌说了句“笨蛋”,又把身体转了回去。
颜以沐戳了戳夏即昀的背,“我是说真的,你要是真的想考医科大,就不要轻易放弃……我供你上学。”
夏即昀懒得理她,“你那点零花钱省省吧,还供我?我要是想上还用得着你供吗?”
他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可是颜以沐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眷念这样的场景。
夏蔚依旧在除夕夜当晚赶了回来,今年没回雾城老家,一家三口就在羊城过了年。
年后,夏蔚又匆匆忙忙的奔赴自己的战场,继续新的一年奋斗。
寒假快要过完的某个清晨,颜以沐难得起了个大早。
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晨间冷风一股脑的吹进来。
和她房间齐平的那棵大榕树,枝干光秃秃的没长两片叶子,让她一下子想到暑假时候,看到的那只茧蛹。
这半年她都在忙着干自己的事情,其他事情都被她抛在脑后。
她穿了外套,拿着手机跑到家门口的榕树前,绕着树干看了好多圈,也没有再看见那只茧蛹。
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打开,邮箱收到了新的邮件。
是一份全英文的offer。
许多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都被她平静的深吸了一口气后,压了回去。
颜以沐安静的回到自己的卧室,买了新手机和电话卡和机票,花了三天,整理好自己在国内的东西,做完一些准备。
要出发的当天,颜以沐天没亮就起了床,收拾好行李箱,点开旧手机的q.q,最新的一条消息,来自年鹤声。
【Viktor:后天学校见】
她没有回,将手机关了机,把电话卡也拔了出来。
然后换上自己的新手机,没有惊动家里的夏即昀,行李箱里只放了必要的东西,踏着熹光,走出羊城的家门。
临去前,她看了一眼榕树的树干,那只她没能亲眼见证的茧蛹,应该已经破茧成蝶了吧。
而少女,也要踏上自己的成蝶之路了。
夏即昀是在当天醒来之后,发现颜以沐不见的。
粉色的少女信封,从门缝里,塞进了他卧室的地上。里面有一张薄薄的信纸,和一张银行卡。
【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等我变成真正大人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你们的,银行卡收好,这是姐姐给弟弟的成年礼物】
夏蔚接了他的电话,从他嘴里得知颜以沐失踪后,反应异常平静。
夏即昀急切的问:“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也收到了沐沐的信。”夏蔚叹了一口气,“她是早就做了打算的,不是一时冲动。”
“我不管她是一时冲动还是早就有打算!现在她不见了!我们应该把她找回来!”
“夏即昀,沐沐已经不是孩子了,她有自己选择未来的权力。虽然我也很担心她,但我和你,都左右不了她的人生。”
夏即昀冷静不了,他无法想像那个爱哭的颜以沐,在他视野不可触及的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妈,我们报警,我们报警吧……”
“夏即昀!沐沐既然选择了不告诉我们她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夏蔚厉声,“记好你的身份,你只是她的弟弟,不要越界。”
“我和她没有血缘……”
“那她这辈子也是你姐姐!”
“凭什么?”夏即昀紧紧的握住手机,咬牙道:“就因为你和她爸爸结了婚,我就不能喜欢她了吗?!”
“你给我闭嘴!”夏蔚深吸口气,“你刚才说的话我会当做没听到,我再认认真真的告诉你一遍,你和沐沐这辈子只能是姐弟。”
电话被挂断,夏即昀双手抱着头,坐在台阶上。
大门的门铃声被按响,夏即昀猛地站起来,跑到门后拉开了门,眼中的期待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后,一瞬间落空。
“你来干什么?”
冷空气四起的季节,年鹤声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一向扣的严丝合缝的领口,此刻开了两颗扣,足以见得在来时路上他有多慌乱。
“颜以沐在家吗?”
夏即昀一愣,“你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年鹤声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的含义,“让我进去。”
夏即昀拦在门口不让他进,“这是我家!”
“你不想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吗?”
夏即昀顿住,年鹤声趁势推门而入,喊了几声颜以沐无人应答,他直奔二楼。
他猛地拉开房门,卧室内只有少女残存的浅淡奶油香。
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和包裹异常明显,年鹤声走过去,手机是他之前给她买的,旁边还放着用他身份证办理的电话卡,而那个包裹,是她生日当天,他送给她的。
包装完好无损,她根本就没拆。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从年鹤声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这些东西这么明显的摆在这里,是她早就想到他会来她的房间找她……
夏即昀冲到二楼,“年鹤声,你到底知不知道颜以沐去哪儿了?”
年鹤声揉了揉眉心,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不在的?”
“今天早上。”
年鹤声拉开颜以沐的衣柜门,里面的衣服挂的整整齐齐,四季的都在,看不出有少的部分。
“她一句话都没留?”
夏即昀本不想回答他,但他现在也迫切的想知道颜以沐去了哪里,“给我留了封信,里面只说了让我不要担心,没有说她去哪里。”
年鹤声心脏狂跳,他从没像眼下这样过,就好像他最重要的东西,此刻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夏家没有她的身影,年鹤声转身离开,让车直接开到肖家。
肖逸文从房间里下来,看见年鹤声浑身都散发着冷厉的摄人气势,吓了一跳,“你唔系喺港城咩?”
“阿文,帮我查今天羊城上午所有的交通信息,把颜以沐给我找出来。”
“妹妹仔怎么了?”
“她不见了。”年鹤声双手撑着前额,“几个小时前,我收到了八十万的转账信息,转账人是她。”
“我刚才从她家里出来,她弟弟说她留了封信就消失了……”
肖逸文一听事情大条,立刻打电话动用肖家的人脉开始四处联系。
“江亚恩号码你有吗?”年鹤声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击的节奏比平常更急促,“还有二中的老师同学,她上舞蹈课的老师,你全都派人问一遍。”
颜以沐所有的社交圈和人脉,能想到的年鹤声全都列了出来,一副哪怕是将羊城翻个底朝天,也势必要把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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