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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是，这次入梦后，身为入侵者的他却无法在她的梦里自己创建身份。于瑜的意识被一股力量吸纳进了另一副身躯。
这意味着，杨楚梦见他了，她的梦里有他的角色。
夜色中，海风清冽，纯白的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梦里睁开眼，于瑜动作敏捷地从海底游出水面。抖落身上的水珠，他深吸一口气——真舒服，熟悉的海洋的气味！
于瑜回到了他的主场，这次杨楚梦里的他正是一只美人鱼。
不过，从刚才起，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于瑜一低头，惊掉了下巴。鱼生头一回，他发现自己在用蛙泳的姿势游水。他这只人鱼，仍旧长着人腿。
好消息：是人鱼。
坏消息：鱼头人身。
鱼头人大怒，鱼头人蹬腿狂游，寻找把他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
不远的海域停留着一艘巨轮。披着毛绒小坎肩、一头黑色小卷毛，红唇浓妆的杨楚，以一种暴发户的姿态出现在甲板上。
身边的侍从对她毕恭毕敬：“女王大人，请您下达指令吧。”
女王杨楚嘴角带着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的嘴部抽筋。
她对着船队发号施令：“天凉了，该让公司破产了。”
侍从们从船舱里拖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于瑜定睛一看，那不是他们公司的大老板吗。只穿了一条四角裤的老板被绑上炮台，侍从往他手里放了一根点燃的炸药。
老板哆哆嗦嗦地跟杨楚求饶：“女王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撩拨新进公司的小妹妹了！”
杨楚摇晃着红酒杯，侍从帮她满上一杯果粒橙。
她往海面潇洒一挥手，红唇轻启：“杀。”
“咻——”
“轰——！轰——！”
伴随着船上的烟花，老板被一起发射了出去。
于瑜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精彩场面。
他蛙泳蹬腿，矫健地扑通几下，接近了巨轮。望着她耀武耀威的模样，他居然感受到一丝欣慰：杨楚长出息啊，这回终于不是被欺负的角色。
烟花升空，老板炸了。
黑色的夜幕下，五光十色的烟火铺成开壮观的花朵，未燃尽的火焰拖着长长的尾巴坠落，掉进远方的海里。
女王冰冷的脸庞也被烟花的光芒照亮。
船上的人们，水中的鱼头人，都仰头注视着夜空。
烟花越升越高，越绽越大。于瑜欣赏着她梦中的怪象——烟火不会熄灭，亮度循环堆叠在上空，像给世界的天花板打开了一盏流光溢彩的大灯。
他这边看得有滋有味呢，忽然，后脑勺被人一拍。
“你还是那么爱看热闹。”女王杨楚将他逮了个正着。
她手劲挺大，于瑜的鱼头被拍得有些恍惚。
“来人啊，”她冷酷地下达命令：“帮我把这个鱼头怪捞上来。”
——鱼头怪？
尊贵的美人鱼特种兵眉头一皱，帅气的鱼生从没受过这种屈辱。按理说他本来就要登船接近她，但她派人来抓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鱼头出击，勇猛地顶飞了三四个打捞他的侍卫；他的长腿蓄力一踹，巨轮的船身居然出现晃动。女王陛下没站稳，侍从也没来得及去扶……
华丽的艳红色大裙摆晃动，她尖叫着踩空，于瑜张开双臂，做好了挟持她的准备。
“抓到你了。”他拎起她细瘦的手臂。
女王掏出藏在裙摆下的电棍，猝不及防对着他的腹部来了一下。
“是我抓到你了，傻鱼。”
杨楚不屑地推开他脱力后倒向自己肩膀的鱼头。
侍从扶着她回到船上，船上忙碌起来。有人给女王递来擦手的手帕，有人给她披上防寒的斗篷，有人下水打捞昏迷的于瑜。
半响后。
女王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喝着姜汤暖身。
仆人用一盆冷水浇醒了鱼头人。
于瑜悠悠转醒。
他醒来的第一句就是吐槽她：“在水里用电棍，我有事，你没事。你这什么设定？”
杨楚理直气壮：“只许你有一大堆设定吗？我也有我想要的设定。”
“随便你。”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他恶声恶气问：“有事说事，抓我上来干嘛？”
“没见过人鱼，抓上来看看。”
戴着黑手套的纤手捏起他的下巴，女王左看右看后，语气不咸不淡地评价道：“现在看过了，也就那样，一般般吧。”
于瑜觉得好笑：呵，上个梦见到我真身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昂起高傲的鱼头，试图唤醒她上个梦的记忆：“我一般般？怎么，你在哪见过比我更稀奇的？”
她点头：“我老板，世间最稀奇的傻逼的玩意儿，比你罕见。”
“……”
他竟被她的态度激出几分不服输的心气。
鱼脸上的鳞片簌簌掉落，他张开血盆大口，展示恐怖的锯齿状人鱼獠牙，鱼眼唰地一翻，整个眼球呈现僵死的白色。
于瑜此番精彩的表演，当场吓晕了两个仆人。
他也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了看客的关注。
那双戴着蕾丝手套的小手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她摸着他滑溜溜的鱼皮，眼中流露欣赏：“你好怪啊！”
“对啊。”他卖力表现，在她眼皮子底下，鱼头瞬间修复成最初完好无损的模样。
女王露出邪恶的微笑。
“这么怪，带回城市卖给实验室，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她站起来，对下人吩咐：“把鱼头怪关进通电的笼子。他的身体能一直恢复，要确保笼子一直通电。”
仆从领命。几个手拿电棍的大汉过来，架走了鱼头人。
被关进笼子的于瑜双眼喷火：“行，真行，杨楚，我陪你玩了一会儿，你真当自己没人治了是吧？”
——出去问问，海洋是谁的主场谁的地盘？
——她不当人，他会教她做人。
海上风暴骤起。几百米高的巨浪遮蔽了天空，将燃放的烟花们一次性地浇灭。亮如白昼的海面瞬间恢复如墨的漆黑，深不可测的危险循着她的巨轮而来。
身形庞大的深海鱼在浪中显现，水中跃起的小鱼们癫狂地跳上船板，无数章鱼自发性黏住船体，钻进船的发动机。
巨轮剧烈地在风暴中晃动，如同一叶小舟，孤立无援地航行于深黑的大海。
于瑜心念一动，海水在他的命令下倒灌。
海底被整个翻转，成为了天空。
天空中掉下数以亿计的鱼，像活蹦乱跳的雨。
船上的人们彻底地乱了，尖叫、踩踏、逃窜，没人顾得上女王，没人去管囚犯。大家争着逃命，在甲板上慌作一团。
在这宛如末日的天气异象中，有一人岿然不动，坐在她的王座上。
“逃什么？都过来坐着啊。”
世界在灭亡，杨楚在欣赏。
“多新奇多漂亮啊，世界上还有这种奇景。比坐办公室好玩，比对着电脑好玩，这风景平时想看都看不见的呀。”
她看得收不回眼，激动地给自己满上一杯橙汁。
“疯子。”于瑜对着她的背影说。
忠实的奴仆们互相搀扶着，顶着狂风对她进行最后的劝阻：“女王陛下，您还是回船舱里避一避吧，风浪太大了，船要翻了。”
女王杨楚走向桅杆，亲手拉起船帆。
她自信道：“不会的！我们的巨轮不会翻！”
狂风掀起她猩红色的斗篷，她口气狂妄。
“这里是我的王国，我的逻辑就是世界的逻辑，我的相信就是世界的真理。我说不会翻船，就一定不会翻船，大家都到甲板上来，如果谁有异议，就把他叉出去，丢进海里喂鱼。”
船在她的话语中竟然真的停止了晃动。
任凭周遭风云突变，她的巨轮平稳如初。
“女王威武！”众人跪拜。
“女王威武！”众人高喊。
于瑜心服口服：行，你做梦你了不起。
他想，自己奈何不了她的小船，他走还不行吗。先把这个鱼头人身的丑马甲先弄死，再换个漂亮的新马甲回来，到时候把这什么女王的给迷死！
魔改美人鱼的故事可以，BE虐恋多好的催泪素材啊，但人与鱼之恋也少不了颜值。
等他披上新马甲回来，保准迷得她涕泗横流！保底到手三斤的眼泪！
想到这儿，他操纵海浪越过船舷，在无人注意的时刻，用一个浪卷走了装载自己的笼子。
笼子“哐当”入水，于瑜如鸟归巢。
他沉浮于白色的浪花间，忽见巨轮上有一个人影在急匆匆地找他。
似一片雪花轻盈地飘落，她朝他的方向跳了下来。
“我的财产！”
她跳到他旁边，扑通扑通呛了几口水，双手大力拽住他的鱼头。
于瑜费了老大劲才听清她昏厥前，嘴里叽叽咕咕说着的话。
“不，准，逃。你，是，我，的，财，产……”
鱼头怪汗颜：这究竟是什么顽固的抠门本能啊。
第15章 陷荒岛
汪洋大海的某处，两个小到看不见的人影随着汹涌的波涛沉沉浮浮。
他们从黑夜漂到白天，不知漂了多久。
“你怎么游得这么慢？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的船啊？”落水的女王依旧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
“蛙泳能游多快啊？还得带着你。”鱼头怪蹬得腿都快抽筋了，对她没有好脾气：“嫌慢你自己下来游。”
她挂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像个死尸：“不要，我懒。”
他咬牙：“那么懒，还要穿那么厚的衣服，又是斗篷又是大裙子的，想沉死我不如直说。”
她回怼：“我女王我讲究，没法像你一样只穿条小裤衩。”
于瑜牙都咬碎:“你以为我想？你猜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
“呀！那里！你快看！”眼尖的杨楚有了新发现。
于瑜也看见了：“好像有个岛！”
二人大喜，燃起希望。他们通力协作，一下子增快了游速，划拉不久就登上了小岛。
好消息：两只用腿的生物终于登上了陆地。
坏消息：小岛真的小，面积跟他们在北京住的公寓差不多。
杨楚翻遍荒岛，只找到两根干瘪的小辣椒。
于瑜抱着自己硕大的鱼头，对着疑似太阳穴的地方狂揉，压抑火气。
“我们这也太惨了。”
他真想大声质问杨楚：你就不能梦点好的吗？！
“没事。”她看向他的头，乐观地安慰自己：“实在没食物的时候，我还可以吃剁椒鱼头。”
“……” 于瑜现在就想把她剁了。
这破岛是真的一片荒，上头什么都没有。
但不管人还是鱼人都游累了，不想再回海里。
他们朴实无华地选择躺在荒凉的沙滩，一起什么也不干地躺着。
“剁椒鱼头，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杨楚一如既往喜欢在梦里思考这个命题。
“没意思。”于瑜凭心而答，放松地合上眼睛。
他将手指埋进海滩的细细的白沙里。她的梦有和煦的光线和柔软的海风，阳光如同贪睡的小猫，趴在他光滑的肚皮。
半响后。
“剁椒鱼头，你在休息吗？”她无事可干，找他闲聊。
于瑜抬起眼皮……才不是呢。特种兵生来被训练做任务，他拥有超强的体力，从来没被教过休息，也从来都不休息。
杨楚转身问他：“你更愿意呆在这里，还是更愿意在北京？我的意思是，更愿意被卖到北京的生物实验室。”
“这里吧。”他自动忽视她后半句：“北京人太多了，去到哪里都是人。”
她附和：“我也是，更喜欢荒岛。”
“为什么？”他问。
她想了想，说：“北京，只让我想到上班。荒岛，更能容纳浪漫的发生。”
难得听她说这种话，于瑜瞬间切换到推进任务状态，心想：杨楚开窍了，毕竟是一男一女流落荒岛啊，浪漫的童话剧情该上线了。
他含蓄地“嗯”了一声，稍稍地拍走脸上的沙，紧急外貌管理了一番。
大概是北京的话题稍微驱散了女王人设，杨楚晾晒着自己湿水的裙摆，没了之前的架子。
“你看我，”她摆弄长裙摆：“我像不像美人鱼童话里，那个等待王子溺水的美人鱼？”
“那个环节早就过去了。”
于瑜替她捋了捋她这个魔改美人鱼之梦目前的进度：“人类王子在船上看烟花、人类王子溺水被美人鱼救起、人类王子和美人鱼一起漂上岸，前面的剧情我们都经历过了，现在已经到漂上岸环节了。”
他重点强调：“而且，你不是美人鱼，你是故事里的性转版人类王子。”
“哦，”她懂了又没完全懂：“所以，那要跟我谈恋爱的美人鱼是谁啊？”
于瑜无语：这里就他们俩好吗，真白瞎了他这么大的鱼头。
见他有点闷闷不乐，杨楚暂时换了个话题：“剁椒鱼头，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冷血特种兵秒答。
她叹气：“我倒是谈过，好几次。不过，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我的美人鱼。”
杨楚穿着夸张的女王套装，讲着非常社会的语言，社会得恨不得要点上一根烟。
“谈恋爱很无聊，你没谈过也不可惜。无非就是两个人聊天、吃饭、看电影，找无聊的人陪伴无聊的自己。那些童话啊纯爱啊，全是用来骗小孩的。成年的我们都不可能是童话故事的主角，正如我们的世界也不可能存在美人鱼。”
于瑜的理智让他不要跟做梦的人计较逻辑，但他依旧被她说得心烦又憋屈。
“真有意思。魔改的美人鱼童话，在你这儿就不是童话？丑版的美人鱼，在你这儿就不算美人鱼？”
他拉住她的领子，将她扯向自己。
指尖抚过又白又嫩的脖子，他是真想给说话不知死活的她一些教训：“要跟你谈恋爱的人是谁？你不是一开始就给他安排好了角色吗？女王，他陪你玩过瘾玩开心了，你呢？他可是想要玩到你哭，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他的脸压迫感十足地逼近，杨楚抄起两根小辣椒直接往他眼睛糊去。
所谓女王，她是世界的主宰，宇宙的中心。女王不会仔细去听一个剁椒鱼头的威胁，鱼头对她动手动脚，她只觉得鱼头滑稽。
先前电棍，如今辣椒水，于瑜猝不及防又被她阴了个正着。
他升起的怒火，让附近的海水都对他退避三舍，小岛的面积被瞬间拓宽。附近有船只注意到了这个变大的岛，朝他们鸣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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