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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两旁是修剪得干净的草坪，上面生长着各种花树花丛，和围墙处的海棠花一样，许多不是这个季节的花也开得旺盛。
那座小庙像个巨大花圃中间的小房子。
石瑶跟着进入小庙，淡淡清香扑鼻而来，紧接着是各种色彩艳丽的花纹壁画，以及中间的神龛，神龛里的神像……她的泥巴雕塑？
等等，泥巴雕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我宿舍里？我还没来得及回去拿啊！
丹丹抱着朵比她还大的紫黑色花朵飞到她跟前，认真叮嘱她：“这是咱们花神，他们说你信仰干净，以后记得只拜这个花神，别乱拜。”
两个小猫？这个是……冒牌货吧？
姚老太将拐杖放在一旁，从丹丹手里接过花朵放在神龛前的木盘上，缓慢地跪下去，面色虔诚，双手合十闭目道：“我姚家对花神不敬，是姚善君之过，请您不要责难于姚家，将一切责罚落在我身上。”
石瑶忍不住问：“花神……现身过吗？”
“放肆！”丹丹语气肃然，“凡人能见花神一面，是天大的恩赐，岂容你这般轻浮随意！”
石瑶：“……既然没见到花神，你怎么确定这个神像，是真的神像？”而不是被人掉包的？
“你再说大不敬的话，我就将你赶出去！”丹丹飞到石瑶额头蹬了两脚，严厉又苛责看她，像宝物的守护者，半点容不得旁人冒犯。
石瑶摸了下额头，敢情这些人从来没想过神像是假的，那小猫是怎么流落在外的？
姚老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孩子，丹丹是花神神使，不会有误。”
石瑶这才仔细观察丹丹，发现她的裙子上果然有金色纹络，印在似花形的红色中，像花蕊，不细看很难看出。
记起花神回想丹丹的样子，不由感叹，他是多久没出现呀！
这会儿再看姚老太，石瑶神情古怪。
小猫说姚巧巧快死了，也说姚巧巧是她的信徒，可一路上听来的看来的，姚家其他人都在准备请凤城女花神，只有姚老太固执地拜小猫……
加上神使丹丹……
这么一分析，心情更微妙了。
姚老太，总不是姚巧巧吧？
她怎么会是姚巧巧呢？姚巧巧不是小猫挂念的对象？不应该是年轻，emmm，好像……小猫也没说对方多大岁数。
可如果她是姚巧巧，怎么不记得这个名字？
姚老太两手搭在拐杖上，长长叹口气，同石瑶道：“我想拜托你的事，是帮我守护那盆花。”
石瑶惊诧：“昨天的花盆？”
姚老太缓缓点头：“我希望你只拜这个花神，终身不抛弃他，并献上最崇敬的信仰。为此，我愿将姚家半数家产赠与你，你有其他要求，也可提来。”
石瑶长久地沉默下来，不管对谁来说，这个条件都极具诱惑力。
此刻，姚老太为什么不记得巧巧这个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她忽然明白小猫为何要来这一遭。
石瑶问：“是因为我能看到丹丹？”
“无法看到丹丹，就无法守护那盆花，”姚老太缓慢说，“我等了很多年，我的孩子，孙子，曾孙，没有一个能看到丹丹，还好，死前能等到你。”
丹丹飞到她肩上，望着容颜苍老的老人没说话。
石瑶想了想，道：“我听说那花您花了大半生的心血，若是您都无法培育出花，交到我手上恐怕也无济于事。”
丹丹还记着她刚才的不敬，语气不客气：“你只需正常浇水照顾就好，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石瑶隐约猜中几分，那花大概和小猫有关。
再想到李萍说的，姚老太大半辈子都在研究这盆花，她这才认真观察这位老人。
不面对姚家人的姚老太褪去威严的外表，露出衰朽枯萎的一面，将死之人的气息萦绕不散。
“若不是丹丹，我如今已成一抔黄土，”老人的声音带着怅然，“我曾期盼有生之年能见上花神一面，只是我无法将花培育出来，还让姚家犯下大错，已经不敢奢求花神原谅，更遑论这等不敬要求。”
丹丹也低落道：“花神不愿回应我。”
姚老太忏悔：“是我的错……让花神生气。”
嗨呀，对着假雕塑许愿，小猫能回应才怪呢！
“您说的我答应，”石瑶打断两人低迷情绪，“但是我有个条件，我有个朋友想成为第一培花大师，一直很崇拜您，能不能指点她一二。”
姚老太：“当然，当然。”
姚老太即将离世，姚家请凤城花神的事情几乎已成定局，石瑶不想和姚家有什么牵扯，主动道：“姚家家产我不需要，给一些您培育的花种就好。”
姚老太不确定问：“只要这些？”
石瑶点头：“我喜欢花，给我种子就够了。”
小猫还留在宿舍，石瑶说自己要拿东西回去一趟，离开姚老太住宅前往花田。沿着田埂往宿舍走时，李萍看到她喊了声，叫得其他人也望过来，眼里带着止不住的艳羡。
突然成为大名人的石瑶：莫名羞涩.jpg
石瑶朝李萍招了招手，见她同女培花师说了什么跑过来，收徒这事她比石瑶还激动：“我的天，你真的成了姚老太徒弟吗？你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她连姚家孩子都不收！”
哦豁，等的就是你这一问！
石瑶看了她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萍见她这样就知道有戏，搂着她悄咪咪问：“石瑶，我们是不是好姐妹？你同我说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石瑶面露挣扎，见李萍心痒难耐又蠢蠢欲动才勉为其难道：“那你不能告诉别人啊！”
李萍捂着嘴：“绝对不说！”
石瑶拉着她钻进宿舍，找到布包左右看了看，确认没其他人才宝贝似的打开布包，李萍看她这样忍不住屏住呼吸看过去，这是个……雕塑？还是花架？
石瑶故作惊叹：“那天你不是说想拜姚老太做徒弟吗？我就顺便试了试，没想到真的成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呀！这么灵！”李萍伸手要摸雕塑，被石瑶抱着躲开，然后小声说，“我说我没拜过神，其实是假的，这个是我拜的神。”
李萍：“这是什么神？”
石瑶面露难色：“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李萍：“哎呀，要是不知道我要憋死，石瑶你快说！”
石瑶勉强道：“你之前让我拜花神我不乐意，是因为我拜的花神和你的不一样。”
“这也是花神？”李萍立即不那么高兴了，狐疑道，“这个有这么神吗？”
石瑶见她这样生气又难过：“我好心告诉你，你不信拉倒，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姚老太徒弟，回来就是拿走它的。”
“哎哎哎，先别走嘛，我错了我错了，”李萍拉着她好声好气哄人，“那……那我也能许愿吗？”
石瑶：“你不是拜凤城花神？”
李萍：“就……让我试试嘛？石瑶~”
“心不诚的人怎么许愿都不会成功，”石瑶拉开她，将雕塑放回布包，“何况你还信奉另一个花神，花神之间是不能相融的，除非你放弃你的信仰，但你那么喜欢凤城花神，根本不可能。”
石瑶懊恼道：“我本来不想说，都是你非要问！”
李萍：“我……我也没想到啊，大家都在拜凤城花神，不知名的花神谁会去啊！”
“你这样想是不对的，”石瑶认真说，“凤城花神的信徒那么多，每天要听无数个愿望，你的愿望被选中的可能性有多大？可我的花神不一样，他的信徒不多，却会聆听每一个愿望，自然会帮我实现。”
“我去师父屋后的庙里看了，师父也拜的这个花神，她说多亏花神才能让她在培花道路上走那么远，”石瑶抱着布包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反正我们信奉不同花神。”
石瑶说着要走，李萍急急拉住她：“姚老太也信奉这个花神？”
石瑶蹙眉：“那自然，不是你告诉我的，姚家之前阻止建花神庙？就是因为师父信奉的不是凤城花神。”
说完这些她十分干脆地走掉，让李萍在原地徘徊。
对家死忠粉，我挖定了！
石瑶敲敲雕塑，小声问：“知道我在做什么？”
花神声音从雕塑传出：“炫耀。”
石瑶不知道他怎么理解成炫耀，好奇问：“我炫耀什么了？”
花神：“做我的信徒。”
噗哈哈哈，哎呀，我家小猫好可爱！
石瑶憋住笑，认真点头：“对啦对啦，我就是在炫耀，谁让她没有小猫这样好的花神呢！”
第31章 31
在回姚家老太住处的路上, 石瑶小声同花神说了自己对姚巧巧的猜想：“……加上丹丹对她的维护，姚善君肯定是姚巧巧。”
花神好半晌没说话，石瑶还以为自己说错了, 却没想到他许久才缓慢道：“是了, 人类的年龄, 九十岁很老了。”
他每次沉睡醒来后, 又会有许多孩子老去死去，在耳边诉说祈愿的声音愈渐变少, 最终只余寂静无声。
短暂的沉默中, 石瑶察觉到花神的情绪, 想了想问：“遇见我之前，你多久没出来了？”
花神语气缓和：“八十年，亦或者七十？”
那可真是够久了。
石瑶点点他：“听过一句话没，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你睡这么久也该睡饱了, 以后不要睡了, 不然我肯定没法撑到三十年。”
花神：“为何？”
石瑶慢悠悠道：“你想啊，你现在在我怀里我都觉得看不够, 要是你睡着了不出现, 我就会比现在更加更加想见你, 想着想着思念成疾，可不得提前死掉？”
死亡这个话题对石瑶来说太过久远，便是上辈子猝死, 也是在睡梦中，还穿越到这里, 没有任何实感，以至于她提到死亡都是轻快随意的语气。
花神却安静下来。
石瑶摸不准他这是害羞还是当真了, 因为她调戏的次数多了，花神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动不动羞恼惊慌，搞得石瑶怪想念的。
花神忽然温柔道：“可。”
石瑶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答应了什么，立马抱着雕塑欢快跳起来，要不是怕旁人看到，她都想抱着雕塑猛亲几口。
“花神大人你真是太好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超——喜欢你的！”
雕塑闪了两下。
哈哈哈，害羞了害羞了！
石瑶走到姚家住宅时，已经有人帮她收拾出一间房，她将雕塑放在随身的布包里背着，去看院子里那盆被托付终身的花盆。
花盆里的土壤湿润松软，看上去照料得很好。
姚巧巧都照顾了那么久，连芽都没出，大概她也见不到开花了。
姚老太的院子里也盛放着各种花，海棠、牡丹、山茶，还有好多连她也叫不上名字的，石瑶抱着花盆一样样看过去，馋得不行。
要是将这座院子搬回去多好，还有小庙周围的花林。
决定了！回去就种花，将小山坡变成她的花圃，她家院子已经配不上她的野心了！
突然，石瑶惊喜地看到一丛带刺的花，花瓣层层卷起，热烈的红色饱满得仿佛能将枝叶也染红般。
“小猫你看！这里还有玫瑰花！这个就是玫瑰，是不是超好看！”
石瑶将花盆放在地上，蹲在玫瑰花丛看着红艳艳的花，身后的少年显出身形，低眉认真观赏，然后浅浅低应了声。
石瑶惊喜扬首看他：“你出来了！要去看姚巧巧吗？”
花神平静道：“不急。”
石瑶就没再问询，和他一起观赏院子里的花。
傍晚石瑶去看姚老太时，她待在放置数个大木柜的房间里，木柜上摆放着许多不同花纹的密封白瓷，下方贴着白瓷里存放的种子类型。
姚老太朝她招招手：“来得正好，这里的种子，你随便挑。”
丹丹从她身后飞出：“这里是她毕生研究的成果，整个姚家都想要的花种。”
言外之意，你要慎重对待。
为了长期保持种子活性，房间光线偏暗，温度也比外面低上许多，满室只有木质的架子上的一只只玉质通透的白瓷。
石瑶看着满屋的种子，目光在木架上的娟秀小字上扫过，这样多的种子，诠释着这位老人的一生成就。石瑶在这一刻猛然意识到姚老太的伟大，如其他人评价的那样——东篱镇第一培花大师。
她也不至于要将这些种子拿个遍，于是说出自己的构想和偏好：“最好是易养活的，每季都有花开，我家门前的小山坡就那么大，也种不了很多。师父，您有什么推荐？”
姚老太便带着她穿梭在木架白瓷之间，给她挑选花种，讲述每粒种子该如何催生，要怎样照料，应该注意什么，慢条斯理的，一丝不苟的，像托付自己孩子般。
石瑶努力记下来，但细节太多，听到后面她两眼发呆。
丹丹：“这点信息也记不住？”
石瑶扭头问姚老太：“这些丹丹都知道？”
姚老太点头：“这里大部分种子，是我和丹丹共同研究出来的。”
石瑶立即松了口气：“太好了，有丹丹我就放心啦。”
丹丹：“做事不能只想着靠别人。”
石瑶：“对呀，我不靠人，我靠丹丹呀！”
丹丹：“……”
姚老太：“哈-哈-哈，丹丹就是太严肃了。”
石瑶想起自己找人的目的，不太好意思道：“师父，我说的向您请教的朋友，您介意她曾经偷过您的花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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