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没往这方面想,不然这么拙劣又油腻的搭讪方式,她早不客气赶人了。
实话说,这人长得不赖,一身圆领鸦青色衣衫,衣襟处绣暗色团花纹,加之气质倜傥,一派风流雅贵公子之相。
可石瑶是谁,见过花神真容,还是天天见,凡人再好看,能比得过最漂亮的神?当做正常人来往还行,可若要追求她,那就不怪她眼光高了。
石瑶面上含笑,眼里却无笑意:“梦啊,我倒是听过男子会梦见花神,可我哥说那是骗人的,不过是男子借口的春宵美梦罢了。原以为夏公子为石家贵客,是正经人,不想竟是如此孟浪。”
说着也不看夏重冰乍然涨红的面色,不客气走掉了。
下午石洲来找她,问夏重冰是不是对她说了过分的话,石瑶眨眨眼说没有,石洲说:“夏三公子似乎对你有意,你若不喜,离他远些就是,不用在意。”
可据石瑶所知,石洲正在洽谈一笔大生意,正是关键时候,而且夏重冰的话语权还挺大。
她上辈子就是做销售的,知道甲方有多难搞,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直点头说好,但下次见夏重冰,还是跟他道了歉,说话语气也委婉许多。
奈何这人仿佛听不懂拒绝的话,每每在石瑶露出不耐神色之前才恋恋不舍离开。
石瑶:“……”
讲真,如果对方的追求对象不是她,她会觉得自己同他正在热恋中。
这么想着,视线一瞥,一片白色衣角在假山后显出,她抬眼见是小猫,想起刚才的场景,莫名一慌,下意识要解释:“刚才那是……”
突然就卡住了,因为她记起自己刚下决心,要断绝不该有的念头,就跟丹丹期盼的那样。
只能僵硬地转了话:“……你回来了。”
花神没说话,脸上也没了笑,平静温和不再,倒是显得冷淡不可亲近,有点可怕,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他凶我?他竟然凶我?!他从来都不会凶我的!
果然,偏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石瑶暗暗捂着胸口,心头拔凉拔凉,想说点什么缓和下,问他工作顺不顺利吧,觉得这像在家等待丈夫下班的妻子会说的话,问他生什么气吧,石瑶觉得有些僭越,丹丹就不会问花神会不会生气,为什么生气。
这么一停顿的功夫,石瑶看到他脚旁石头缝里钻出的草,正一点一点萎蔫下去。
石瑶:“……”你还不开心?你凶我我才要不开心呢!
他们已经许多天没好好说话了,花神看到石瑶就会想起她哭的场景,泪水仿佛渗进心里,生出一股让他无法疏解的焦灼,这种情绪强烈而陌生。
财神满脸神秘告诉他,说那是害怕,喜欢才会害怕。
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先一步知道了害怕,他害怕石瑶的眼泪。
害怕让他不太敢去见石瑶。
但夏重冰的出现让他生出比焦灼更难受的情绪,再也隐不下去。花神看着石瑶的眼睛,忽然道:“明天回去。”
石瑶:“这么快?”
那棵草突然就枯了。
石瑶:“……啊,我的意思是明天就能回去了吗,太好了,呵呵呵。”
花神转身离开,那棵枯掉的草没有丝毫好转,反而直接变成灰消失不见。
石瑶简直一个大喘气,捂着胸口差点憋死,我的妈,小猫这得是气成什么样?气疯了吗?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吧?
还有,他为什么要生气?他凭什么冲我撒气!
决定离开时间后,石瑶依次同爹娘和石洲话别,家丁去叫同石瑶一同来的马夫,给了厚厚报酬,又开始往马车上搬各种衣服首饰吃食。
阿芒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瘸一拐进来的,见到石洲也在,她立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恢复正常走姿,却不知混乱的头发和衣裳暴露了。
她高高兴兴跑到石洲面前,刚要说话,石洲皱眉问她:“又同人打架了?”
阿芒不在意道:“是别人先招惹我的,说什么梦啊梦的,还想冲我动手,我就先挠他脖子再踢他膝盖,然后被我打跑了。”
石洲点了点她脑袋上的包,看她疼得龇牙咧嘴,头疼又无奈问:“那你怎么受伤了?”
阿芒气愤得不行:“他打不过就去叫人!卑鄙!别让我下次见到,否则……”
“否则怎么?等会儿别乱跑,跟我去擦药,”石洲又说,“你下次出门带个人在身边。”
“我不我不我不!”阿芒转着眼睛,看石瑶整装待发的样子,高兴道:“你要走了?”
石洲:“阿芒。”
阿芒立马换个语气:“你要走了,路上小心。”
石瑶见她心情好得飞起的神色,笑眯眯道:“哥,我有点话要同阿芒姑娘说。”
石瑶目光在她屁股上打转,阿芒立即反应过来,不等石洲说话,拉着石瑶走到一边,不乐意道:“什么啊?”
石瑶问:“你不打算同我哥说?”
阿芒茫然:“说什么?”
石瑶:“兔子。”
阿芒瞬间想到她说石夫人讨厌毛毛,觉得石瑶离开这件事也不怎么让她开心了。
石瑶提醒:“哥哥他的接受能力很强,你若想和他走下去,总归要坦白的。”
阿芒:“我不说!就不说!”
终究是他们两人的事,石瑶只提点了下就不管她,同石洲招手后坐上马车。
石瑶来还是秋,回去时快要入冬了,吹来的风带着寒意,远处的田野也都是一片枯色,马车里有石洲准备的毯子,半点不觉得冷。
马车快要驶出寻烟镇对外的大道时,隐约听到“咕噜噜,咕噜噜”声音,马车忽然停了,车夫跳下马车,朝车内的石瑶喊:“小姐,地上有金子!”
石瑶:“……”
瞬间梦回刚到寻烟镇的鬼片现场,石瑶两条胳膊爬满了鸡皮疙瘩,紧着“咚咚”两声,车窗被敲响,石瑶心脏也跟着“咚咚”两下,惊得她差点将手里的雕塑扔出去!
雕塑被扔出去之前,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身影从小小的窗缝爬进来,然后呼哧呼哧地喘气,缓了会儿才问惊恐未定的石瑶:“金宝说你和花神今天要走。”
石瑶满脸郁卒:“是啊。”所以你特意跑来吓我吗?
豆宝坐在车窗的小横栏上,像一粒竖着的豆子:“金宝说人类很快就会死掉,所以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石瑶:“……”我谢谢你呀。
到底心肠是好的,石瑶食指点点横栏,看他跟着木头一起颤动,笑着说:“谢谢你来看我,我之后还会来寻烟镇,到时候找你玩啊!”
豆宝:“好哦!”
然后变出一颗和他差不多大的金豆子,比最开始看到的大三倍,他艰难地抱着金豆子推下去,看金豆子顺着车壁滚落,抬头满怀期待地看向石瑶。
讲真,这次寻烟镇之旅让她快对地上的金子PTSD。
而且明明那么小的胖嘟嘟脸,她究竟是怎么看出眼睛里面满满的期待的?
石瑶深吸口气,当着他的面捡起金豆子,暗自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微笑脸:“谢谢了。”
豆宝开开心心道:“下次你来我还扔金豆子给你。”
石瑶:“不了吧,多不好意思啊。”
豆宝:“好意思的。”
说完也不管石瑶其他委婉拒绝的话,钻出窗缝,坐着金片飞远了。
车夫也在这时回来,摸着脑袋奇怪道:“我刚才下车要做什么来着?这段时间怎么老忘事。”
车夫架着马车继续前行,朝车厢里的石瑶老实憨笑道:“小姐,这次回去后我打算把马车卖了,还有石公子心善打点的银子,正好能买个铺子做点买卖。寻烟镇里有个老大哥心底好,给我传授了不少做生意的经验,我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还是在家里待着好啊!”
车夫来寻烟镇跑这一趟是真不容易,又是饿肚子又是陷入混乱的,离开后还被模糊记忆——为了避免恐慌蔓延,来寻烟镇的外地人离开时都会被财神模糊掉记忆。
这会儿花神刚巧说金子是真的,石瑶便将金子赏给他:“这几次多亏了你,助你往后生意兴隆。”
之后回家的路程,车夫越发卖力,石瑶没说急着回家,就力求平稳,要让她在睡觉中都感受不到马车震动。
达到下个镇客栈时,石瑶遇到一个意外之人。
夏重冰不太自在地从楼上下来,正巧和拿了房牌上楼的石瑶碰面,对方露出翩翩笑容:“石姑娘,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真是缘分啊!”
布包里的雕塑动了下,石瑶伸手按住,朝夏重冰笑:“夏公子和我哥哥的生意谈妥了?”
夏重冰目光在她手上停顿一秒,侧身让石瑶上楼,顺道与她同行:“石家的实力我是认可的,从前早闻石老爷年轻创业的魄力和手段,果然,虎父无犬子,石公子也令人钦佩,同石家合作我很放心。”
他话锋一转,忽然说:“石小姐离开家,此番是要去哪?”
石瑶眨眨眼,不答反问:“夏公子似是腿脚不适,可要我找客栈老板寻个大夫帮忙看看?”
夏重冰不自然道:“无事,不过路上不慎摔倒。”
石瑶又看他脖子上的几道隐约痕迹,血痂覆在上面还未脱落:“真的不用吗,我看夏公子脖子上也有伤呢?”
夏重冰脸上笑僵了下:“小野猫挠的,不碍事。”
瞎说,明明是兔子。
阿芒说的挠脖子和踢膝盖与他身上的伤正好吻合,还有老套的梦中人搭讪方式,同阿芒打输了还叫人帮忙的流氓,是这人无疑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夏公子休息了。”
石瑶不想同他多交流,找到自己房间推门走进去,将夏重冰的其他搭讪关在门外。
一转身,花神站在几步外,目光却透过门板望向站在门口的夏重冰,几秒后,似是夏重冰离开,他才蹙眉去看石瑶,很直白道:“我不喜欢他。”
第42章 42
花神很直白表达情绪的时候, 那就是程度很深了。
他是真的不喜欢夏重冰。
石瑶在社交上的距离向来把握得及有分寸,从前她想靠近花神,想得到他的青睐, 便是坦诚的、敞开的, 可她想把握距离时, 就是理智的、有度的。
她走进房间, 将雕塑放在桌上道:“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 可是石家正在和他谈生意, 他是大主顾, 不能得罪太狠,反正明天我们就各奔东西,再也见不到了。”
这话稍微让花神眉心舒缓了些。
石瑶开始看客栈房间,床上的被褥有点薄,她想将马车里的厚毯子也拿上来, 刚转身往门口走, 花神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石瑶看了他眼, 扭头往旁走, 又被拦住。
石瑶:“还有事?”
花神突然说:“对不起。”
石瑶心里猛地一跳, 怎怎怎……怎么了?怎么就突然道歉了?往后一步拉开点距离:“也不是多大的事,面对不喜欢的人心情不好很正常,我能理解的。”
花神:“不是这件事。”
他突然弯了下腰, 好看的面容离石瑶特别近,近得她抬眼都能看见白皙面庞上的细小绒毛, 没有半点瑕疵,仿佛手艺高超的烧窑师父最得意的作品。
石瑶思绪忍不住跑远了, 还以为神明的脸是玉做的呢,原来也和人一样的皮肤啊!手好像不比人的温暖,脸会不会也是凉凉的?这么吹弹可破的皮肤,也不知道她努把力能不能做到。
看着看着,石瑶忍不住手痒,想摸。
花神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认真问:“那天,你为何哭?”
所有飘远的思绪呼啦一下全回来了,石瑶猛地退了两步,摸着鼻子哈哈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心情好时就哈哈大笑,不开心了就嚎啕大哭,以后你见多了就不奇怪了,哈哈哈。”
说完也不想去马车拿毛毯了,直接上床拿被子盖住自己,闷闷说:“我要睡觉了,晚安。”
第二天石瑶黑着眼圈下楼,在楼下再次碰到夏重冰,心不在焉地打着招呼,吃了早饭和马夫上车离开,直到快落日赶到下个镇,再次碰到夏重冰,对方一脸微笑打招呼。
石瑶:“……”我就从没见过这么粘的狗皮膏药。
她皮笑肉不笑问:“夏公子是要去往何地?”
夏重冰折扇轻摇,风度翩翩道:“四处逛逛,不想能在这里再次遇上石小姐……”
“夏公子下个目的地该不会是蓬山镇吧?”石瑶打断对方的缘分论,夏重冰高兴得用扇敲手:“果然是心有灵犀,石小姐如何得知?”
妈的,这人简直是不要脸了。
石瑶心里狂翻白眼,然后看到花神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目光少有的冰冷,虽然她也想让夏重冰得点教训,但在眼皮子底下搞出点事也不好。
她暗中拉住花神的袖子,将人拉着往楼上走,不理身后的夏重冰,关上门后努力劝说:“就快到家了,我们不要理他。”
花神看看捏他袖子的手,神情不怎么好,都不捏他的手了,又看看石瑶的眼睛,停顿两秒,好歹听进去了。
但听进去是一回事,控制不住表现出来就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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