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若是叫那夫人知晓,心里脆弱些的,怕是能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卫老头和桃花听得目瞪口呆,万不曾想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人,居然敢出这种叫人不齿的事!
“他咋这般大的胆子,还把人往家中带,就不怕被发现吗?”桃花震惊道。
“有些人是这般,啥事越不该干他越干,寻求的就是站在悬崖边上要掉不掉的感觉,玩命般的刺激。”姑且称这种人为有病,卫老头对儿子说,“回头你去镇上把那啥外室住哪儿给找出来,这个把柄找个机会给县里那位夫人递去,朱家也就不用放在心上了,你两个哥哥的伤也就没白受了。”
牵出萝卜带出泥,这事儿捅到那位夫人跟前,也算做了好事一桩。甭管她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都总比被枕边人瞒在鼓里的强,更不说她还亲手招待了那个外室和私生子,若是叫她知晓,怕是得把经年老饭都给吐出来。
而且,能给女儿招婿上门,想来那家的老两口也不是啥让人站在头上拉屎的性子,那位夫人吃不了亏。
卫大虎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的,先去那个外室所住的地方踩个点,回头才方便办事不是。朱屠夫敢上门威胁他舅舅一家,还有那李家的姻亲周家,他可不管干架是不是双方都有受伤,他只看得见他两个哥哥流了一胳膊血,这仇不但要报,他还要往死里报。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爹:“马六说那马脸衙役年年冬日都要请朱屠夫‘一家三口’上门吃锅子,因他老家是定河镇的,次次都以和朱屠夫是同乡且玩得要好为由,哄得他夫人对那个外室和私生子很是亲近关切,我想着,等今年朱屠夫带那外室和私生子上门那日,再把信儿递过去。”
卫老头看了儿子一眼,这小子啥时候学的这般蔫坏了。
啥事不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啊,他个泥腿子也知晓,不同的时间地点,造成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若今日把信儿给县里头那位夫人递过去,不谈她是否会相信,便是她寻人来镇上查清楚事实,回头气归气,若马脸衙役跪下来求情,再哭求这些年的夫妻感情,能把他这种人招回家当赘婿,那位夫人眼光肯定也不咋地,若是再心软没主见,这事儿最后说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而若等冬日里马脸衙役把朱屠夫和外室儿子都带进家里,届时戳破这件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若那孩子五官再肖似马脸衙役,疑心一起,马脚一露,莫说大事化小,那位夫人说不定会气得当场把那对奸夫□□杀了泄恨。
卫老头叹气之余,摇摇头也就罢了。
他儿子不是啥好性人,对待生人,他可从来不考虑这般行事会不会把那位夫人刺激大了,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他只会认为那位夫人不但眼瞎还蠢笨如猪,不但瞎眼看上这么个玩意儿,连男人在外头养了外室生了儿子都半点不知晓,不是笨是什么?
按照他的性子,更想干的怕是把李朱周三家人放了血丢山里头喂狼,绕来绕去的行事本就不是他的风格,哪还能去管别人死活。
而且这事发生的也实在巧妙,衙门越乱,当官的权势越大,手头握刀的官爷气焰便越是嚣张。若没有去这一趟县城,不知晓如今县里的风气,若是贸然和朱屠夫对上,回头真闹大闹出人命,他往马脸衙役那里走通走通关系,他们这边怕是想上衙门告状,都状告无门。
就如今这乱糟糟的世道,有权有势的人只会越活越滋润,而无权无势的百姓只会越来越没有活路。
得把那马脸衙役彻底摁死才行。
雨不知何时停了,阴了两日的天空放晴,瞧着天更蓝了。
桃花望着后山方向,心思蠢蠢欲动,在食物面前,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后靠,雨后正是采菌子的好时节。
他们屋后这座山,等闲没人来,这山里的菌子没人和她争抢,她可以全都摘回家!桃花想到此,心头一阵火热,管它世道乱不乱的,她男人说的对,存粮,存粮,存粮!不但存粮,还要存各种吃食,她可以多采些菌子,不但可以用来煮汤喝,还能把吃不完的晒干保存,晒干的菌子熬汤又是另一番鲜儿。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对卫大虎道:“大虎,咱们进山采菌子去吧?”
媳妇发话,那当然要听了,卫大虎点头应好:“雨后一个时辰的菌子最好,晚些再去,待会儿和我去趟大舅家,存粮这事儿和他们知会一声,叫他们心里有个数。”
他得把在县里和府城打听的情况和他们说说,至于听不听,那他可就管不着了。若眼下不听,到时镇上物价飞涨,他们也会信的。
桃花点头,不过却是叫他自个去村里,她得在家把昨儿个换下来的衣裳洗了,还有他晚上回来换下的那身,本就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那衣裳还穿了好几日,在盆里捂了一夜,那味儿可别说了。
“这事儿也得给岳母和满仓那里说一声。”
眼下突然说要存粮,那些没影儿的事,有几个人会信你?便是村长那里,卫大虎都没有去知会的意思,免得人家觉得你在危言耸听,到时传到外头,指不定人人都会在被背地里说他脑子有病。
也就两个舅舅家,还有岳母满仓那里知会一声,他还是那般想法,他说了,至于他们听不听,他管不着。
岳母和两个妻弟,若日后世道真乱起来,他也养得活她们母子三人。便是不听,也不是啥要紧事。
至于陈家那头的族人,除了陈二牛和三叔公一家可以透个信,其他人他想都没想过,周家人打上门,就一个陈二牛站出来帮忙,莫说大舅寒心,他心里也不咋舒坦。而三叔公是族老,平日里对他家和两个舅舅家也多有帮扶,把这事儿告知他老人家,让他自个去琢磨要不要和族里人说。
桃花在家洗衣裳,卫大虎则一个人去了大舅家。
下雨天,家里人都在,见他来了,大舅妈连忙喊他进来:“啥时候回来的啊?你二舅前个儿去你家看菜苗,你爹说你去县里还没回来。赶紧进来,这又开始飘蒙蒙雨,也不说披个蓑衣,就仗着年轻可劲儿造吧,等上了年纪有你好受的!”
还没进家门了,大舅母便念叨上了。
卫大虎笑道:“昨儿个夜里回来的,三花去二叔家把二叔喊过来,说个事儿。”他支使坐在堂屋里和大嫂说话的妹子。
底下的弟妹,甭管男娃女娃,都是用来使唤的,卫大虎半点没有因为三花是个妹子就当个娇气姑娘哄着,该使唤的时候半点不嘴软。
三花去屋里拿了家中唯一的一把油纸伞,去隔壁叫二叔了。
卫大虎见此,心说这妹子确实长大许多,往日里使唤她,还会偷偷噘嘴不高兴呢。
“是不是出啥事了?”陈大舅心头惴惴的,大外甥可很少这般模样,还要说个事儿,他这刚从县里回来,不会是那朱屠夫背后真有啥了不得的官爷撑腰吧?
那这个亏,他们家是无论如何都得捏着鼻子忍下去了。
陈二舅来得很快,他顶着蒙蒙雨过来,头发上全是小雨珠,还未进门呢笑声就先传了进来:“我说你爹就不是个庄稼把式,看吧,被我说中了,连个菜地都侍弄不好,你是不晓得他育个菜苗都费老鼻子劲儿,哎哟哟,一把年纪的人了……”
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说啥事啊,把我叫来。”他进屋就自己拉了张凳子坐,跟回自己家一样,半点没带客气的。
卫大虎简明扼要把自己去县里,然后又去府城的事说了一遍。堂屋里的女人家暂且不提,汉子们一听县里居然乱成这样,有一个算一个,眉心夹得死紧。
“大虎,你什么想法?”陈大舅不由看向外甥,他比他两个舅舅和表兄见识都要多些,想听听他的看法。
“外头如何咱们管不着,我只晓得无论啥时候,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卫大虎说。
总比真出了事一家子饿肚子的强,不过这句话他没说。说到底这些全是他一个人的想法,眼下县里头虽然乱糟糟的,可也没出啥大事,未来如何谁知晓呢?
他家肯定是要存粮的,两个舅舅是什么想法,得他们自个琢磨,没人能替他们做得了主。
这事儿说完,他又说了在县里打听到的消息,得知那马脸衙役瞒着夫人在外头养外室生儿子,还叫朱屠夫帮着照看,甚至还带着外室和私生子堂而皇之登门吃酒,这般不要脸的行径,众人听得是瞠目结舌连连吸冷气。
堂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咒骂声。
“什么缺德玩意儿,咋一个个这么丧良心,这种事也干得出来!”同为妇人家的大舅母和两个嫂子最为生气。
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他也不怕下雨天被雷给劈了!
不要脸,简直太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下章捡菌子去-3-
第44章 44
◎捡菌子◎
卫大虎等一屋子长辈骂完人, 然后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朱屠夫不足为惧,包括他身后的马脸衙役,只待冬日里, 朱屠夫带着那外室和私生子上门吃酒,当场把这事儿给戳穿,别说他一个入门赘婿讨不了好,便是朱屠夫这个帮凶,也没啥好下场。”至于是死是活, 全看那家人心有多狠了。
卫大虎就是个粗人,不太爱动脑筋,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报复方法。
不费吹灰之力,不用自己动手,甚至不用自己出面,啥事儿都没沾上,便是那个不知深浅的马六,他都能放心。越是干这行的人, 越是奸诈狡猾, 这种人看似不惜命,其实比谁都怕死,他若真是倒霉至极被抓了甚至供出自己,他也没啥好惧的。
说到底,他把消息透露给那家人,是干了一件大好事儿啊,他们怪谁都怪不到他身上去, 他没问他们要酬金都是顶大度的了, 何况还责怪他?
只要那家人脑子清醒些, 没有出啥岔子, 马脸衙役和朱屠夫就会被当场摁死。
若是那家人不顶事,耳朵软,马脸还有命活着,那他也得先找到马六。马六若是被找出来,并且从他口中知晓是他在从中作梗,卫大虎觉得正好,那家人手软不要他们的命,那就是把他们的命留给了他来收。
他们若寻不到马六,就更好了,他们就永远不知是谁被背后捣鼓作怪。
不用自己动手,能退能守,不但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还能起到报复作用,一举多得。
至于李周两家,一群船上的蚂蚱,朱屠夫这艘船翻了,他们也就蹦Q不起来了。
而且事到如今,这几家人反倒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卫大虎去了一趟县里,不但掌握了唯一对他们有些威胁的马脸衙役的把柄,还因此嗅到了世道渐乱的气息。
眼下看来,大嫂这架打得挺值,警醒了几大家子,有心的都赶紧早做打算存些粮以防万一罢。
说完正事,他便起身回家了,媳妇还等着他进山捡菌子呢。
啥都没有陪媳妇捡菌子重要。
“不留下吃个午饭啊?”大舅妈连忙问道。
“不了,桃花还等着我陪她进山捡菌子呢!”卫大虎双眉飞扬,肉眼可见的高兴,与之前沉着脸谈咋收拾朱屠夫和官爷简直就是两个模样。
大舅母笑着摇摇头,看着他的背影,对身旁的男人道:“原还以为长大了,变得沉稳了,行事更周到有章法了。可这咋一提起媳妇,他就还是那个性子?哎,也挺好。”
陈大舅还没说话呢,陈二舅就笑着说:“那瘸子妹夫是不咋地,可儿子却生的好。大虎说的那些你家咋想的,我寻思着,咱没啥见识,就跟着有见识的人走,大外甥不会无故放失,更不会害咱们,我家得偷偷存些粮食了。”
陈大舅沉思片刻,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兄弟二人都一大把岁数了也没去过府城,咱泥腿子没啥见识,那就跟着有见识的人做。”
他扭头看向堂屋里的儿子儿媳,连老闺女三花都没有忽略,叮嘱他们:“大虎说的那些话,咱们自家人晓得就行了,村里人多眼杂,他们那张嘴有多能说,我相信你们都知晓好歹,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咱们家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行事低调些也好,存粮这种话万不可往外说,都把自己的嘴给我管好了!”
陈大石夫妻俩连忙表示知晓了,陈二石夫妻虽未说话,也是连连点头。
三花懵懵懂懂的,见爹看着自己,便跟着点头,小声道:“我啥都不说。”
陈大舅继续道:“至于那李家人,眼下他们家也是一团麻乱,整日闹大笑话,既然那朱屠夫如今也是站在将翻的船头,咱家更用不着怕他们,该咋还咋,不要怂。”骂仗干架都不要怂,在村里住着,邻里之间少不得摩擦碰撞,遇事若只晓得退让,他家就会蹬鼻子上脸,想要不被人看低,你那嘴皮子和拳头都得硬。
至于那个周家,他都懒得说,不在一个村里,只能日后寻到空子,再把这流血砸家的仇给报了!
至于眼下,日子该咋过就继续咋过呗,只待冬日瞧热闹便好。
剩下的便是存粮,嗯,家中得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齐心协力往家中搂粮食,能搂多少搂多少,若啥也没发生,那也没啥,大不了家中日日吃陈粮呗,有的吃都不错了,难道还嫌弃啊?
那指定不能。
卫大虎回到家时,桃花已经把衣裳洗完了,外头还飘着飨赣辏她把衣裳搭在屋檐下的柴垛上,这般等天彻底晴朗下来,便能拿去院子里晾晒。
见他回来,她便迫不及待拿了个小背篓,都没叫他进院子,拉着他便去了后头那座山。
雨后的山里空气清新,呼吸都有一股凉凉的感觉,桃花穿的是草鞋,被卫大虎好一通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他还振振有词:“女子家不能受凉,不然来月事小腹会疼。”
雨后的山路更加难行,桃花杵着棍以防滑倒,可没他那般轻松,又听他张嘴便是月事和小腹,全是女子家的私房话,她耳朵红通通的,也不知是走山路热的,还是因为他的话:“你咋什么都知晓,连女子家的那、那个也懂。”
卫大虎走在她后头,见她行得艰难,便伸手扶着她后背:“这有啥不晓得的,我都成亲了,我媳妇来月事我咋能不知道?”来月事就是没怀上,没来月事就要仔细是不是肚子里有了,他咋能不晓得这个,难道真和那莽撞小子似的,媳妇来没来月事都不知晓,干了那事儿把娃给弄没了可咋整。
他媳妇来没来的月事,他比她还紧张呢。
桃花走得累了,杵着棍停下来歇息,顺便回头瞪他。
这人咋每次一进山,不是行事大胆豪放,便是嘴里口吐黄言,啥事都干,啥话都说,不像话!
“你瞪我干啥?”卫大虎觉得自己很无辜,他是在关心媳妇。
可他媳妇不想要他的这番关心,她擦了擦额头细汗,在家中还觉得有些冷,一进山便觉得热,爬坡上坎的,又累又热。好在是,辛苦是有回报的,桃花眼尖地在一处湿漉漉的松针堆里看见了熟悉的菌子。
她眼睛一亮,忙跑过去,蹲下扒拉开上头的松针和树叶,小心翼翼握着菌子根部拔起来,笑着举给卫大虎看:“看,是鸡枞菌。”
“它咋还和鸡扯上关系了?鸡肉味儿的?”卫大虎站在旁边盯着她手头的菌子瞧,他对菌子不咋熟,他不吃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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