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当然是惊艳了。
“但他好害羞啊, 真是我喜欢的。”
凭良心说, 她是动了动心思的。但是她自卑。书生说他是江南商贾人家的子弟, 到他这一代就从文了, 虽然没有多少钱财,还被洪水冲走了, 但好歹保住了一些,所以就带着来京都谋生了。
折绾:“他是来考科举的?”
素膳:“当然不是啦!他不喜欢读书, 喜欢从商, 还喜欢喝茶, 准备做茶叶生意,但是他性子内敛, 一直开不了口谈生意呢。”
折绾就有点明白了,“你觉得这跟你很像?”
素膳:“对啊, 我性子也算是内敛, 也喜欢喝茶,也要做茶叶生意。但是我可以开口谈生意了, 我谈得可好了。”
折绾极为骄傲,“是,你一下子就上手了。”
素膳咬一口甜瓜,“我就想着,那我可以帮帮他。但是……”
但是她当时自卑。
人家那么好,她有什么资格去帮啊。因着这般的心思,她还不愿意对姑娘说。姑娘一直是宠爱她的,一直教她要爱自己,但她还是自卑,这可怎么办?要是说了,肯定要被骂。
她就闷着不敢出声。
折绾心疼坏了,“你该对我说嘛!”
素膳:“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要姑娘来开解啊。”
就这么一迟疑,素膳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真的好懂我啊。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家,知道我喜欢花……”
什么都知道。
这不对劲。
除了姑娘,还没人对她这么了解过,这么好过。
可是她见过姑娘对她的好。有时候就那么几点差别,就能看得出来真假。素膳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会被他的好衬托得很是自卑。
“我就很想把我的东西都给他看,可我有什么东西呢?我的东西都是姑娘给我的。姑娘是多努力,多努力的赚这些东西,我怎么可能给他?”
她瞬间就清醒了。
“我虽然不好,但是姑娘待我很好,我也不缺……不缺他对我好。”
折绾的心要化了。她哭着说,“你要说的呀,你要告诉我的。”
但素膳却觉得过去了。
“姑娘对我好,我很舒心。他对我好,我就觉得亏欠――这肯定不正常。我就不见他了。何况也没有多久啊,这才多久,一个月呢。”
她觉得自己好傻哦。
“怎么可以对认识一个月的人那般好!”
折绾就笑起来,把她搂到怀里揉,“你这个傻丫头。”
但她还是觉得不放心。
她叫来素蕤,“你出入各家的多,可知道那家是什么情况。”
因着他跑得快,周掌柜便要他去给各家送货,自然也是出入过几家门庭的。他想了想,道:“他姓苏,名煜,生得细皮嫩肉的。”
这才多久,他的官话突飞猛进,基本上可以说得清了,道:“是个很风雅的人,对我们也很和善,喜欢听戏。”
折绾也没想着从他这里打听得许多来,只是先了解了解。她跟素蕤道:“你盯着他一些,但别露出马脚。”
她又去找玉岫,“你帮我查查。”
她手底下没有这般的人可以用。
玉岫对南边熟悉,笑着道:“瞧你紧张得没个笑脸――这算什么事情,一般的男子爱慕女子,都是先从了解她开始的。”
折绾没经历过这些。刚刚素膳说的时候她觉得素膳说得对,但现在玉岫说的话她也认可。
万一是真的喜欢上素膳呢?
素膳多好啊。
折绾头疼起来,玉岫便道:“你待素膳就像是养女儿一般,明明你自己也没有多大,怎么操出这么多心来?”
但也羡慕这般的情义,道:“要查他还不容易?我帮你查查就是了,这也值得头疼。”
“到时候查出来身家清白,便看看素膳的意思如何。要是骗子,那就是想要骗财骗色,哼哼,我便要他好看。”
折绾:“快些去查吧!”
玉岫好笑的道:“真是!急起来就急死个人!”
玉岫就去查了。
查出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确实是有这么一户人家,也有这个人。”
折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要是素膳喜欢,要是人品好,倒是也可以。但总要看个三四年才行。”
玉岫大笑起来,“那你就留,到时候素膳要急着出嫁哦。”
倒是素蕤留了个心眼,对折绾道:“主家,我是在青楼长大的,我倒是知晓有一种骗子专门骗素膳姐姐这般的。”
折绾心情立马又低沉下去,“是吗?你说说。”
素蕤:“他们有很多人,各个都长得俊俏,人人都光鲜体面,在外面说自己是世家子弟出游,但其实就是混子。”
仗着自己的脸好看,编造一个好的身世,专门骗大户人家的妾室,涉世未深的大家小姐。
“女子的贞洁最是要紧,等骗得了身子,要什么她们不给?便要家破人亡的,还没处说理去,纷纷藏着瞒着,这便让他们更加嚣张了。”
折绾是第一次听这般的事情。她又紧张起来,“你说得对。”
素蕤,“我们那个地方也有这般的,我们青楼里面就有。”
但他也不知道苏公子是不是骗子。
折绾:“那就继续查!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破绽。”
她回了苍云阁,在屋子里面踱步,不安得很。牵涉到素膳的事,她总是难以冷静的。
^鹤春一回来就见她这般,诧异道:“你这是……知晓我被人送妾了?”
是在生气?
折绾:“什么送妾?”
^鹤春:“今日我去朱阁老家里面吃酒,他说要送我两个妾室。”
折绾:“哦。”
^鹤春:“……那你是因为什么烦?”
折绾就看向他。
倒是可以问问。
她道:“你能帮我查个人么?你奉旨督造桂渊等街,应该有那些进京买宅子的书生籍册?”
^鹤春:“有是有的,这么多人进京,哪里会没有。”
折绾:“那你帮我查个人――查仔细些,看看之前长什么样子。”
那哪里查得到。但^鹤春自然有自己的手段,他道:“出什么事情了?你尽管说。”
难得求到他头上,当然要现一现能耐。
折绾:“我自有我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说。”
^鹤春摩拳擦掌,“行,我帮你去看看。”
折绾就把苏煜两字写出来,“就是他――我怕他冒用别人的姓名。”
^鹤春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查个男人?”
折绾:“是。”
^鹤春上了心,亲自去跑这件事情。最开始也没有什么疑虑的,样样文书清白。但他想到折绾花枝招展的出门,还是忍不住去见了一面。
他就真上心了。拿出了十分本事,将人家的老底挖了出来,“这人是仙人跳。”
他斩钉截铁,折绾便恼怒起来,“他是不是想骗素膳?”
^鹤春查他,后头当然知晓是人家盯上了折绾的心尖宝贝,笑着道:“是,估摸着是下了场大赌注,是长久的路子。”
“一般的骗色骗财,他们可不敢挑官宦世家下手,也不会送这般好颜色的来。送了他来,一看就是想谋个大的。”
“只要你那宝贝疙瘩头昏脑热被她骗了,到时候搭上你,这事情可就长久了。”
折绾恼怒至极,生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真是混账!”
她去跟素膳说,素膳就道:“我就说嘛,他总是有些不对劲的。”
玉岫和孙三娘听闻此事,也十分诧异,两人还没听闻过这些人敢骗到她们这般的人家来的。
玉岫好奇问素膳,“你怎么觉得他是骗子的?”
素膳是个老实孩子,道:“我跟姑娘不爱读书,是因着小时候没银子,只能晚上偷偷绣荷包卖。白日里就没了精神头读书,时间长了就听不懂,便不爱读书了。”
“可是他不一眼,他说自己天性爱做生意,不爱读书。”
他是懂她,却也不懂她。
玉岫和孙三娘都听得心疼,“这天杀的骗子!”
折绾恨恨道:“已经暗下里抓起来了。”
是抓起来了,还有同伙。^鹤春回来笑个不停,“哦哟,还有勋国公府的妾室被骗了。”
折绾:“什么……”
竟然还敢去骗勋国公的妾室?
^鹤春:“勋国公夫人不太管事,那妾室受宠,就出门去买东西,便被他们盯上了。”
“那妾室倒是灵便,瞧上了人,自然也不敢说自己是勋国公的妾室,只说自己是商户人家的,想着春风一度,各自散去。”
他们果然就敢下手了。
^鹤春可不敢把此事捅破了,把英勋国公叫过去,语重心长的道:“那伙人说,你妾室说她空虚难耐,这才勾引他们。”
话说得好听,但话里的意思都懂。
勋国公不行。
^鹤春笑得不行,“可怜,可怜哟。”
折绾:“你真将事情捂下来了?”
^鹤春:“是捂了,但此事也算大,难道还能瞒得住潘大人?”
果然,此事就传了出去。
^鹤春日日回来笑个不停。
第53章 犹怜草木青(16)
泗水桂渊等街上的大事, 没有能逃脱潘大人眼睛的。几乎是^鹤春把人查出来他就知道了。
他奉旨督造十几条街,忙得脚都起了泡,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在洗脚, 潘夫人拿了针在蜡烛上面热,准备待会把他的水泡都给挑了。
管家进来小声说:“^大人也没有太藏着掖着,咱们的人很快就去审问出来了。”
潘大人足足愣了许久, 回过神来的时候狂笑出声, 拿过夫人手上的针对着水泡就是一顿戳, 脚上的水也不擦了, 就这么穿着鞋子出门,四处奔告。
皇帝也知晓了, 还把^鹤春叫过去问, “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鹤春忍住不笑, 一本正经的道:“是, 臣亲自去查的。那些人是江南那边做惯了此事的,洪水一淹, 他们没了老家,便跟着学子们一块上京了。”
说是学子上京, 但来的可不止是学子, 还有很多富商也来了。皇帝本是不喜的, 但他们交银子买宅子,四处买东西, 户部的银子就多了起来,众人便当看不见了。
皇帝感慨, “此事真是……勋国公今日在朝堂上黑着脸, 朕都没好意思笑话他。”
又道:“这个潘士显,倒是记仇得很。”
^鹤春:“潘大人本就脚上有泡, 如此四处说了一番回来,听闻脚底血肉都模糊了。”
皇帝大笑出声,“这个潘士显啊!”
他思量了一会,道:“鹤春,此事是你查出来的,你便去好好劝解劝解勋国公。”
^鹤春:“可不敢去――他如今正恼恨臣呢。”
皇帝又被他逗得一阵大笑,“是,勋国公也记仇。”
太子正好过来,见了两人这般就道:“是勋国公的事情吧?”
皇帝和蔼的点头,“是。朕让鹤春去看看他,他不敢去。”
而后顿了顿,突然问,“鹤春啊,潘大人跟勋国公你更喜欢谁一点?”
太子听得眉头一跳。^鹤春便面露苦相,“陛下,这是说谁都要得罪人的。不过得罪谁都是得罪,那还是得罪勋国公吧。反正已经得罪了。”
皇帝又是一阵笑,拍着^鹤春的肩膀道:“是,那你还是得罪勋国公吧,听朕的话,还是去一趟勋国公府解释解释,别叫他记恨上了你,毕竟是你的上官。”
太子听得心惊担颤的。^鹤春自己也背后出了一身的汗。他回去之后就跟英国公道:“陛下如今越发喜欢问这些了。”
英国公:“你回答之后,陛下的神色如何?”
^鹤春:“我应该是没回答错的。”
他自小就跟着陛下,还是能知晓他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的。但是之前陛下并不如此问。
英国公叹息,“你常日伴君,还要自己仔细些才行。”
^鹤春点头,又去了勋国公府,勋国公正在家喝闷酒,见了^鹤春就道:“你今日笑话我,他日就是我笑话你了。”
^鹤春亲自给他倒酒,“下官是没真没想到此事能闹这么大。”
勋国公也不跟他计较,感慨道:“如今我的名声是真坏了,先头是克妻,后头是喜欢寡妇,如今是不举――悖合着我英明一世,后半辈子辈子却栽在女人身上了。”
^鹤春回来之后笑个不停,折绾在一边用铁杵慢慢研磨鸡蛋壳,旁边还盛着一些草木灰,她准备把它们掺和着用来养兰花,正琢磨着分量各自多少,便见他都要笑过去了。
她不免深吸一口气,一边研磨一边慢条斯理的道:“你也不用笑话他,老夫少妻,都是这般的。”
^鹤春不笑了。
他跟折绾也差着年岁呢。
但他自认不会像勋国公一般,他忍不住道:“我跟他可不一样,他那个妾室为了逃罪,口不择言,还说勋国公的手段不俗……”
下面不行,其他的地方就折磨她。
他又不是重欲之人,哪里做得出来这般的事情。
折绾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事,皱眉,“勋国公实在是……”
^鹤春也瞧不上:“我之前还愿意给他几分面子,如今是不愿意了。”
他越发觉得勋国公老了,“我听闻他年轻的时候很是聪慧。”
怎么人一老就发昏呢?
折绾却想到了孙三娘。三娘遭受过这些事情吗?
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折绾才皱了皱眉头,他就懂了,道:“你在想什么呢?他这些手段也只敢在妾室身上使了。”
对妻子可不敢。但妾室不过是个玩意,他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朱阁老――他上回不是还要给我送妾室么?我可不敢要他家的,不知道经过多少手了,就是他自己,都要入土的人了,竟然还纳了个十八的姑娘。”
别说他不愿意纳妾,就是愿意,也不要朱家的啊,他嫌脏。
折绾听着就恶心,“别说了!”
^鹤春便不提了,道:“阿琰的忌辰就要到了,往年都是我一个人去,今年咱们带着川哥儿去。”
折绾嗯了一句,抬头的瞬间又看向了窗外,突然道了一句:“它们确实是快要凋谢了。”
^鹤春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
八月初三是折琰的忌日,也是川哥儿的生辰。赵氏往年并不愿意让川哥儿去,她的缘由也很站得住跟脚,“他本就生来弱,大师都说了,他命格弱,不要总让他出门。再者说,小孩子的眼睛灵,三岁之前容易被惊吓且出生的时候还是见了血的,何必要他再去坟前呢?在家里祭拜牌位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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