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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老先生年纪不小，但听力并没有弱化，反而比一些青年人更好。
他清楚地听到了舒秀琳的话，几步走过来，为她解答心头疑惑：“这位太太不用担心。叶远州是我留下的，我手头有几个免试名额，我准备把其中的一个送给他。他会迟到，是为了从暗精手下救人。有这份勇气与责任在，我相信他能成为优秀的灵师。”
言毕，他看着舒秀琳脸上出现裂纹的笑，神情变得愈发慈祥。
叶远州在后头听着，默默在心底给主考官磕了个头。
挺好挺好，老先生没把他实力弱小的事实抖搂出去，反而做了许多的美化，实在是太照顾他的脸面了。
叶康荣和主考官围绕着刚才发生的事，进行过一段简短的交流后，他看向儿子的眼中再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只剩下满意与自豪。
虽然儿子的成长与教育，他半点没参与，但儿子被夸赞、肯定时，他理所当然地与有荣焉。
之后的程序并不复杂，叶远州跟着主考官写好一个特殊考生说明后，就顺利得到了初级灵师资格。不必参加实战考核的他有幸坐在了观众席，和今日碰见的另外二人围观了全程。
也是到这时候，他才正式认识了被他架着走的两个男孩。
第一位有些呆呆的名叫施祗旻，这孩子果然比叶远州小上一些，所以他并不是考生，只是意外路过此地。
第二位试图与暗精大战三百回合的名叫唐景，和他同岁，是来参加此次初级资格测试的。
根据卢老先生的解释，“暗精”会大量出现，是一场意外。
下午这场可是实战测试，对着空气使用御灵术，是看不出灵师对御灵术的实际掌控能力的。好在灵师对“虚拟暗精”的培育之法已经炉火纯青，今天他们碰见的这一波，就是其中典型。
虚拟暗精各个方面都与暗精极为相似，包括他们带来的压迫感，和能凝结为实体的黑雾。唯有如此，才能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唯一区别在于，它们不会真正伤人。
本来这些虚拟暗精是通过专门通道运送的，不可能会外泄，今天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样的意外状况，险些带来大问题。
至于卢老先生，他本身就只需要参加下午的实战测验，所以到得比较晚。在周边闲逛则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好苗子，能把手中三个免试名额送出去。
被他选中的孩子，不仅能直接获得初级灵师的资格，更重要的是，还能得到他的亲自指点，拥有拜他为师的可能性。
叶远州和施祉旻、唐景在中午时经历了那样一场共患难，已经迅速建立起友谊。
在交流中，叶远州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施祉旻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反应也比别人慢半拍，是因为他的脑子一下子确实转不过来。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和叶远州一样，出生于灵师家庭，父母的水平都不低，他刚出生时也没有显现出太多的与众不同。
但从两岁的某一天开始，他突然就变得痴痴傻傻的，对一切事物都无法给出反应，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唯有在父母喊他名字时，他会在沉默半天后、轻轻哼上几声，似乎想回答些什么，却做不到。
施祗旻半年前才恢复正常，借着就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生活常识之上。到最近两个星期，他终于对身边的种种“新事物”熟悉起来，至少不会在红灯亮起时傻愣愣地走进车流中。
要不是这样，父母不会放心让他出门。
叶远州眉头皱了皱，确认着问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小旻，你有手机吗？”
施祗旻有些茫然地摇摇头：“那是什么？”
叶远州将手机取出放在手掌，施祗旻眼睛一亮，一副完全明白了的表情：“我知道了，这是板砖！……比较轻薄脆弱的板砖？”
“……你说得对。”叶远州收起手机，放弃解释，自行开始琢磨收到的求救讯息究竟从何而来。
他下意识地往唐景那边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就唐景当时那誓要与暗精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发求救短信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一步？
直到初级资格测试彻底结束，叶远州跟着父亲继母回到了家中，他都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晚餐同时也是为他举办的庆功宴，可惜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那突兀出现的求救短信上，错过了饭桌上精彩的言语斗争。
好在，回到房间后，他就不用费那个脑子了。
叶远州放松了身体、躺在床上，准备来一局紧张刺激的肉鸽游戏。只要他开始干别的，再复杂的问题也困不住他！
就在进入开始页面的瞬间，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字：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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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纨绔与手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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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远州心下一惊，差点把手机给摔出去，但想到手机的价格、以及自己从零花钱里把它抠出来的艰辛，他稳住了颤抖的手。
他想了想，打开备忘录，小心翼翼地调出键盘输入：你谁？
刚输完，屏幕上再次突兀地出现一行字：
你可以直接说话，我听得到。我是你的手机，就是成精了而已。
……而已？
看着最后的两个字，叶远州再次陷入呆滞，并开始考虑起重新买个手机的可能性。短时间之内，他凑不出太多现钱，只能考虑降低档次，换个性能差些的。
他下意识就要用手机开购物网站，但迅速反应过来，转而摸出了放在床头柜子里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是二手的，连文字游戏都带不动，所以他很少使用。
叶远州刚打开购物网页，手机就猜出了他的打算。在他的震惊中，手机竟然开始发出人类的声音。
“别急着把我换了呀，我有特殊作用的。”
叶远州：“比如说？”
手机：“你要是突然猝死了，我能把你‘不需要’的手机数据全部删除。”
叶远州：“你这个类型的手机它——还能买到吗？”
手机：“？”
明显心动的叶远州轻轻咳嗽了两声，试图改变态度，以获取更多的好处。将表情调整得更加严肃些后，他开口说：“你说的这些我已经知道了。除此之外，再给我一个留下你的理由。”
手机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目的被识破，手机不会再给出反应时，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行字。那是一个简单的地址，没有其他任何更进一步的解释。
叶远州再次尝试着与手机交流，可无论他好说歹说，是劝告还是威胁，都没能得到半点回应。它好像又变成了最普通的手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今天捡到现成大便宜、过度开心带来的幻觉。
他仰面在床上躺了很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翻身坐起，将刚刚记下的地址抄在了本子上。他本已经用习惯手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试过纸面笔记了。但毕竟刚刚经历了手机成精，他决定要养成一些质朴的新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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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远州正准备出门往手机给出的地址去，一走到门口，却发现昨天刚认识的施祉旻，此刻正蹲在院子外的石阶之上。
看到他出来，施祉旻扬了扬手，笑容满面地打招呼道：“叶哥，早上好。”
叶远州微微一愣，赶紧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过来是……来找我玩的？”
昨天分别前，他们三个交换了联系方式。施祉旻没有御灵的能力，也不太会用手机、电话一类的电子设备，叶远州只好把自己的住址给了出去，让施祉旻无事可做时，可以来找他。
他确实没想到，才过了一天，这孩子就真的来了。
施祉旻点点头。
初级资格测试结束后，他就被父母接回了家中。在车上，他把当天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父母。父母听完过程，就盘算着带他上门道谢。但他等不了这么久，于是趁着今天父母不在家中，拿了现金偷偷溜出来找为数不多的朋友玩。
叶远州看他蹲久了蹲出的一脑门子汗，问：“你来了多久？怎么不按铃把我喊出来呢？”
施祉旻用眼神表达了他的疑惑——
什么是铃？有什么用？
叶远州这才想起，他们家用的，是灵师专用铃，用御灵术一击打，屋中就会自动播报来访者的姓名。
施祉旻大概没有见过，也用不来。
好在他还有私自安装的第二个备选项。
他指指门边上的椭圆形电子门铃，向对方解释过用法后说：“以后你再来这儿，就按门铃。这个铃只有我知道，我听见声，就会来给你开门。”
施祉旻对着那门铃看了好一会儿，将这些事情记住后，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来找我，我本来应该在家中招待你的，但我现在正好要出门，要不……”叶远州想想，建议说：“你和我一起去？”
施祉旻正处在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感兴趣的阶段，所以对这样的邀请，他当然不会拒绝。
“要去哪里玩吗？”
叶远州摇摇头：“不是出去玩，可能是去……捉鬼吧？当然，要是能顺路玩一阵，我也没有意见。”
他昨天用电脑查过那地址，发现那地方虽然离市中心很远，但也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附近有商场、有夜市、有公园，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对于现在被强制戒断手机游戏的他来说，去完那地方后顺便在附近逛逛，也是个好选择。
带上施祗旻，叶远州坐着家里的交通工具，直奔目的地而去。
灵师的出行用具同样是四个轮子，但一般不在地上跑，而是在固定的几种高度飞。驱动方法也不是靠油或电，而是一些灵力储备器。叶远州比较喜欢管它叫车。
在参加初级测试前，他是没有随意调“车”的权力的，更多时候只能选择共享电动车或共享单车这种环保而省钱的方法。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价已经水涨船高，能支配专“车”送他到城内的任何一个去处。
他们走得仓促，并没有特意关注身后，所以也没发现，身后跟上了一个对他们的去向颇感兴趣之人。
在手机所给的地址前下车时，叶远州抬头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建筑物。
一栋五层楼高的普通住宅，从声音来判断，里面住着不少人，很是热闹的样子。
叶远州向着施祗旻招招手，后者跟着他下了车。他随口跟司机提了一句，让后者先行离开，等有需要，他会再次联系的。
他手头只有地址，没有具体的楼层数，只能进去每层都看看，碰碰运气。要是一圈走完什么都没发现，他就立刻拐去附近商场的手机店，随机挑选一款新手机，把成精的这部代替掉。
一层一层往上、走到第五层时，叶远州等来了他的答案。
明明有很多年没见过妹妹了，可他看到走廊窗边那女孩子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叶欣燕。
叶远州自己都说不明白，他到底是凭着什么，将十一年未联系的妹妹认出来的。当他们视线相触的瞬间，他确定——
欣燕也认出了他。
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向着对方所在之处靠近，又在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欣燕……”叶远州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开口说：“我应该没有认错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说完这几句，他再没有想到半句可以说的话，十一年的时间，似乎成了一堵厚重的墙壁，隔在他们之前。
然后叶欣燕一个大跳冲过来，把自己塞进哥哥怀里，用直接的行动撞塌了并不存在的障壁：“哥！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叶远州愣了愣，不知是该先向她解释，还是先给她擦眼泪。他这手指刚揩过楼梯的扶手，总觉得不大干净，要是就这么往妹妹的脸上抹，恐怕不太合适。
幸好在这时，施祉旻及时地伸出了援手。
他将一张纸巾递给叶欣燕，并用极为真诚的语气向她解释道：“叶哥是个活人，不是死人。”
叶欣燕接过纸巾，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顺道把施祉旻一块儿架着，拖进了自己暂住的屋子里。目前，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住着，所以想要说些话也方便。
在她的房间里，兄妹两个将最近这些年发生的种种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
叶欣燕是瞒着母亲偷偷回国的。她就读的学校最近放假，学校给所有学生提供了两个选择——
回家休整，或者跟随校园旅行团进行外出研学。
收到通知后，她就决定要欺上瞒下，向学校方申请回家休整，而在母亲那儿，则复制其他同学的情况说明书，假装参加研学活动。
如此一来，她就有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做一些自己期待的事。
至于为什么要做得这么过，瞒着母亲都要跑出来，是因为叶远州。她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哥哥几年前就因为意外死在暗精手下，现在应该已经埋了有三四年了。她也确实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证据，可她不愿相信。
半年之前，她和朋友出游路过此地，当时还经历了一场紧张刺激的鬼屋冒险。
在那场无限接近真实的鬼屋冒险之中，她和不少“鬼魂”交了朋友，替他们主持公道，放走了被恶徒囚禁的灵魂。当时她脑子里突然就跳出了哥哥的影子。
要是哥哥真死了，还是死在暗精手下，怎么说也得给她这亲妹妹托个梦，让她帮着报仇吧？
她都没做过这种梦，所以哥哥一定没死！
就是在那时，叶欣燕下定决心——她非得亲自跑一趟，回父亲这边找找叶远州，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是灵师是鬼魂。
叶远州听得满头问号：“怎么会传得这么离谱，说我已经死了？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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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纨绔与手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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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欣燕搬出了一面小巧的镜子。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叶远州一样适应良好，不仅能熟练运用手机，甚至还能在上头同时开肝五个游戏。像叶欣燕这样子的，平时通讯联系，就更习惯用一些传统的灵师专用手段——飞镜。
互相认识的灵师可以通过飞镜联系，好处就是不用办卡、完全免费，还不必为电量和话费而担心，坏处则是没有任何附加功能，仅供联系。
对于叶远州来说，后者显然是个致命打击。所以他虽然拿着父亲送的飞镜，但从没用过。反正压根儿没人用飞镜联系他，压箱底也不是问题。
此刻，在妹妹的飞镜上，他看到了自己的……灵堂？
他沉默大半天，认真组织过语言后，一拍桌面开口道：“这可是最高规格的灵堂！就我们爹对我那态度，怎么可能给我办最高规格，大概率直接秘不发丧了。这一看就是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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