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收留他们的两位婶子虽然好心,可一下多了四张嘴,她们只能从自己碗里省下口粮留给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六个人都吃不太饱。
回想起那密闭到没有窗户的憋闷房间,冰雪化成的水,和只能生吃的腥气食物,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赶忙将注意力移回到当下。
邵盼晴伸手,在他后脑勺上重重一拍:“谁让你躺下了!今天轮到你给任师父和姐姐送饭菜,收完下来还得洗澡,别偷懒!”
吕承业嘿嘿一笑,立刻应道:“我记得呢,马上就去。再让我休息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待了一个月,他们也算和这间屋子的主人混熟了。
屋子里原本住了两个人,分别是一男一女,按照他们的理解,那应该是一对兄妹。“妹妹”稍显神秘,一般不现身于人前,但既然她是主动提出收留他们的人,那她一定是一位心善的女性。
而那位兄长则与他们走得更近一些。他们不仅知道了他的名字,还在一周前,拜了懂得如何控制星力的他为师。
为了表达拜师的诚意,他们主动揽下了各项工作。而在他们内部,也有一套完整的轮班制度,有人负责打扫,有人负责清洗,还有人负责一日三餐的准备和饭后的收拾。
安宜见吕承业是一副不想动弹的模样,心念一动。
她挑了挑眉,尽量自然地接过话茬:“我今天的训练比较轻松,现在也不累,我替你去送吧。”
如她预料的那般,已经吃撑的吕承业满怀感激地答应下来,并在邵盼晴的怒目而视下坚持自己、一动不动。
对于吕承业身上时不时就要发作一下的懒症,邵盼晴是看了就来气。偏偏剩下两个朋友都很照顾年纪最小的他,她的劝告起不到半点作用。
眼看着安宜就要往厨房去,她赶忙拦住了前者:“安宜!你和贺哥真的不能继续惯着他了,该让他做的事,就得让他自己去做!”
安宜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计划,便笑了笑,哄道:“就这一次啦,之后我一定都让他自己做。”
--------------------
第43章 落难者与房子(六)
===================================
今天早上,安宜终于收到了老朋友的联系。那瓶能致命的无味毒药此刻就藏在她的袖间,眼下于她而言,是个合适的机会。她担心,错过这次机会、再等上几天,她就会丧失报仇的勇气。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邵盼晴只好让开了路。她往厨房里去端热在锅里的饭菜时,还听到身后两人关于屋主的讨论。
吕承业:“那天见到的漂亮姐姐,应该也是个好心善良的人吧……”
邵盼晴:“是啊,就跟指点我们的师父一样。”
安宜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不敢再听,以略有些混乱的脚步匆匆离开此处。脚步声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引起了刚刚进门的贺开哲的注意。
贺开哲一挑眉,问其他二人:“安宜怎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同步摇头:“不知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贺开哲正想跟上去看看情况,安宜已经端着餐盘走了出来。安宜自己都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餐盘自己抖了一抖,带着她的两只手都动了起来,结果餐盘便没端稳,很是突然地飞了出去。
安宜的动作没有珍惜食物的吕承业来得快。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吕承业已经从撒落一地的菜中抢救起了几大块肉,正准备往自己嘴里送。
他想着,这掉在地上的东西,肯定不能让两位屋主吃,不如先由他吃下最珍贵的,再重做一份给屋主送去。
按照三秒定律来说,这些肉还新鲜得很。
就在吕承业要将肉塞进嘴里的时候,安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一巴掌精准无误地打掉了他手中的东西:“不许吃!”
这么激烈的态度,其他人想不在意也难。
贺开哲意识到什么,几步走过来,蹲在饭菜边上,直直地看向安宜,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出门。你实话告诉我,你在这里面加了什么?”
朋友们觉察到情况不对,都围了过来,安宜却只是抠着自己的手心,说不出半个字。
贺开哲的脑子很灵,已经展开了想象与梳理:“你之前看师父的眼神就不太对,你是不是……想要他的命?从一开始闯入这个房间,你就是这么计划的?”
他对她的行为模式很熟悉,之前只是没有怀疑,一旦开始细想,立刻就捕捉到了许多关键信息。
安宜低着头,但那态度,跟默认没什么区别。
贺开哲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不是会残害无辜者的人,所以……和你父母有关。”
心中所想都被他猜了出来,安宜压下纷杂的情绪,终于点点头,承认了:“对,就是这么回事。出发之前,我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足以证明我父母的死,和他们家有关。是他父亲下的令,他动的手。”
这句话一出口,瞬间让几人炸开了锅。
在一片讨论与互相辩驳的混乱声音之中,任司源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我作为当事人,稍微说上两句、参与讨论,应该没有问题吧?”
安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生怕他会对几个朋友出手。但她转念又想,凭着他们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任司源没有在听到他们的讨论后立即下死手,就说明这事儿还有得商量。
她本想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身上,再用自己的性命换其他人的安全,可任司源的一个眼神,就将她酝酿好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
任司源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他们家’,指的具体是什么。但我可以简单地透露一个信息。我来自任家,上面有一个哥哥,名叫任经武。家中之事多半在他的掌控之下,与我并无关系。”
话音方落,他手中忽地飞出一张纸片,精准地落在了安宜眼前。上面出现的男子图像,让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原因无他,这张脸,她实在太熟悉了。
她这样的反应,显然在任司源的意料之中。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最后留下一句提醒:“安宜——不要被情绪和表象所迷惑。动手之前,搞清楚你真正的目标究竟是谁。”
他再没有多说什么,抬脚就走。等在落照房间的椅子上趴好了,且确定身后并没有人跟随而来后,他不满地看向身旁飘着的缎带:“你可以给我哥哥画像,为什么不能给我画?”
落照:……?
“可以画,当然可以画,马上就给你画。”
不需要任司源参与太多,靠着落照的及时讲解,他很顺利地掌握了几人的动向。他从家中逃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上,但有落照在,制造一些“物证”并不困难。
这些物证,引导着安宜将怀疑的矛头又指向了任经武。可之前得到的,指控凶手是任家父子的血书,同样十分真实。
不久后,任司源收到了一封告别信。信中,安宜四人谢过他这段时间的照顾,表示若有机会,之后一定会报答,却没有说他们要往哪儿去、去做什么。
依着任司源的想法,事情到这一步就该告一段落了。可惜落照并不配合。
在他们围绕此事展开一轮“友好讨论”后,他直接被房子扫地出门。按照落照的要求,他必须确保四名少年足够安全,才能回到此处。
房子的大门在他眼前被合上,他看了看脚边同样被丢出来的大包,有点哭笑不得。
落照生怕他折在半路上,还特意按照他之前出门时的习惯,收拾了他常用的东西一块儿送出门。他觉得,他理应对这份好心感恩戴德。
任司源心里清楚,落照要是下定决心,他就不可能进得了这房子。他不觉得她是会无理取闹的性格,这个举动背后,应该藏有某种参时不能为他所知的深意。
他的心态向来很好,事已至此,只好快点把麻烦事解决,早日回家来。
^
任经武烦躁地将手中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摔,含着怒意问身旁的手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自从当日派人将毒药偷偷送给安宜后,他就失去了和这四人的联系。一直不知道事情的进展,让他心中的烦闷情绪越来越重。
手下缩了缩肩膀,老实作答:“是……根据探查小组汇报的消息,原本任司源躲藏的那间屋子,已经看不到有人活动的迹象。无论是任司源,还是安宜他们,都不知所踪。不过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还没有进到屋子里面去过。”
在手下看来,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那种极寒之地,没了庇护所,早晚都是个死。发现尸体,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任经武当然不会去向他解释自己的烦躁因何而起,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手下正准备离开,放在口袋里的终端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消息的提示音。他拿起一看,发现是个好消息,便赶忙向着上司汇报了:“先生,有新消息了!就在刚刚,安宜已经回到了本部。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据她所说,她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喜色在任经武脸上蔓延开来,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表情,眉头微微一蹙:“等等,你刚才说……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她那三个同伴,没和她在一起?”
手下点点头,应了声“是”。
任经武感到有些不对劲儿。按照他对安宜的了解,她是绝不可能丢下同伴、独自逃离的。
在当年那场由任经武导演的剧情中,邵盼晴和吕承业才是犯错之人,安宜和贺开哲,不过是倒霉地同他们分到了同个小组,不幸被牵连。但两人都很讲义气,没有将同伴弃之不顾,更没有落进下石,反而加入了他们的逃跑大军。
任经武实在放心不下将此事假他人之手,便伪装了身份、接近安宜,以“金先生”的名头向安宜抛出了表示欣赏的橄榄枝。
他的援手仅限安宜一人,果然遭到断然的拒绝。话虽如此,当他给出了一点小小的帮助作为诚意时,已然身陷绝境的她并没有拒绝。那瓶毒药,也是通过相似的方式传到她手中。
为了达成目的,任经武曾经给安宜留过退路,可以帮她一人回到原本所在的卫队做事。而对方真正回来时,他却产生了怀疑。
多做了几重准备后,他去见了安宜。
安宜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茫然、恐惧、惊惶无措。沙发是两人座,她却挤在最为角落的位置,只放了半个屁股在上面,更多的重量是靠自己的腿勉强支撑着的。
任经武进门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可还是惊到了她。她被吓得差点从位置上弹起来,看清楚是他之后,才稍稍松下一口气:“金先生……您……救救我……”
刚气若游丝般地说出这句话,她就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安宜的奇怪状态,让任经武愈发得放心不下。他对着这小女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特意守在了她的病床前,边安排人前去探查、边等待着她苏醒。
--------------------
第44章 落难者与房子(七)
===================================
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天。
三天的时间里,医生对安宜做了多次检查,始终无法判断使其长时间昏迷的原因。唯一可以往病因上靠的,大概是她脑后的一处伤口。
面对日渐暴躁的任经武,医生只好用病人受了太大惊吓这样的理由做解释,可惜没能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好在第三天时,安宜醒了过来,否则,医生怕自己就该倒下了。
任经武迫不及待地想从她嘴里套出事情的真相,然而,巨大的冲击力给她的脑子带去太多影响,她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
在她的描述中,那间小屋子里,发生了极为惨烈的厮杀。任司源明明中了毒,却没有因此而去世,她的同伴们都死在了那里,唯有她一人,在他们的帮助下侥幸逃出生天。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任经武仍然不放心。于是,他再次派出了手下,前往那栋房子探查。
之前卫队们只是在外头观察,暂时还没有进到里面去过,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屋了。
房子里的景象果然凄惨至极。门窗大开,家具要么被砍翻倒地、要么残破至极,墙面上到处是刀痕与血迹,虽找不到尸体,但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这儿一定出过命案,死亡人数且必定在两人以上。
可是不管怎么说,神秘消失的尸体都代表着一种隐患。
卫队队长本该将这一情况老实上报,但想到任经武最近那逐渐癫狂的模样,以及最近收到的命令,他开始犹豫。
要是如实上报,任经武定会铁了心要他们探明整个北方大地。北方大地本就藏着许多看不见的危险,他们的物资又已经见了底……他不能看着兄弟们死在这里。
最终,他改动了上报的文件,将未发现尸体改为“已发现四具尸体,焚毁后掩埋”。
待探查的队伍离开后,落照灭了他们放下的火,稍稍松了口气。她没有动自己伪造的案发现场,没猜错的话,再过几天,这满地的刀痕和血迹还能起到一点小小的作用。
任司源用现代科技顺利偷听了四人的谈话,知道他们想象出怎样的一副景象,立刻转告于她。于是,她便及时地伪造了现场,配合他们的说辞,希望能蒙骗过去。
效果出乎意料好。
安宜撒出的谎言得到了任经武的信任,她被留在了卫队中,还重新担当了一个比过去更重要的职位。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要趁这机会,在工作系统内部找到足以揭示幕后真凶的线索。可是此事说着便不容易,做起来自然更难。
她没能找到任何证明,反而因为过于急切的行为举止,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他们将她的奇怪行动告知了任经武,而他没费多少心思,就猜出了她的想法。
眼下,任经武几乎就要成为西方大地的掌控者,可若是他对弟弟的所作所为暴露于人前,那么家族中一大批自父亲那儿继承下来的星士力量,将会不再受他控制。说不准,他们还会对着他这个背叛者举起武器。
他自然不可能任由一个小小的安宜毁了自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向着她出手了。
任经武对上安宜,后者理应毫无反抗之力,事实也确实如此。
唯一的意外是,他使用的冷兵器出了些许的问题。他对星力的控制向来不稳定,所以当使用的兵器在手中炸开时,他认为这是星力失控的缘故。他自然不可能想到,兵器的变化会与一个“死人”有关。
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以至于安宜直接尸骨无存,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与血迹。
过程虽然出了意外,好在结局还是如他所愿。
至此,他终于能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享受属于他的胜利。
^
安宜是在一阵轻微的震颤中醒过来的。她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正躺在汽车的副驾驶位上。
27/53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