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还更阴森了是什么回事!
换座位的第一天,姜元妙心情复杂地放学,头一次对回家这件事都提不起热情,磨蹭地收拾东西。
拎着书包从教室里出来时,祁熠已经在走廊上候着了。
还未入夏,气温仍旧有些低,他披着校服外套,里面是件黑色T恤,挺拔的身形撑起松垮的红白校服,仿佛为他量身定制般合适,黑色单肩包斜跨在身后。
天边已经浮现出粉红色,是晚霞晕染了飘浮的云朵,茜色的余晖落在少年肩头,却依旧没让他的脸色明朗多少。
直到放学,姜元妙也没能想出来,她做的哪件缺德事被他发现,问是不可能主动问的,那叫卡车自爆。
姜元妙有些心虚地朝他走过去,试图把另一个人拉进队伍分散火力,“赵飞翔最近都在干嘛,怎么总不跟我们一块回家?”
上个学期是为了追他女神,追了一学期没追到,这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倒是经常三人一块回家,之后就又一放学就看不见人影了。似乎,是从祁熠参加完竞赛回来后?
祁熠走在她身侧,语气淡淡:“不清楚。”
“我去看看!”
路过十班楼层的时候,姜元妙正想去十班教室找找赵飞翔,刚好看见赵飞翔从十班出来。
她忙喊了声:“赵飞翔,一起回家哇!”
被喊的人朝这边看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飞快丢下一句“我还有事!”,转身拔腿就跑了,仿佛她和祁熠是什么洪水猛兽。
姜元妙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祁熠:“不想发光。”
姜元妙更摸不着头脑了,“啥?”
然而祁熠并没有再跟她细说,继续往楼下走。
没能把赵飞翔拉过来分散火力,姜元妙只好换个办法,用聊天来吸引注意力。
正好,她也十分好奇一个问题。
走在路上,在气氛过于沉默的时候,姜元妙轻咳了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和宋烟坐同桌的感觉怎么样?”
祁熠言简意赅:“还行。”
姜元妙为这个回答而惊讶。
跟她常把夸人的话挂在嘴边的习惯不一样,祁熠的嘴硬程度可以和煮熟的鸭子媲美,所以在他这里,“还行”,其实是个很不错的评价。
如果宋烟能听到,绝对会开心到起飞。
可惜,她不是宋烟。
某种层面上来说,她和宋烟还是对立面的关系。
就算明天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宋烟,也不耽误她这个时候的低落。
低落的女高中生并不知道,祁熠所说的还行,是基于他这任同桌和上一任同桌的比较而言。
“你呢?”祁熠冷不丁问,“和路逍坐同桌,你是不是很开心?”
姜元妙闻言一愣,这不像是他会问出来的问题。
见她没马上回答,祁熠抿了抿唇,再开口时,空气里多了几分酸味,“我看你们俩聊得挺开心。”
哪怕神经粗如姜元妙,也察觉到这微妙的语气。
如果是平时,她绝对会口嗨一下,调侃他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想跟她坐同桌,就算他否认,不管是真心否认还是嘴硬否认,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还会嬉皮笑脸地告诉他,我也想跟你坐同桌。
但就在刚刚,他还亲口承认他的现任同桌还行,很不错,姜元妙也就完全提不起劲跟他开玩笑了。
分不清是赌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把那个回答原模原样还回去,“还行。”
祁熠哦了声,就没再吭声。
就连那声哦,都语气平平,教人完全分辨不出喜怒。
行至公交车站,上了拥挤的公交车,两人都站着,姜元妙扶着后车门旁边的栏杆,祁熠站在她身侧,单手抓着扶手。
公交车摇摇晃晃,把姜元妙晃得有些犯困,打了个呵欠,活动了下脖子醒瞌睡。
却在仰头的时候,无意间瞥见祁熠抓在扶手上的左手。
准确地说,是他空荡荡的左手手腕。
幸运手链,不在了。
姜元妙下意识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摘下来的,张开嘴却又忽而心生胆怯,害怕听到他说戴腻了之类的回答。
她到底还是闭上了嘴,把疑问和郁闷都憋在心里。
公交车到站,姜元妙下车就走,也不管祁熠有没有跟上来,只管低着头猛冲。
手臂忽然被身后追上来的人抓住,祁熠抓着她往后一拽,避开马路上飞快驶过的汽车。
他皱起眉,“红绿灯都不看,嫌命太长了?”
姜元妙低着头,没吭声。
没有嬉皮笑脸说谢谢下次注意,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嘴,她的沉默肉眼可见的反常。
咋咋呼呼的姜元妙,只有在睡觉和心情低落到极点的时候,才会这么安静。
祁熠皱了下眉,语气放缓声音也放轻,“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女高中生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头顶的碎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粉红色云彩逐渐融进深蓝色的天空,马路两边的商铺闪烁着色彩不一的电子招牌,夜晚悄然而至。
两人就这么在路边僵持着,也没人着急回家。
等了有一会儿,祁熠弯腰从侧边凑过去看她表情,她却马上往反方向扭过脸,像在跟他赌气。
既莫名,又有些好笑。
换完座位,她和路逍聊得那么开心,还面对面趴一块,生气的人不该是他吗?
祁熠轻叹了口气,抬手覆上她头顶,轻拍了两下,“是在跟我生气?”
这个反应,十有八-九是了。
只是原因不明。
其实,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姜元妙是在挣扎。
她在很难过地纠结一件事。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她终于肯开口。
祁熠首先注意到她的用词,是很正式的“请教”。
他嗯了声,“你说。”
姜元妙忽而抬起头,眼眶微红地望着他。
“如果你喜欢你的好朋友,但他对你却不是那种喜欢,你还会告白吗?”
第41章
在得知祁熠对姜元妙的心思后,赵飞翔曾经找过他细聊。
起初,赵飞翔大为震撼,跑来质问他,“你小子把这事瞒得可真好啊,兄弟都不说?”
刚参加完竞赛回来的人没什么精神,懒懒垂着眼,“我瞒过么?”
赵飞翔被他这话噎住,还真是。
只不过表现得很委婉。
这也太委婉点了吧?
赵飞翔友情提醒:“妙妙她什么脑回路,你最清楚不过,你不直白点告诉她,她那脑子压根参不透。”
祁熠低着头,转了两圈手腕上的红色手链:“我还没打算告诉她。”
赵飞翔又不明白了,人都从沙发上坐直,“为什么?既然喜欢,那就赶紧去说啊,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赵飞翔也算十班的半个妇女之友,常混在女生堆里,听他们班的女生们倾诉所谓青春期的苦恼,因为哪个男生很优秀,所以很喜欢那人,同时却又因为那个人太优秀,所以不敢靠近。
哪怕是在他看来很漂亮很聪明性格很开朗的女生,竟然也存在这种烦恼。
赵飞翔这就很不理解,为什么会自卑?为什么要自卑?
喜欢就去追,追到就是赚到,追不到又不会少块肉,过段时间振作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如果连第一步都不迈出去,那这样的喜欢,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姜元妙还不是其他外人,她本来就很喜欢祁熠,祁熠跟她表白,也就是戳破窗户纸的事。
赵飞翔又说:“别人去告白,我还没把握,但这人是你,把握十成十啊,妙妙不是从小就喜欢你这张脸吗,要是知道你喜欢他,她肯定开心起飞了!”
他噼里啪啦地说了很多,却也说到了重点。
连赵飞翔都知道,姜元妙喜欢的,是他的脸。
也只是他的脸。
祁熠扯了扯嘴角,什么辩驳的话也没说。
为什么不告白。
因为对方是姜元妙。
因为姜元妙之于他,不只是喜欢的人。
这样的感情,比平常的喜欢更珍贵,比普通的友谊更需要去珍惜。
这样的感情,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易碎。
一旦公之于众,或许连带着其他所有联系,昔日种种,都化为乌有。
因为他之于姜元妙,只是一个脸长得好看的朋友。
她还没开窍,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他为此无力,也为此庆幸。
“如果你喜欢你的好朋友,但他对你却不是那种喜欢,你还会告白吗?”
霓虹灯点亮的街道,带走体温的晚风里,女生微红着眼眶,难过地向他请教这个问题。
亮着红色尾灯的汽车飞驰而过,排放出的呛鼻尾气,让北极熊的灭绝又逼近一步。远处传来拖着长音的鸣笛,仿佛一声尖锐刺耳的嘲笑。
祁熠长久地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屈起,指节因绷紧而贲白。
如同哽住,喉结艰难地滚动,“你喜欢上了谁?”
他问,“是……路逍?”
姜元妙移开了眼睛,躲向遥远的天际,似乎不欲回答这个问题。
可她又张开了嘴,“我……”
“不会。”
在她说出肯定答案之前,祁熠先给出否定回答。
无论她的视线逃向何处,他垂着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她。
声音很低地,说出从中作梗的卑鄙话语,仿佛诱哄,又更像是对自己的凌迟。
“被拒绝是件多尴尬的事,别去告白,你们还能做朋友。”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从女孩通红的眼眶倏然坠落。
姜元妙手指飞快抹去眼睑的水痕,吸了吸鼻子,闷声开口:“我知道了。”
祁熠抬手,想拍拍她的头,却被她后退一步躲过。
姜元妙又抹了下眼睛,朝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天都这么黑了,快回家了。”
她转身,在红灯变成绿灯的瞬间,立刻抬腿就走。
祁熠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收回停在半空的手。
-
姜元妙是哭着跑回家的,风一样冲进房间,房门甩得哐当响,正在厨房做饭的姜砺峰被这大动静吓了一跳,剁着肉骂骂咧咧,说她龙卷风过境一样,发现她鞋都没换,更是气汹汹,“你来拖地啊!”
骂了几句,房里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姜砺峰察觉不对劲,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走到她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姜元妙,你干嘛呢?”
里面的人没应声,他却隐约听见几声抽泣。
起初,姜砺峰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家这猴王伤心了哪次不是嚎啕大哭,怎么会哭得这么安静?
他耳朵贴在门上,仔细一听,老天爷嘞,还真是在哭。
姜砺峰又敲了两下门,问:“妙妙,发生什么事了?”
姜元妙没理他。
他寻思是不是自己刚刚骂得狠了,便找补道:“没换鞋就没换鞋嘛,反正咱家有拖地机器人,还有两儿呢。”
姜元妙还是没理他。
好,这下排除他的责任了。
姜砺峰松了口气,又想起前几天姜元妙还在念叨的期中考试,好像是今天出成绩。
可她考完回来又笑嘻嘻,不像是没考好的样子,又想了想,她哪次考完考试不是笑嘻嘻,考砸了嬉皮笑脸,考好了尾巴翘上天。
姜砺峰试探性地问:“期中考试没考好?数学又只打了六十分?没考好就没考好嘛,六十分也是分嘛,打六十你都能考进前一百,这说明你其他科目牛得很啊!”
“再说,咱不是还请了祁熠给你补课吗,人奥数拿过这么多奖,肯定能把你数学给拉起来。”
姜砺峰还在唠唠叨叨地安慰着她,结果里面的人不知怎么,抽泣声更大了,好像还是埋在枕头里哭。
姜砺峰懵了,又悟了。
祁熠,肯定是祁熠!
姜砺峰冲着门道:“是不是祁熠那小子惹你了?他欺负你了?爸这就去找他,好好问问他怎么你了!”
他转身就要去拿手机给祁熠打电话,才走两步,姜元妙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
女高中生泪流满面站在门口,“不准去!”
姜砺峰忙回头,“真是祁熠那臭小子欺负你了?”
姜元妙吸着鼻子否认,“不是,没有谁欺负我。”
她抹了把脸,胡乱抹去眼泪,下定决心放话,“从今天开始,我要断情绝爱,好好学习,专心备战高考!”
她说完就甩上了门。
姜砺峰一脸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女儿能有这觉悟,他这当爹的真觉得欣慰。
刚欣慰不过一秒,又忽然悟到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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