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哭树——意忘【完结】

　　“你喜欢她吗？”李童问秦升。

　　秦升知道李童说的是什么。

　　“我现在没心思谈恋爱。”

　　“小秦。这一路上我也看出来你有心事。哥告诉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人并不能靠回忆活着，不是吗？”

　　秦升并不说话。

　　“男人来这个世上，就是要快活快活。你看上了她，哥帮你……”

　　“——我，童哥，谢谢你。”秦升立即拒绝了。

　　“你这就客气了不是吗？”

　　“童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爱林卓姐吗？”

　　李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被问住了。“爱，当然爱啊。她是我老婆。我不爱她爱谁？”

　　秦升看着李童的表情，马上就明白了一切。

　　路过村庄时，秦升在村子里的小卖部买了好几瓶矿泉水。

　　李童说路上可以烧水，背那么多矿泉水很累的。秦升没有搭理他。

　　林卓和许也买了蔬菜和生牛肉，说到前面可以好好吃一顿。

　　傍晚他们就要到一个村子。他们打算晚上在村子里找户人家住下。

　　这个村子离雅鲁藏布江很近，江边有个沙滩。李童提议在沙滩上野餐。

　　许也和林卓都同意。

　　秦升也跟着点头。

　　他们在沙滩上找好地方。这沙滩沙子很细，走上去软绵绵的。远处可以看到雪山。那就像一幅绝美的油画。

　　开始分工。李童让秦升和许也去找些柴火。江边有很多从江水里冲上来的腐烂的树根，吹到岸边那些树根晒干了，是烧火的好柴。李童让林卓到江边洗菜。他在沙滩上搭炉子。

　　许也跟秦升很快就走远了。

　　除了那块河滩，雅鲁藏布江江边都是一块一块的大石头。有些石头就像大象那么大，有些竖立着，像纪念碑。还有些横卧着，如一尊卧佛，还有的像柴垛、像帐篷。那些石头间隙里，有很多木头。他们一起进去捡，李童看着他们消失了。

　　许也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滑倒，掉进了水里。秦升赶紧过去扶她。许也很在意秦升触碰他，秦升察觉后立即拿开了手。他们坐在石林中歇息。

　　“那些路边的水煮完真的不能喝吗？”许也问秦升。

　　“你没觉得林卓姐的状态很不对劲儿？她的嘴唇发紫、脸色发红。这其实并不正常”

　　“那跟水没关系吧。只要不是死水，都没事，不会中毒。”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的猴子哭树。”

　　“记得。”

　　“很多事情就像猴子和它想爬的那棵树，很无奈。”

　　“你是说有人在林卓姐喝的水里动了手脚？”

　　“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明白了。”

　　李童正在搭炉子。他在江边找到一些大小合适的石头，搭成炉子形状。他很快搭好了。他看到林卓正在江边背对着他洗菜。

　　李童悄悄地走到林卓身后。

　　林卓洗完了一根茄子。站起身来，拿另一根未洗的黄瓜。她一转头，看到李童，李童就贴着她的脸。她吓了一跳，接着落入水中。

　　水很深。林卓掉下去接着就没到了脖子。她喝了几口水。

　　李童伸手去捞她。却怎么都抓不住她的手。她在水里越陷越深。李童突然站起来。他看着林卓笑。那笑声像在报复。林卓完全被江水挟持了。她甚至有点看不见李童。她脑海里想到书上看到的一件事，据说雅鲁藏布江看起来不宽，但是很深，是地球上的一个裂口，如果人轻视了它，贸然进入江中，就会被那个裂口吞噬。林卓的脑海中冒出的是死亡的场景，是再也无法跟秦升相聚的念头，是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场景。

　　林卓喝了好几大口水，沉下去又浮上来，浮上水面的时候她大叫救命。她的声音淹没在雅鲁藏布江的江水声中。

　　秦升和许也听到呼救声立即赶了过来。这时李童拿起身边一根长木棍，伸到林卓身旁，林卓抓住那根棍子，慢慢爬到岸边。

　　秦升和许也正好赶到，帮李童拉那根棍子。林卓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衣服都贴在她的身上，就像一只落汤鸡。

　　林卓换了一身衣服。她坐在火边取暖，此时她脸上平静了许多。刚上岸时，秦升觉得林卓脸上似乎糊了一层颜料.。天色慢慢变暗。江中的风吹到岸边来，更增添了一丝冷意。许也将那个绿色的羽绒服也给林卓穿上。

　　李童仍在责怪林卓，说她怎么那么不小心掉到水中。林卓则不说话。他们煮了牛肉和蔬菜。熟了之后林卓一口也没吃。

　　秦升觉得他吃的也没有滋味。许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

　　李童仍旧像没事一样大口吃起来。牛肉都让他吃了。

　　林卓奇怪地看着李童。

　　“你吓到我了。”林卓看着李童，冷冷地说。

　　李童心不在焉。

　　他们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找了好几家才有一家愿意提供住宿。那户人家只有一个空房间。秦升说那个房间让林卓和许也住。秦升和李童在客厅随便有个地方就行。李童好像并不太满意，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林卓从江边回来一路上都心神不宁。许也一直跟在她身后。两人牵着手，许也觉得林卓的手冷冰冰的。跟房主交涉好后，秦升和李童住到了外面那间放杂物的小屋。而林卓和许也住到了里面。等熄了灯。林卓的泪水马上从脸上流了出来。她哽咽着，尽量不影响许也。但是许也也睡不者。

　　“我落水了，他并没有马上救我。”

　　许也看着林卓。

　　“或许我该对他失望了。”

　　许也牵着林卓的手，安慰她。

　　“你不是想听我的故事吗？我说给你听。”林卓说。

第25章

　　林卓的麻烦始于她的一个女学生。

　　李童和林卓之前在新加坡留学，从本科读到硕士，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相爱整整七年时间。林卓常常觉得，七年好像是她命运的一个轮回。现如今他们也结婚了整整七年。当初如果没有结婚的打算，他们也就散了。现在结婚七年之痒，如果矛盾解决不了，就有大麻烦出现。

　　那时年轻，毕了业两人双双回国。李童看到短视频正在崛起，有很多机会，着手创业做短视频，而林卓则找了大学教职的工作。工作稳定后，他们结了婚。林卓的学校提供教职工住房，李童和林卓一起住在学校里。婚后林卓越来越爱李童，全身心投入到李童身上，甚至都没了自己。李童却正好相反，厌倦林卓后朝三暮四起来，对林卓没那么在乎了。林卓陷得太深了，以为李童不会变，对李童的不安分的想法浑然不知浑然不觉。一个人在深深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失去自我，看不到两人的问题。

　　林卓脾气好，好接近，爱跟学生打成一片。很多学生都喜欢她，一到假期就去林卓家里玩。有个女学生就是这样介入了他们的生活。那个女学生长着一对桃花眼，身材好，充满肉欲，很惹人注目。她跟其他学生一起到林卓家里玩，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李童。这点林卓一直也没想明白。明明李童每天都很忙，基本上跟她的学生没什么交集，怎么就有机会认识了？她的想象力和洞察力都有限。

　　林卓后来才知道，李童把那个学生肚子搞大了，又花钱让那个女学生打了胎。那时候李童的公司已经开始赚钱了。林卓知道这件事后，跟李童大闹一场。她心里还是深爱着李童，不愿离婚。李童也向她保证不再乱来，跟那个女学生断了，两人继续过日子。但是出了这件事后，林卓再也不放心李童。李童公司里有不少年轻的小网红，林卓觉得李童肯定经不住诱惑，再次陷入婚外情。于是她时时刻刻紧盯着李童。

　　但是让林卓想不到的是，李童并没有跟公司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出轨，而是跟学校一个比他大十二岁的单身女教授搞上了。林卓这下觉得世界完全崩塌了。男人原来这么靠不住吗？怎么防还是防不住。

　　林卓曾经问李童为什么要找个比他大十二岁的女人，李童说跟那个大女人在一起，他心里更踏实。林卓并猜不透李童心里在想什么，或许跟李童从小缺少母爱有关，他是在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林卓总感觉他内心有一种隐秘的创伤。她还是拒绝离婚，哪怕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一来她对他们俩的感情有些执念。她是个很看重婚姻的人。另一个她结婚时很隆重，收到了很多祝福，父母年纪大了，对她有个家也放心了。如果她离婚了，她难以接受别人的讥讽和嘲笑，父母也会为她一个人生活而担心。

　　还是在学生时代的时候，每当寒暑假他们就一起去野外爬山徒步，东南亚走遍了就去其他地方，游历了世界上大多数的国家。回国找到工作后他们反而对野外旅行没有了兴致。由于两人产生了矛盾，林卓不愿意离婚，他们闹了两年。林卓一直坚持不放手。李童最终妥协，说想和林卓再旅行一次，去西藏。如果这次旅行林卓还想不通的话，他也不再强求，回归家庭，跟林卓好好过日子。林卓很开心他这样想，内心坚定地跟他出来了。他们来墨脱是个意外。

　　她没想到会在墨脱遇到许也和秦升。她也察觉出了李童在旅行过程中的反常。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许也说她和秦升会跟林卓一起，保护她。

　　林卓一夜没睡，而许也也没真正睡着。

　　村民家里并没有为他们做早餐。人生并非每天都能吃上早餐。天一亮他们就出发了。

　　出了村民家里，李童突然堵在林卓前面。

　　“对不起。”李童说道。

　　林卓并没有理他，绕开他往前走。

　　秦升觉得莫名其妙。许也告诉他，昨天林卓落水事件，没那么简单。两人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

　　出了村子，沿着柏油马路往前走了两个小时，他们遇到了一个小瀑布。小瀑布前面有一块平坦的闲地。他们在那里停了下来。

　　林卓的眼睛还红着。她一直不看李童，似乎李童是什么脏东西。

　　李童拿出微型炉具烧水。

　　烧好了水，他去拿林卓的杯子。林卓却把杯子紧紧抓在手里。

　　李童只好作罢。他把水灌进自己的杯子里。

　　秦升走到林卓旁边，将一瓶矿泉水递给林卓，接着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来。他把压缩饼干也给了林卓一块。

　　许也也走到林卓旁边。秦升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许也接过压缩饼干。

　　李童在另一边用烧开的水煮泡面。李童一个人忙活，他们三个人在另一边，成了一个集体，似乎在与李童对峙。

　　“我知道我不对。”李童嘟囔起来，“我昨天确实没想到你会落水，你一落水，我一下子就懵了，没有很快救你上来。我错了还不行嘛。”

　　李童对着林卓说话。他带着一副可怜相，希望林卓原谅他。林卓只是默默地啃着压缩饼干。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林卓对李童说。

　　“没有没有。”李童赶紧慌忙地说。他瞥了一眼秦升和许也，“你别胡说，吓到两个小朋友。”

　　“你就是想杀了我！然后回去跟那个女教授结婚！”

　　“你消消气。”

　　再上路的时候林卓显得极为疲惫。秦升和许也走在她的身后。他们对林卓寸步不离。秦升突然想起他遇到李童和林卓的第一晚，他在公共卫生间门口听到李童的那些话。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他本以为两人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现在看来他想错了。李童，随时都在实施他的计划。幸好他又在这里遇到了他们。

　　许也也有心事。她昨天晚上听了林卓的故事，对李童深恶痛绝，她本身就不喜欢李童，没跟李童说过一句话。她第一眼看到李童的时候，就觉得李童身上有她以前的阴影，让她想起朱红枫。恶魔总是长得很相似。她离李童远远的。不过她没从秦升身上感受到压力和油腻气。她觉得她或许可以相信秦升。

　　一路上林卓在前，秦升和许也在中间，李童殿后。李童身上背的东西有点重，一开始还好，走多了背负的东西就越压越重。他慢慢落在了后面。没有人帮他，也不会有人同情他。

　　又是个晴天。太阳高高挂在天空。雅鲁藏布江江面的雾气很快就散开了。他们走得满头大汗。水很快就喝完了。然而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村子。

　　林卓也走得累了。她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秦升走到前面。他发现，前头有一个很宽的溪流。这溪流从山上流下来，往雅鲁藏布江里流去。雅鲁藏布江就在下面。那里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咱们去前面歇歇。”秦升说。

　　许也脸上沁出汗珠。她赞同秦升说的。

　　林卓站起来，跟着继续往前走。

　　不久后李童跟了上来。他腆着脸，有一股不要脸的无赖气。他知道大家的水都喝完了。现在就要靠他了。他从背包里拿出微型炉具。接着烧起了水来。水烧开了李童先给自己杯子灌满了水，又去拿林卓的杯子。许也.却抢先一步拿到了林卓的杯子。她拿了杯子就去给林卓灌水。李童无奈。许也给林卓灌完水给自己灌。秦升也给自己灌了一杯。

　　所有人都坐在溪流边，边喝水边看着溪水流进旁边的雅鲁藏布江里。每个人都有心事。大家都不说话。

　　如果这个世界是个没有人说话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呢？大家都靠眼神交流，都靠猜别人的心意交换信息。那样的话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如果每个人都传递准确的信息，就会少了不少猜忌的麻烦。秦升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他觉得那是不可能的。或许外星人会那样。

　　江水是绿色的，浓重得像牛奶一样。许也站起来走到江边。她发现水里有些小鱼，她脱了鞋子下水去捉。

　　水很凉，许也一下水眉心就皱了起来，但是她是开心的。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很少有这种感受。贴近大自然，人总能收获到愉悦。她看着那些跟雨滴一样的小鱼苗，很激动。她继续往里面走。一不小心，她滑倒了。接着滑进了更深的水域。她大喊救命。

　　秦升这才意识到出了事，立即冲了过去。

第26章

　　江水湍急，水流推着许也极速往下滑，就好像许也被人群推着向前走一样。她想抓住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抓不住——周边没有树根，石头表面都很光滑，且都在水底。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她本来就有些瘦弱，在洪流中像待宰的羔羊。

　　秦升一脚踏入水中，看着许也在水中挣扎，接着奋力往许也跑去。他在水里跑不快，跑十步只能前进一步似的，水渐渐没到他的腰，阻碍着他前进的步伐。远看，他似乎在原地踏步，没怎么动。他一直盯着许也，继续脚步不停地在水中奋力跑着。

　　突然，他被一块石头绊倒，接着向前一滑，仰天倒进水中，消失不见。过了几秒钟，他立即从水里站起来，水花四溅，如一只鸭子钻进水里突然又破水而出。这边的水不深，却也到腰了，最主要的是这水流太急，一不小心就会被冲走，水底下都是碎石头，湿滑、硌脚。往前迈一步都是未知。

　　秦升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羽绒服吸满了水，如同背着一个大水袋。一股寒意袭来，秦升开始打哆嗦。水不停地从衣服上漏下来。他边跑边脱外面的羽绒服。他离许也越来越近了。他把脱下来的羽绒服一头扔给许也，许也却怎么也抓不着。来回扔了好几次秦升觉得他的手沉沉的，使不上劲儿了。水太冷了，他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快被冻僵了。秦升很着急，他恨不得一下子就抓住许也。现实是许也离他却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