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萧言暮现在昏迷着倒在他的怀里,他都不敢看萧言暮那张脸。
他看一眼,似是便能想起自己当时埋在萧言暮脖颈间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他的窝囊样子。
他是那种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点小情小爱,就去求别人的人吗?
不可能,他只是中毒了!
他只是中毒了,神!志!不!清!
沈溯快速起身,毫不留恋的从温暖的被窝中离开,他离开马车的时候头都没敢回,竟然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
沈溯出马车的时候,天光都大亮了,已是午后未时,马车此时正行驶到南典府司门口不过百丈米处,若是他们不醒来,马车便要经过南典府司,直接回沈府先休憩了。
他醒的正是时候。
当时驾车的是程小旗,当时程小旗和萧言暮跑散了之后,也各自隐入山林中,直到后来,支援来了之后程小旗才重新跑出来,与众人汇合,等到下山之后,自然便将沈溯和萧言暮交给了程小旗带回。
从鹿鸣山到南典府司极远,驾车路途枯燥,程小旗便靠在马车上,望着外头的景,摇着手里的马鞭,手里拿着一包肉干吃,肉干咸香微辣,很有嚼劲,她正嚼的高兴,身后马车门突然被推开,沈溯从马车内而出。
他出来时,程小旗匆忙回头看他。
行出来的沈溯不知道是不是在马车里热到了,他面庞竟然泛着潮粉之意,尤似海棠醉日,身上的衣袍微乱,神色也莫名的带着几分焦躁。
程小旗连忙将马车绳勒紧,马车停步的同时,她跃下马车,将肉干重新包好收起来,然后死劲儿把自己嘴里的肉干咽下去,挤出来一脸笑模样行礼说道:“卑职见过沈千户。”
她自知之前没有看护好萧言暮,心里虚得很,见了沈溯便怕,想起来沈溯爱听马屁的事儿,赶忙吹了沈溯一句:“沈千户机敏万分,若非是沈千户一路保护萧姑娘,等我们到山洞的时候怕是都晚了。”
沈溯从马车内一行出来,寒风立刻将他身上仅剩的热意吹散,也将他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全都吹散,理智重新回到脑海中,沈溯刚准备下车,就听见程小旗提起山洞一事,面色顿时一肃。
他凉凉扫了程小旗一眼,突然间又记起来了山洞里的一件事。
他缠着萧言暮说胡话的时候,萧言暮似乎说了一句“好龙阳”一事。
萧言暮对他的事情根本便不怎么了解,日日跟她混的只有程小旗一个人,这话是从何而来,简直无需多问。
而此时,程小旗刚心惊胆战的拍完第一场马屁,她忐忑的瞧着沈溯,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便听见沈溯冷笑一声,道:“这次任务结束后,回去领罚,十五鞭。”
妄议上司,搬弄是非。
程小旗眼前一黑,脸色惨白的应了一声“是”。
我的亲娘我的姥,我的碎花大棉袄,这马屁拍了怎么根本没用啊!
而沈溯这时已经快步从马车前离开了,他只与程小旗丢了一句“把萧言暮带回沈府”,然后便再也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他进了南典府司内,准备查关于韩临渊的事情。
他要挖开韩临渊的口,给赵贵妃定罪,暂时,暂时还不想见萧言暮。
绝不是因为山洞里的事情而不见萧言暮的,只是几句胡话而已,他难道还会当真吗?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不见萧言暮,只是因为他忙而已。
而萧言暮,就这样在马车里躺着,被摇摇晃晃的送回了沈府。
她到了沈府也没醒,是程小旗裹着被子把人带回了厢房中,将她放置到床榻间的。
床榻柔软,比之马车上不知好了多少,但是萧言暮睡到床榻间后反而不怎么踏实,在睡梦中辗转翻身两次后,人便醒过来了。
她醒过来时已是酉时,头脑还昏昏沉沉的,瞧着什么都觉得眼前发昏。
熟悉的东厢房内点了一支蜡烛,屋外天色暗淡,但比之山间时好过百倍,目光落到窗边矮塌上时,能瞧见桌上摆着一支新鲜的腊梅花,木窗半开着,能看见外面蒙蒙暗的天空间悬挂着一轮月。
她回到沈府了。
她的记忆中还是她昏迷在山洞里的时候,再多的想不起来,后来瞧着,应该是锦衣卫其他人寻过来了。
月还是那轮月,在京城瞧是这样,在山间瞧也是这样,清凌凌的,白玉盘一般挂着,夜色静谧,窗纱微亮。
她的记忆也慢慢清晰,想起了山洞间的韩临渊。
萧言暮在床榻上躺了半晌后,又慢腾腾爬起来了。
不行,她得去南典府司看一看...韩临渊为什么要去山间。
他跟南典府司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
萧言暮到南典府司之后,她求见沈溯的消息很快便由小旗传到了沈溯的案前。
衙房内灯火通明,沈溯当时正坐在案后看卷宗,韩临渊和那些死士被送到诏狱后被用了刑,死士和韩临渊暂时还没开口,但韩临渊的小厮受不住,交代出了不少东西。
他瞧着的时候,校尉前来禀报:“萧仵作求见。”
沈溯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晃神。
萧言暮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关怀他?亦或者,是因为他在山洞之间说的那些话——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溯的面色顿时微微发胀,他的目光游离了一瞬,唇瓣紧抿,还未曾开口,就听见旁边的锦衣校尉继续说道:“萧仵作说,她想问一问,关于韩大人的事情。”
沈溯“啪”的一下将卷宗丢到案上,面色都微微狰狞,道:“案情相关,她问什么?赶回去!”
第44章 沈溯冷脸洗裤裤日常
萧言暮在南典府司廊檐下等了许久, 只等来了锦衣校尉一句“无可奉告”。
萧言暮拧眉想了想,又问:“那沈溯呢?能带我去见沈溯吗?”
她很想知道,韩临渊为什么会出现在山洞里, 之前韩临渊去沈府找她的时候, 阵仗闹得也大, 但远没有昨日凶险,昨日, 韩临渊竟然动用上了刺客,若不是她手里握了很多刘师父给的毒药,说不准沈溯真的会死。
就算是她涉入官场不深,但也知道,袭杀朝廷命官, 是要砍头的大罪。
她从不知道,韩临渊竟然有这等胆量与本事。
锦衣校尉中规中矩道:“沈千户在忙,属下可先替您通报一声。”
萧言暮自然应下, 锦衣校尉则折返回沈溯的衙房通告。
沈溯一张俊美的脸隐隐又泛起几分青,咬牙切齿般道:“不见。”
沈溯说了不见, 萧言暮便入不得他的衙房, 他这衙房一路上有三道关卡,屋檐上还蹲了一个, 萧言暮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进去。
锦衣校尉应声而出,去了衙房前,与还在等候的萧言暮回禀。
锦衣校尉离开时,沈溯心里也没舒坦到哪里去, 他的一颗心像是跟着校尉一起被拉走了, 当他再垂眸去看手中卷宗时,却怎么都瞧不进去。
沈溯便从衙房出去, 站在廊檐下,远远地眺望过去。
天色昏暗,他借着廊檐赤柱挡着身形,萧言暮是瞧不见的,但他可以远远看见萧言暮。
锦衣校尉跟萧言暮讲了几句话,萧言暮便转身走了。
她根本就没想到是沈溯跟她闹脾气,她以为沈溯是真的忙。
山洞里的事情...她含含糊糊的想,沈溯一定是中毒的缘故,才会说那些话,只要沈溯不再提,她就当没发生这件事,说不定沈溯醒来,自己都忘记了——萧言暮自己都没有发现,她隐隐有些逃避这些事。
她只一门心思的把韩临渊的事情放在最前面,想,现在她还是先将韩临渊的事情搞明白再说旁的。
她走的利索,一个背影都显得潇洒,沈溯看的直咬牙。
这个狠心的女人,他说不见,她就不能再想想别的法子?
沈溯咬牙切齿的时候,李千户恰好从外头回来,远远瞧见沈溯在偷看萧言暮,想笑,但又想起来之前被打的那几拳,忍了。
李千户:这不是怂,这叫从心。
与此同时,沈溯阴着面,转而下了刑牢,去审韩临渊了。
他要去亲自审一审。
南典府司内没有诏狱,所以临时开出来了两个牢房,他过去的时候,途径了韩临渊小厮的牢房。
沈溯耳尖,只是途径,但也听见了里面的小厮被审讯时说的话。
“我们夫人不肯...夫人死死的护着她的情妇,为了保护那个情妇,她捅了我们大人一刀!”
沈溯脚步一顿。
他站在窗外,听着里面的人,将小厮审了一个遍,也将自己昏迷时候,山洞间发生的事都听了进去。
原来,萧言暮为了保护他,做了这么多。
沈溯原本气的发抖的心又开始浸上了甜水,面色也渐渐由阴转晴。
她心里肯定是有他的!
——
萧言暮完全没发现这一点背地里的小插曲,她听锦衣校尉说“沈溯在忙不能通见”后,真以为沈溯在忙,便没有再问,而是回了仵作大衙房内。
她想当面谢谢刘师父,这一趟出门,刘师父给她带的东西太全面了,若不是刘师父做了这么多准备,她估计都没办法活着回来见刘师父。
但是她回到仵作大衙房的时候,衙房内都没有人在,只有一个赵恒之值夜班。
“言暮?”瞧见萧言暮回来,赵恒之当时正在做药粉,瞧见萧言暮进门来,便站起身来看她,眉眼间都是关怀:“你第一次出任务这么快便回来啦,现下如何?”
说话间,他放下了手中的药杵和铁瓷碗,为萧言暮倒了一杯热茶。
大衙房内是有暖炉的,时时刻刻都烧着水,衙房内的茶竟由冲泡,便弥出一股清新的茶香来,沁人心脾。
萧言暮接过热茶,轻轻啜饮一口,才道:“还好。”
关于出案子的事情,以前他们入职之前专门有人提点过,不能询问不能告知,哪怕是一个南典府司的人也不行,所以她没讲具体的话,只是问道:“刘师父回去了?”
“嗯,估计明早才会来。”赵恒之与萧言暮道:“刘师父他们先回去了。”
南典府司的案子其实不多,基本只接跟皇族有关的调查案子以及监听任务,大部分时候用不到仵作,所以值夜这种事也都只留下一个人。
萧言暮便也准备走了,刘师父不在,她便明日再来谢。
南典府司内的仵作是轮流值守的,每个人晚上都有值夜班的时候,因为萧言暮之前出了任务,所以半个月之内不用排萧言暮,等到半个月之后,萧言暮也会轮流执勤。
在萧言暮离开之前,赵恒之突然递给她一个瓷药瓶,与她说道:“言暮,我瞧你行动受阻,应是受了些磕碰、皮外伤,你拿这个回去擦一擦,会好些,这是我家祖传的,药效很好。”
温热干净的手掌握着瓷瓶,在雪白的瓷瓶子上面,还写了赵恒之的名字,显然是赵恒之平日常带着的。
衙房之内,赵恒之眉眼间都浸着温润的光,瞧着有点像是邻家哥哥。
萧言暮感激接过,道:“多谢。”
言过两轮,萧言暮便从南典府司离开,回了沈府。
她本是想回沈府好好休息一番的,但是她回来之后,才刚准备洗漱,程小旗突然来到了她院中。
因为她未关窗,程小旗干脆连门都不进,只推开窗与她说话。
屋内的灯火已经熄了,灯灭月更明,屋内都被染浸了一层浅蓝泛银色的月华,当时萧言暮穿着一层如水一般的浮光锦中衣,瞧见程小旗来了,便回过头去瞧她。
程小旗瞧见她的面的时候,莫名的偏了一下眼,然后才抬起眼眸来看她,与她道:“沈千户回来了,沈千户说,你今日去南典府司找他,但他在忙,没见你,现下有了空,你若有事,可以再去寻一趟。”
萧言暮不疑有他,赶忙出了东厢房,往沈溯所在的书房中走去。
萧言暮离开的时候,程小旗神色复杂的望着萧言暮的背影——她今天途径李千户门口的时候,被李千户拉进去,听说了一件极其震撼人心的八卦。
萧言暮跟沈千户是那种关系!
萧言暮跟韩临渊是那种关系!
韩临渊跟沈千户是那种关系!
他们三个是那种关系!
根据李千户所说,山洞里面的场景更震撼。
萧言暮和沈千户是那种姿势!
萧言暮和韩临渊是那种姿势!
韩临渊和沈千户是那种姿势!
他们三个是那种姿势!
现在程小旗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脑袋瓜嗡嗡的。
萧言暮,我真是小瞧了你。
最大的八卦,竟然一直活在我身边。
而此时,萧言暮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程小旗眼中行走的红颜祸水,她快步出了东厢房,一路去了沈溯所在的书房。
书房内点着灯,隐隐能瞧见里面一道黑影,门口没有任何守着的私兵。
萧言暮在门外站定,敲了敲门:“沈——沈大人。”
她喊道。
来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一想到她马上要见到沈溯了,当时在山洞里的画面便一直往她的脑子中钻。
萧言暮狠狠地摇了摇头,让自己将那些念想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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