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这个时候,眼见着他的正妻之位都要让与旁人,萧言暮竟然还忍得住吗?
等婚轿来的时候,韩临渊终于忍耐不住了,他低吼着说道:“去!把她叫过来,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拜堂!”
他不信,萧言暮那么爱他,怎么可能对他和别的女人拜堂而无动于衷。
只要萧言暮来拦着他,只要萧言暮来拦他一下!他可以立刻赶走白桃!
看着自家主子这幅疯癫模样,小厮嘴里发苦,却也不敢违逆,只应了一声“是”,随后一路跑向了浅香院。
——
浅香院中,萧言暮正琢磨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宴会上走一趟——浅香院门口没人看管,她要出去是可以的,但是院内的客人们可都认识她这张脸,她若是出去走一圈,一定会被人发现。
她之前休书的事情,彻底激怒了韩临渊,现在韩临渊看着她,就如同看着仇人一般,对她格外关注,她一出去,一定会引起韩临渊的注意。
她正迟疑着呢,浅香院外竟来了人,是韩临渊的贴身小厮。
小厮穿行过梅林,踩着鹅卵石小道向前,瞧见萧言暮正在院内看梅花发呆,以为萧言暮在为韩临渊娶妻而伤心,心里顿时上了三分喜意,赶忙走上来说道:“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儿闲待着呢?”
萧言暮自是认得这个小厮,这是韩临渊的贴身小厮,在府内很是得脸,她拧了拧眉,问:“你来做什么?”
小厮低声道:“夫人,您也知道,大爷要迎那外室进门,不过是跟你斗气,你只要认个错,这事儿就了了。”
顿了顿,小厮又说:“今日大爷成婚,一路上都在问您,见您不来,他还恼着叫奴才拉您过去,您只要过去,一拉大爷,说上两句软话,大爷定然不会娶那白桃为夫的。”
萧言暮听了小厮的话,顿时明白了韩临渊想干什么。
不过是另一种逼着她低头的手段罢了。
萧言暮听的心里厌烦,但是想着,能借此出院也好,便道:“领我去吧。”
瞧见萧言暮这般说,小厮赶忙道:“您这边请。”
几个转身间,萧言暮已经随着小厮出了浮香院,去了前厅。
——
前厅间,此时正是韩临渊拉着白桃走进府内,进堂内拜堂。
韩临渊的父母之前因为韩临渊非要娶萧言暮,跟韩临渊几乎闹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之前韩临渊娶萧言暮时,韩临渊的父母就没来,这一次娶白桃更不可能来。
而白桃只说自己是被卖掉的女儿,无父无母,所以这次拜堂,双方都没有父母,只有空荡荡的两把椅子。
被韩临渊牵着手里的红花绸进往府内走的时候,盖头下面的白桃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马上就要达成第一步了!
而韩临渊却神色发冷,步伐也越来越慢。
萧言暮为何还不来阻拦他?
——
堂前两个新婚夫妇心思各异,这场婚事即将结成,但现场祝福的人却没几个,大部分人都凑在一起低声说一些八卦。
“这个外室可不得了,萧言暮知道吧?原先可是韩临渊的心头肉,现在竟被这外室挤下去了,啧。”
“韩大人真是爱一个宠一个啊,就是对之前的有些太薄凉了些,说是把那萧言暮降成妾了,啧。”
“看不出来,韩大人平日里端肃正气,在情爱一事上却颇有两分放纵骄横。”
在这一片充满八卦意味的讨论声中,沈溯就坐在角落里。
他今日来参宴,就没穿飞鱼服,而是穿着一身墨色浮光锦圆领武夫袍,银丝云纹间臂戴护腕,那样黑沉的颜色本是不出彩的,但被他昳丽的眉眼一衬,便显出了几分锋艳来,危险又璀璨。
他背靠着一颗梅花树,面前是一方矮桌,手中摆弄着一蛊酒,抬眸饮尽间,似是无意间瞥了一眼那对金童玉女,随后又淡淡收回目光。
他对韩临渊这幅做派颇为看不上眼,男子顶天立地,跟外面人斗死斗活是他的本事,跟自己的女人斗死斗活,却叫人觉得可笑。
韩临渊自寻死路,他乐得其成,只是,那位韩夫人,现下在什么地方呢?
沈溯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正想着一会儿该找什么样的理由去见见萧言暮的时候,不远处突然走过来个俊秀少年人来。
“沈千户。”这位俊秀少年人还是个熟人,之前在湖边见过,此时正磕磕巴巴的举起来一杯酒,说道:“谢,谢过沈千户当日救过我阿姐,还请沈千户,满饮此杯。”
那杯酒在灯火间晃着清浅的光,被颤巍巍的,举到了沈溯的面前。
第10章 沈溯被下药
萧言谨过来敬酒的时候,一张脸都紧张的微微发白。
因他自己知道,这酒中有药,沈溯若是喝了——
他与沈溯其实只见过一面,便是那一日,沈溯在湖边救了他阿姐,但是沈溯的名头,他却听过很多次。
萧言谨想进官场,他有一颗雄心,所以时常会搜罗一些关于官场的事情来看,他对整个大奉官场都有一个简单的了解。
大奉顺德二十二年,顺德帝沉迷磕丹修道,对朝堂疏于掌控,阉党横行,后宫干政,太子与三皇子互相争斗,二皇子虎视眈眈,朝堂虽然还有内阁把控,但平稳的河面下是汹涌的暗流,几方势力暗自较劲,却又互相制衡。
而沈溯,是这些权利之中,最特殊的一个。
先是他的官职,锦衣卫本就是圣上手中的利刃,游离朝堂之外,却把控朝堂万事,在某种程度上,他就能代表顺德帝。
而除却他的官职,他的出身更值得说上一说,他的亲父也是锦衣卫,还是手握南北两司的指挥使,跟过上下两朝帝王,皆为帝王心腹,这几十年风雨飘摇,不知死了多少朝臣,唯有他父一人稳坐指挥使宝座,荣宠不衰,锦衣卫这里也被他父把的水泄不通,铁板一块。
没有意外的话,沈溯就会是南北两司的接班人。
朝内常说,王爷到了沈府门口,都要掂量掂量轻重,更何况他个小民。
沈溯有这等出身,自然不是他一个孤女之弟惹得起的,就连韩临渊在这,都要唤上一声“沈大人”,若是平日,萧言谨自当是避沈溯如蛇蝎,但是偏生,他今日是被逼着来的。
他是被韩羡鱼逼着来的。
韩羡鱼便是韩临渊的亲妹妹,也是大韩府的二姑娘,韩府老爷子是尚书省长官尚书令,正二品,韩羡鱼以身份威逼利诱他过来敬酒,原话说的是,若是沈溯喝了这杯酒,韩羡鱼便去为他和父亲讨个官做。
若是他不肯来敬酒,韩羡鱼便要叫人打断他的腿。
若是以前,他大可以去求他阿姐庇佑,他阿姐原先是韩夫人的时候,可不惧怕韩羡鱼,但现在,他阿姐都成了妾,自身难保了,他也没办法,只能跟着摧眉折腰。
萧言谨百般思索之下,决定来做这一场。
阿姐性子太倔强,不肯低头,非要自找苦吃,可他不行,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他要给自己找出一条出路来。
富贵险中求,若是他做成了,日后还能帮扶阿姐呢!
若是他做不成,他大可以把一切都推给韩羡鱼,这本来就是韩羡鱼逼着他来做的,他也是受害者。
就算是沈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也不可能因为没成的事情,把他和韩羡鱼一起打死吧?好歹韩羡鱼还是韩阁老的亲女儿呢,沈溯得掂量掂量吧?
而他说完这句话后,沈溯已经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他似是对萧言谨有几分兴趣,目光从萧言谨的身上渐渐扫过,最后才落到那杯酒上。
一小杯酒,在萧言谨的手心里不停地颤,杯面便不断地荡出涟漪,酒水清亮,能轻易看到杯底。
沈溯的目光落到杯盏上的时候,萧言谨手心都在渗汗。
他听说过的...北典府司里的人,都擅长辨认下毒,也不知道韩羡鱼准备的药够不够劲儿,能不能迷惑住沈溯。
事到临头,萧言谨的心跳都怦怦的变快。
幸好,这位沈大人似乎并没有多想,只接过他手里的杯盏一饮而尽,随后态度平和道:“不过一次随手施救而已,萧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萧言谨见他真的喝了,只觉得心口骤然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语调都跟着轻快起来了:“托沈大人的福,我阿姐已经好多了。”
“那是极好。”那位沈大人饮过酒后,便将酒盅还给了他,似乎没什么兴致继续与他说话。
萧言谨也不敢过多打扰,只暗含着兴奋,退到了一旁的树后,并且瞧瞧从树后去看宴席间的韩羡鱼的面。
韩羡鱼从宴席开始,就一直在偷瞄沈溯。
她爱慕沈溯很久了,见萧言谨那没骨气的废物东西竟然真敬成了,顿时兴奋地脸都涨红了,不断给萧言谨使眼色。
既然饮了酒,沈溯应当很快便要晕了,她得让萧言谨扶着沈溯,赶紧去她准备好的客房内。
萧言谨则立在一旁等候,只要沈溯一晕,他便立刻上前去扶。
而就在沈溯饮完酒,坐下的时候,前厅院内突然有人行过来。
当时满园人都坐着观礼,只有那两人是临时走来的,所以颇为惹眼,再一瞧,这不是萧言暮吗!
所有人都瞧见,一个小厮领着萧言暮,站在了前厅的宴席内。
与此同时,韩临渊正拉着白桃,准备拜天地。
——
萧言暮出现在此处的时候,宴席上的所有嘉宾都在看着她。
萧言暮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浮光锦抹胸香步裙,上以一根银簪挽住绸缎般的墨发,她身量纤秾合度,静静立着的时候格外静美,立在一旁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瞧见她。
毕竟,他们都认得萧言暮的脸。
“萧言暮不是被降成妾了吗?她怎么还来此处?”
“该不会是要破坏婚事吧?”
“若是换了我,瞧见原先那般恩爱的夫君跟别人拜堂成亲,也得气的来砸场子。”
一群人声量越来越大,喧哗声不绝于耳,而堂前的韩临渊也跟着放缓了动作,一双瑞凤眼直直的看着萧言暮,心口也跟着渐渐紧绷起来。
来拦他。
来求他。
来低头。
来保证以后再也不离开他,只要萧言暮说一声错,他可以原谅萧言暮之前的所有错处,依旧可以尊萧言暮为他的正妻,让萧言暮过那些风光无限的日子。
只要萧言暮上来拦他一下——
“萧言暮!”正在这时,一旁的韩羡鱼站起身来,大声喊道:“你来此处做什么?你一个妾,竟也敢在宴上现于人前?倒是不嫌丢人了!”
“住口!”旁人还未曾说话,韩临渊已经怒喝了一声:“韩二,滚开!”
韩羡鱼没想到自己会被亲哥哥呵斥,面色白了一瞬,竟是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万分丢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沈溯。
沈溯根本没看她,只垂眸饮着杯中酒。
韩临渊吼完韩羡鱼,转而又去看萧言暮,咬牙问道:“萧言暮,你来此做什么?”
堂上其他人也是直勾勾的看着萧言暮,似是在等着萧言暮给个回复,就连盖头下的白桃都捏紧了手。
若是此时萧言暮肯向韩临渊弯个腰,她就完了,韩临渊这个疯子,为了讨萧言暮欢心,一定会把她赶出韩府的门的!
第11章 万众瞩目的婚宴
而这时,万众瞩目的萧言暮只含笑看着这场婚宴。
冬日的暖阳落在她脸上,一片柔柔琉璃色,听见韩临渊呵斥韩羡鱼,那双单狐眼弯弯一笑,似摄明月星辰。
韩临渊知道她性子里藏了一股傲气,不肯低头,所以故意以此磋磨她,想折她的骨,想看她吃醋生恼,想要她砸了这摊子,证明她还爱他,还想把他从白桃的手里抢回来。
但是不可能。
她才不会再随他的意,去争夺这个恶心的男人,她只会祝福他们百年好合,韩临渊越不想听什么,她越会说什么。
他们二人都知道对方哪里最疼,所以都会死命的去刺。
她在韩临渊期盼的、火热的目光中,轻声说道:“我来祝大爷,愿大爷和大夫人恩爱百年,子孙满堂。”
她话音落下,堂上静可闻针,一双双眼彼此瞧见的时候,都觉得这场面上似是较着一股劲,因而不敢高声言,只凑在一起低低的说话。
萧言暮坦然地看着韩临渊。
世间万物喧嚣,但这一刻,她的眉眼静如秋水。
沈溯的喉结上下一滚,随后神色平淡的收回了视线,将杯蛊放下,似是什么都没瞧见。
只是如果有人多看一看,就会发现沈溯那双桃花眼里不知何时都蔓起了血丝。
——
而韩临渊听了她这句话,险些被气的当场昏过去!
他已对萧言暮如此退让,台阶都递到了萧言暮的脚下,萧言暮为何还不肯走下来,还要跟他犟着一口气!
他真恨不得撕碎萧言暮这张假笑的脸,他想看萧言暮发怒,骂他负心薄幸,他甚至可以接受萧言暮一刀捅死他,却不想看到萧言暮这样冷漠,在他面前祝他跟别的女人百年好合!
他要被萧言暮逼疯了!
韩临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滚,你给我滚下去!”
将萧言暮带来的小厮看到这一幕,都被吓得浑身发抖。
而萧言暮像是没察觉到韩临渊的怒火一样,从善如流的行了个礼,从前厅内,踩着所有人探究的视线,从院里离开。
韩临渊强撑着一口气,硬是跟着白桃拜了堂。
他非要让萧言暮后悔!
今天只是个开始,以后,他要让萧言暮日日受磋磨,要萧言暮知道,放着他好好地正门妻子不做,而去做一个妾,会有多痛苦!
——
就在萧言暮起身下去的时候,沈溯缓缓跟着站起身来。
他似是吃醉了酒,身形都有些摇晃,才刚一离开矮案,一旁等待已久的萧言谨便立刻上前来,做出一副搀扶的姿态来,顺利的搀上了沈溯。
沈溯似是真醉了,一张锋锐冷艳的面上竟都酝着几分昏意。
远远的韩羡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连之前对兄长呵斥她的不满都散了,只用锦毛团扇掩着面,一双美眸含情,水润润的瞧着沈溯看。
沈溯本就生的好,只是平日里一副凛然冷冽的姿态,与谁说话都是一副锋芒刺人的模样,叫人不敢触犯他,而现在,他中药的时候,少了几分锐利机警,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疲怠,像是打盹儿的老虎。
韩羡鱼特别想上去摸一摸他艳丽的皮毛,捏一捏他的老虎爪子,看看那不可一世的人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是一把威风凛凛、强大又艳丽的刀,叫人看一眼就会升腾出征服的欲念,谁不想把他握在手心里,好好耍弄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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