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下江景鹤正忙着处理宗中事务,晏吟秋非常有耐心地等到了天黑,直至四下无人,这才趁着夜色像昨日一样偷偷潜入了江景鹤的住处。
“谁?!”
江景鹤的感知明显要比江轲敏锐得多,几乎是在晏吟秋进来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晏吟秋见此干脆懒得再继续伪装,反正她的隐身术法在九幽瞳的眼里根本就没用,还不如大大方方露面,也省得废那么多功夫。
“是我呀。”
晏吟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从屏风后面走出,她的视线落在江景鹤面前的卷轴之上,无辜道∶“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秋夫人?你怎么会过来?”
江景鹤愣了一下,见到晏吟秋到来,他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了一丝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把晏吟秋请到了上座。
晏吟秋早就不是需要人抱的孩童,她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随意将手中的裁月剑搁在了一旁,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江景鹤闻言一怔,他垂眸看着晏吟秋手边的裁月剑,犹豫了片刻后才道∶“那能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卷宗之后再杀吗?”
晏吟秋∶“?”
系统∶【?】
怎么回事,CT哥这反应未免也太淡定了吧?!
许是晏吟秋脸上疑惑和震惊太过于明显,江景鹤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之前就说过,我可以为你而死。”
从他发觉九幽瞳与仲长芜的关系时,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现在的时候不早不晚,若是死了也可以一并推到魔修的身上。
晏吟秋闻言一顿,倒是没想到江景鹤竟然真的会遵从曾经的无意之语。
她皱了皱眉,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江景鹤将桌上的卷轴一一做好归类,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他抬眼看着眼前的晏吟秋,她又长大了不少,现在的模样和他们两个人刚见面的时候很像,是那个会帮他捡起玉牌,对人类世界充满懵懂的小白龙。
从前他总会想,如果当天他没有路过晏吟秋的身边,事情或许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样。
直到日复一日的等待后,他才终于明白,这个想法是错的,不是他路过了晏吟秋的身边,而是晏吟秋从他的身边经过。
她在懵懂无知地探索整个世界,世界对她来说有着无限的可能,江景鹤这个人与她路上看到的野花其实根本就没有区别。
或许她会短暂地停留,但最终还是会远远抛之脑后。
江景鹤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笑,轻声道∶“虽然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应该自己了断才是,但为了能伪造成魔修杀人把所有人蒙骗过去,只得有劳你来动手了。”
晏吟秋闻言不置可否,她问道∶“你知道江轲是我杀的?”
江景鹤面不改色,平静道∶“这不难猜。”
外界都说太虚宗内魔修肆虐,所以才会命案频出,可实际上这些事情全都是江轲所为,知道真相的人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两个人,江菱华和晏吟秋。
江菱华早就已经被他送回中州暂避风头,剩下的便只有晏吟秋会有可能下手了。
晏吟秋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懒得再多说废话,只是拿起一旁裁月剑朝江景鹤走去,似是在斟酌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江景鹤见状也不挣扎逃跑,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许久都没有到来。
他有些迷茫地抬眼看着晏吟秋,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倒映着晏吟秋的身影,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挣扎,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将手中的剑给收了回去。
“闭眼。”
晏吟秋伸手合上了江景鹤的眼睛,手中灵力流转,在江景鹤的眼睛上接连打上了两道封印,彻底封住了他的九幽瞳。
“今天就先这样吧。”
晏吟秋看着眼前的江景鹤,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别过了自己的视线,而江景鹤闻声睁开了眼睛,可是这一次,他看不到晏吟秋的龙形和龙魂,看到的只是眼前晏吟秋的人身。
他的九幽瞳,似乎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效果。
“我的眼睛……”
江景鹤有些诧异,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触碰,却被晏吟秋给按住了手指。
晏吟秋摇了摇头,神色颇为动容,轻声道∶“我在你的眼睛上打了两道封印,从此以后你不能再用九幽瞳了……”
不是直接杀了,而只是给眼睛打上两道封印。
这结果别说江景鹤了,就连系统看了都觉得离谱又诧异。
【不是,你竟然就这么放过江景鹤了?】
系统对晏吟秋今天的心慈手软有些惊讶,啧啧称奇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把他眼珠子给抠下来呢,没想到只是轻飘飘打上两道封印。】
晏吟秋有些不赞同,解释道∶【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忍心亲手杀了他,这样与晏泽那种没品龙有什么区别。】
【原来如此,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重情重义……】
话说到一半,系统戛然而止,它看着晏吟秋走出门后立马变得冷淡的面容,上面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真情流露,几乎是瞬间就变脸。
已经上当受骗无数次的系统沉默了片刻,挣扎问道∶【……你刚才不会又是装的吧?】
“怎么能是装的,这明明就是发自真心啊。”
晏吟秋意味不明地露出了一抹浅笑,“毕竟我家夫君说过的,我是一条很容易心软的小龙。”
【……晏吟秋。】
系统沉默许久,崩溃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和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
“刚才那一句。”
晏吟秋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繁星,又补充道∶“还有今天的天气真的不错。”
第95章
江轲之死实在是令人震悚,再加之有数年前清风谷的例子在先,修真界各大宗门对魔修极为忌惮,暂缓了今年收徒之事,转而来到太虚宗商议围剿魔修之事。
“真是令人发指,就连太虚宗宗主都难逃魔修之手,可见他们现在已经猖狂到什么地步了。”
“太虚宗遭此横祸,只怕又要引起大变。”
“谁知道呢,江宗主过世,少宗主理应继任宗主之位,你说该不会是里面另有隐情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真这么算的话,太虚宗打从玄微仙尊陨落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现在不过只是魔修趁虚而入罢了。”
系统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暗地吐槽着昨天晚上差点太虚宗少宗主也被“魔修”给杀了。
晏吟秋对此却毫无反应,她随意站在角落里沉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面容隐没在树荫之下,细碎的光点随着树叶的沙沙声移动,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听说其他宗门也有魔修杀人之事,里面该不会混进去一两个真的吧?】
系统对此颇为谨慎,太虚宗内的事情全都与江轲有关,可是太虚宗外的事情到底是何人所为,他们便不得而知了。
晏吟秋神色平静,对此不置可否。
自从宗门大比之后,太虚宗内还是第一回来这么多人,其中不少都是熟面孔。
萧韵仪的身边自始至终都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郁芸,像只鸡妈妈领着自己的小鸡崽,曾经最擅长照顾他人的师姐终于可以得到母亲的照顾。
荀妩依旧是一个人,打从年少时她就与旁人格格不入,如今依旧如此,即使视线瞥到角落里的晏吟秋,也只是讶异了一瞬,很快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文雨眠虽说对魔修之事有些凝重,但很快又和文扶柳聊得热火朝天,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
晏吟秋沉默看着前方,她现在可以拿着晏宛央所留之信去找文雨眠,去看一看晏宛央留给她最后的礼物,系统知道她等在这里的用意正是如此。
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看着文雨眠走远。
系统有些奇怪,问道∶【你不去吗?】
晏吟秋垂下了眸子,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系统∶【也是,现在才春天,菊花肯定没有开。】
晏吟秋并不应答,除此之外,她仍有自己的顾虑。
她确认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彻底无法回头的路,就像预言中所说“下克上,卑弑尊”,可是她却无法预见未来,就像是被一根细线所吊着,稍微不慎就会跌入深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她的亲人,朋友,亦或是百花宗,都会和她一起万劫不复。
【系统,你说我会赢吗?】
晏吟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话,系统被她问的有些茫然,纳闷道∶【什么赢不赢的,你说哪个啊?】
【我和天道,谁会赢。】
系统闻言沉默了一瞬,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道。】
如果是旁人来问这个问题,系统肯定会告诉对方不要试图与世界规则做斗争,但若是晏吟秋来问,它只能回复一句不知道。
或许它现在正在见证一个世界的崩塌陨落,又或者是在目睹一个世界重新绽放生机,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眼前之人的选择。
晏吟秋轻轻一笑,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系统的问题,她坚定道∶【我必须赢。】
“晏夫人?”
正当晏吟秋还在沉思之际,一道惊喜的声音却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晏吟秋闻声一顿,回头却见到李婉柔正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满是激动与欣喜。
见晏吟秋看向自己,李婉柔连忙自我介绍道∶“夫人,我是李婉柔,就是云清派掌门李松绝的女儿。”
“原来是你。”
晏吟秋恍然大悟,像是才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可是李婉柔却十分热络,她闻言连忙说道∶“上次宗门大比的时候本就该过来拜会夫人的,只是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意外,所以才拖到现在。”
她微微正色,犹豫道∶“之前还未感谢过夫人的恩情,多谢夫人祝我脱离苦海,婉柔在此一并谢过。”
晏吟秋闻言一顿,她上下打量了李婉柔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味,反而是开口道∶“我听说你拜入了景宁尊者的门下,不知景宁尊者此番可也一起来到太虚宗?”
“师尊她正在闭关,所以这次并未应邀前来。”
李婉柔一板一眼地回答着晏吟秋的问题,看起来与平时并不异样。
“啊,那真是有点可惜。”
晏吟秋微微一笑,惋惜道∶“景宁尊者与我母亲是故交,本来还想要拜会一下,看来是无缘了。”
李婉柔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突然看到弟子匆匆忙忙跑进了大殿,须臾之间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出来,神色都算不上好看。
“这是出什么事了?”
晏吟秋皱了皱眉,刚想随便抓住一个人询问,却被李婉柔突然制止,对上晏吟秋诧异的视线,她无辜地笑了笑,“晏夫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过去看看吧。”
说完,她根本没等到晏吟秋回应,自顾自拉着晏吟秋跟着人群而去。
带路的弟子将众人带至了太虚宗一处偏远的小路之上,哆哆嗦嗦指着躺在石板路上死不瞑目的人,“我……我刚过来的时候,李掌门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李兄?!”
人群之中当属万剑宗宗主刘轻尘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查看了一下李松绝的情况,发现他已经彻底断气,惊惧之下差点摔倒在地。
李松绝眼睛死死瞪大,如同前几次一样,他的心脏被活生生掏了出来,只留下一个空荡的血洞。
“魔修,又是魔修!”
有人率先喊了一声,一时间激起千层浪,江景鹤见状连忙出面主持大局,整个山坡之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萧韵仪倒是主动上前查看了一下李松绝的尸首,除了心脏处的伤口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不少伤痕,看起来刚刚应该与人经历过一番苦战,不像是之前被一击毙命那么干脆利落。
“这样好吗?”
晏吟秋见状微微侧头,看向旁边的李婉柔,淡淡问道∶“在太虚宗中杀人,还想嫁祸到魔修的身上,这样未免有点太过离经叛道了吧,景宁尊者?”
李婉柔闻言一愣,连忙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晏夫人,你说什么呢?”
晏吟秋却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盯着她,像是已经看透了所有的真相。
最终还是李婉柔先败下阵来,她暗自咬了咬牙,知道此处不是坦露真实身份的合适地方,只能拉着晏吟秋先走到一边无人的角落。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她脸上属于李婉柔的面容迅速消散,而后逐渐凝化出一副陌生的面容。
景宁尊者的头发已经花白,但是面容却依旧年轻,她上下打量着晏吟秋,像是透过她看到了曾经的晏宛央,叹气道∶“原来宛央的女儿是这样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婉柔的?”
“最开始。”
晏吟秋神色平静,对上景宁尊者诧异的视线,她又特地重复了一遍,“在你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景宁尊者。”
景宁尊者愣了一下,看向晏吟秋的视线一时间变得更加惊异赞赏。
能轻轻松松就看穿伪装,要么是有九幽瞳那种特殊的观察力,要么便是实力远在对方之上。
晏吟秋明显属于后者。
但最令她诧异的是,晏吟秋竟然在短短几年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经常听外界说你一无是处,修为尚浅,如此看来是传闻有失偏颇了。”
景宁尊者叹了口气,她问道∶“你觉得李松绝是我杀的?这里可是太虚宗,江宗主前不久才毙命,你为什么不怀疑是魔修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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