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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天
在工藤新一眼中消失了的十六夜葵其实仍然躺在床上。
之前的判断似乎出现了一些错误,灵魂体碰到身体之后的确会消失,但却不是她想象的、因为她回到了躯壳里面而导致的消失,实则是灵魂体的透明度会因为接触到身体而升高到100%,也就是变成完全看不见的状态。
预料的和身体融合根本不存在,仿佛是身体通过接触将她体内的能量全部吸走,让她没办法再实体化。
十六夜葵不确定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回到身体的某个阶段,操控着透明的灵魂体从床上飘下来,试着伸手在咫尺之距的少年眼前挥了挥:“新一?”
没有得到响应,她又去碰他的肩膀,但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她的灵魂体竟然连工藤新一的身体也穿了过去,半点没有重新凝实的趋势。
糟糕。
十六夜葵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状况担忧,先一步关注的是在场另一个人的情况。
工藤新一面沉如水,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十六夜葵弯腰去看他的眼睛,被里面的冷意吓了一跳。
毕竟自己刚刚还在和她说话,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从这具身体里苏醒,突然出现这种状况,会不高兴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十六夜葵想去牵他的手,但现在的她就好像又回到了刚出车祸的那段时期,什么都碰不到,没有人能看见她,没有人能听见她,更没有人能感知到她,她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孤独的一抹游魂。
但眼前的人似乎比她的状态还要更差。
病房里很安静,她看着工藤新一伸手摸了摸那具身体的头发,然后在脸颊上轻轻捏了捏,又凑近看她,似乎是想要观察出个结果。
可真正能作出反应的人就在他的身边,床上的身体只知道沉睡,不会给他任何响应。
病床边的医疗仪器还在工作,她的各项身体指数尚处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并没有到报警的程度。
工藤新一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他又唤了她几声,却依旧得不到回答。
他原本打算按响床头的呼叫铃,但想到她的身体状况,还是走出病房拨了另一个号码。
离开了病房,但十六夜葵依然在他的身边飘着。
她想方设法让工藤新一感知到她的存在,但统统失败,只能成为世界的旁观者,用眼睛去记录一切。
她看着工藤新一打完电话,低头倚在墙边等人。
没过多久,穿着白大褂的少女从电梯的方向走来,短发在空中划出的弧度凌厉,连鞋跟踩在地面的声音都清晰。
哇!
成年版Sherry!
十六夜葵的眼睛一亮,注意力也随之转移。
虽然她看漫画的时候是单推人,但见到宫野志保还是忍不住飘过去围着她转了两圈,热情地单方面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工藤。”
这层是专用病房,外面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茶发少女皱了皱眉,朝他问道:“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身边?
但这个问题太违背科学,她顿了半秒,还是吞回后半句话,改口道:“是上次那个女生出事了?还是实验体054?”
“别叫她实验体。”
工藤新一这会并没有太多心情去解释发生的一切,反手推开门请人进去:“帮忙看看她为什么还没醒。”
“你知道,人体实验我根本没有参与过。”
实验室没办法待了,但手头的研发工作却没办法暂停,宫野志保觉得等组织的那些善后工作处理完,自己得和姐姐早点离开日本,不然时不时就要被眼前的人喊来当劳动力。
她一眼认出来病床上的是之前工藤新一托她调资料的实验体,对这副身体为什么和那夜因为激动昏迷的女生容貌一样并不好奇,走到床边的仪器前方按了几个按键,又调出实时观察的身体数据,说道:“比之前好很多,只要保持输液,大概一周内就能醒过来。”
毕竟眼前的少女是能做出A药的人,她口中的话可信度极高,十六夜葵放心多了,拍了拍胸脯,感觉接下来的日子没那么难熬。
工藤新一的心态却不如她那样轻松。
他的第一反应是太久了,但这个时间的确给了他一些希望:“确定吗?”
“你可以找芝华士问问。”
宫野志保懒得计较他不信任自己的态度,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应该还活着吧,人体实验是他负责的,他是最了解实验体……她的人。”
工藤新一考虑了一会,承认道:“……你说得对。”
实验室并没有多少组织高层,大部分都是科研人员,掌握的技术虽然核心,但权力并不大。除了一部分在行动之前就与他们合作的之外,其余人现在大都被FBI或者公安看管着,也许正在进行审问。
而参与人体实验的芝华士……
他知道的太多,也是主导进行实验的组织成员,工藤新一并没有把他交给其他人,以免信息被外泄。
他没有再将时间在这里浪费,决定立刻赶去找芝华士问清楚发生在十六夜葵身上的事情。
“对了。”
宫野志保欣赏了一会他眼中藏不住的焦急情绪,推开门的同时对他说道:“如果是童话世界,或许睡美人只需要一个真爱之吻。”
说完,她不管留在房中的少年是什么想法,将门带上径直离开,鞋跟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继而渐弱。
“欸?等等——”
十六夜葵不确定那句话会不会让工藤新一做出什么,下意识地扑到他跟前去拦他,但过于轻盈的身体她还没有熟练掌控,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藤新一在病床边坐下,手指在她那具身体的嘴唇上摩挲,原本泛白的唇瓣都被他的力道弄得生出了淡淡的粉色,还微微张开,看起来像是真的在等待对方的吻。
“好、好奇怪!”
虽然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可是看着他弯腰亲上去的时候还是让十六夜葵忍不住捂了捂眼睛,又红着脸从没有闭紧的指缝中看完了整个画面。
她离得太近了,看得格外清楚。
一开始是干燥的唇瓣相贴,然后水迹会蔓延。
呜……
十六夜葵的瞳孔睁大,在心里喊道:不可以伸舌头呀!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可以亲得这么凶?!
她想要站到身体和工藤新一之间将之隔开,但是觉得自己再加入就更奇怪了,只能呜呜咽咽地在旁边等他结束。
不过幸好他没有真的对一具无意识的身体做什么更多的事情,在发现亲吻没有任何作用之后就直起身来,眉眼间的寒意更重了些。
工藤新一找人看好病房,确认了她的身体数据依旧平稳,离开了医院。
十六夜葵跟着他去了一栋别墅。
不是平时住的工藤宅,而是一栋装修风格更现代化,看起来没什么居住痕迹的房子。
她看着工藤新一在输入门锁密码之后直接走进了地下室。
然后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看见了个……被关在铁门里的男人。
听到脚步声,那个披散着半长发的男人猛地往声音的来源靠近,装在疏密的铁栏杆上都不觉得疼痛:“是谁?救救我!”
“芝华士。”
工藤新一走近,站在男人伸手够不到的距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淡淡的光线从地下室敞开的门透进来,照亮了里面的浮沉,也照亮了来人的脸。
芝华士的瞳孔还不能适应这种光亮,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而他的激动情绪也在看清那张面容的同时沉寂下来,骨子里的恐惧让他低声道:“教授……”
除了组织的几位高层和不在意等级地位的人,没几个会直接喊眼前这位少年的代号,更多的人只知道有位堪比莫里亚蒂教授的存在隐于幕后,为组织的许多任务出谋划策,交流时也多以“教授”称呼。
听说他不像琴酒那样狠厉,也不像朗姆那样身份多变,连人都没有亲自杀过几个,却因为计划的缜密与对人性的判断而在组织之中地位超然。
“原来如此,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芝华士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实验室睡着之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也明白了对方是怎样穿过层层守卫将他绑来的。
——在东京之内,这个少年本身就拥有着相当的权限。
工藤新一并不打算和他聊那些无意义的事,抛出一个足以让对方卸下所有心理防线的消息:“琴酒已经死了。”
随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枪对准男人的肩膀,直接问道:“葵……”
意识到这人听不明白,他皱着眉头改口,“实验体054……她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拿她做了什么实验?”
实验体054几乎贯穿了他这两个月的实验生活,芝华士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迅速回忆起那具实验体的各项数据。
实验需要绝对保密,但来人的压迫却让他失去了对抗的勇气,坦白道:“……是永生实验。”
芝华士将他脑海里的所有身体数据都复述了一遍,他敏锐地察觉到眼前少年对那具实验体的在意,立刻表态道:“我只抽她的血做了分析,停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仪器和药物,并没有在她的身上进行任何其他实验。”
虽然这是因为那具身体太过脆弱,他担心稍有不慎就将之报废,但在这种时候,当然是怎么能让对方满意就怎么说。
工藤新一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她要怎么才能醒过来?”
芝华士的额头冒汗,那具实验体都维持那种状态两个月了,他觉得她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他盯着黑洞洞的枪口,知道这种话绝对不能说,咬着牙说道:“等到她身体的各项指标恢复正常——”
枪口下移了一分,对准了他的心脏,芝华士紧张得动也不敢动,慌乱道:“她的身体很奇怪,我在用她的生物信息做实验时和过往数据匹配过,十四年前就有类似的记录,那个实验体绝对活下来了,不然会被记录在失败案例里的!”
工藤新一追问道:“什么意思?”
“组织关于永生的研究长达上百年,我也只是才接手,很多信息都不清楚。”
芝华士绞尽脑汁地回答,坚持道:“实验体、我是说她……她一定会醒过来的,之前她的身体各项指标就有在恢复,只要继续保持下去,一定会醒的!”
他其实一点也不确定,但说得却斩钉截铁,生怕哪个字没说对就惹得对方开枪。
工藤新一能听出来芝华士的心虚,但后者所说的话的确是他现在所需要的,哪怕知道这些话可信度一般,他也愿意选择相信。
十六夜葵站在旁边,虽然知道他们都看不见自己,但她还是被这种紧绷的气氛弄得都不敢乱飘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逡巡。
这里的光线太过昏暗,她得很努力才能看清工藤新一的眼睛。
那双湛蓝的瞳孔失去了平时广阔如海的包容与平和,反而如深潭一般,美丽、幽深、危险。
她感到一阵心悸,却又止不住多看了几眼,口中呢喃喊着他的名字:“新一……”
工藤新一知道十六夜葵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够完全依赖科学解释,从芝华士的身上也得不到更多的东西,可心中的情绪却依旧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想到这个男人刚才说的那些拿葵做实验的话,想到那双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葵的鲜血,他没能按捺住胸腔之中陡然升腾的暴戾,朝着前方扣下扳机,过了好一会才打电话找人来善后。
虽然那个男人没死,但十六夜葵还是缓了一整天才平复下心情。
她似乎不再必须跟在工藤新一的身边,和刚出车祸变成灵魂体的那段时间一样自由,不过她除了病房也没有地方去,索性跟着他到处跑。
工藤新一这几天去的地方不多,除了偶尔去FBI和公安那边与赤井秀一还有降谷零谈一些交换条件之外就是在病房里陪着她,不然就是去威胁、不是,去问医生她什么时候能恢复,再去找芝华士要一个说法……
已经过去了四天,十六夜葵每天都跟在工藤新一的身边,看着他来回奔波寻找让自己醒过来的办法,她也心急火燎,想要努力让他看到自己。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其实她每天晚上跟着工藤新一回到病房的时候都有试着再去和自己的身体接触,可是那具躯壳仿佛无法承受她的进入。
但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十六夜葵在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她是可以回去的,只是现在的身体还太过虚弱,所以不得不再缓几天,等到身体养好一些才能够容纳她的灵魂,随即真正醒来。
有了这种预感,她倒没有多担心自己的情况,反而是工藤新一……
十六夜葵恨不得抓住他的肩膀晃晃,她觉得他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啊!
每天来病房看她好几次,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连晚上都不回家睡在她的旁边这种事就不说了,他竟然还帮她的身体按摩!
——她又不是真的植物人!
十六夜葵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不敢去看变成了平静淡定不过如此,第一次感到名为“惆怅”的心情,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将新鲜花束放在床头,又进入了例行的聊天时间。
他不是个聒噪的人,至少他们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话,所以十六夜葵都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话说,从童话故事、时事新闻一直聊到他在外面撞见的各种案子。
十六夜葵有些担心他这种状态。那些案件她也同样在场,知道工藤新一推理的节奏多么迅速干脆,仿佛只是个破案的机器人,解决之后就回到病房。
他复述案情的时候也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像是为了说给她听才去把案件解决一样,还会时不时揉捏她的手指,问她什么时候会醒。
第一天她有些不习惯,第二天逐渐适应,第三天就被这种沉重的气氛弄得想哭了,垮着脸陪在他身边。
明明她就在房间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担心。
“葵。”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你其实可以听见的吧。”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和她对话。
十六夜葵最初听到的时候激动得飞到他跟前,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可其实工藤新一半个字都没能听见,还会继续和她说话。
他很清楚她的喜好,像唤醒每一位病人那样,他会说一些等她醒过来之后可以一起做什么事情,去什么地方旅游,尝什么美味食物,连去陪着小朋友们玩游戏和唱歌都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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