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一瞬,一本正经地说道:“时间太晚了,好像都没什么人。”
是的,她豪横地享受了一把一掷千金的快乐。
趁他进去寒暄时,她给这家来过一次的攀岩馆打去了电话,询问店内是否有其他客人,对方回复说暂时没有。于是她提出了包下场馆的要求。距离打烊还剩一个多小时,老板给了一个比较公道的价钱,她还算消费得起。
教练进来问了一些基本情况,陆则谦对答如流,她在一旁默默听着。就是在选择攀岩类型时,她小声地插了一嘴,建议他选择有安全绳索的难度攀。陆则谦不以为意的,选了另一种抱石攀。
“怎么,你不相信我?”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在和教练探讨着线路。
“当然不是。”她摆摆手,只是担心你受伤罢了。
他们讨论完了线路,教练转身看向后面的她,询问是否也要参加。
“她喝了酒,不参加了。”陆则谦第一时间替她作了回答。
她不反驳,完全接受他的安排。
他没有任何别扭的表情,所以她大着胆子留下来,成为场内唯一的观众。
陆则谦选择从中等难度的线路开始,当他整个人攀附上抱石时,她的视线不由自主会移向他的身体。手臂的青筋恰到好处的凸起,随着蹬腿和换手的动作,腹部和腰背会偶尔裸露在外,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冷白的肤色在日光等下泛着细腻的光芒,灼烧她的心。
她绝不是一个贪念男人身材的人,此刻却有些口干舌燥。
课本告诉她,这是荷尔蒙在燃烧。
还好他的T恤够宽松,她看不清所有的身体线条。
陆则谦一连挑战了五条线路,每次他跳落时,她的心都会跟着紧张一下。以前常听别人说,场外的人比场上的还紧张,她不太能理解,今天算是领教了。
无论是线路的选择、重心的转移还是踩点的技巧,他都算业余里非常好的,她偷偷给他计时,发现有两条难度更高的线路居然用时更少,看来已经是渐入佳境了。
他的身体飘逸而有力量,让她想到他的签名,小心翼翼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真是字如其人。
他向她走来,她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水和毛巾递给他,毛巾胡乱的在脖颈和脸上擦了一把,额前碎发凌乱,耳朵微微发红,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
若不是两人都衣衫齐整,她差点有了别的想法。
陆则谦在一旁坐下,她也跟着坐下。陆则谦又向后躺在软垫上,手腕搭在自己的额头上,胸口还有轻微的喘息。
她却不敢跟着躺下,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坐在咫尺的位置,伸手时碰到了两个空瓶子,是她刚刚喝完的,连忙悄悄藏于身后。
是的,虽然喝酒的是她,但她也必须是更清醒的那个。
今晚,她第一次用一个女人的眼光审视了他。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种超越救赎的最原始的冲动。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确实不够了解他。他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又喜欢怎样的女人。或者说,如果一个女人给他投怀送抱,他会不会拒绝?
转头看了看仰面躺着的那人,甩甩头,瞬间放掉这些脱轨的想法。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沉默片刻,陆则谦起身,从旁边拿过一瓶新的水,拧开喝了两口,看向旁边屈腿抱膝的人。
“你好像对运动很擅长。”他问道。
“没有的事。”她连忙否认,一秒都不带犹豫的,迎向他的目光。
回去的车上,一路灯火通明。两人没什么过多的交谈,但他眉眼间舒展不少,她也静下心来,得空填平今晚那些深深浅浅的心事。
一直到进电梯之前,她都还在犹豫,是否要因为擅推微信之事给他道歉。电梯门“叮”的一响,她决定换成一句“晚安。”
在彼此的生命里,他们都是倒计时的存在。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实则对他没有过多的期待与奢望,但也不想过于生分。
她选择保持适当的距离,至于如何算适当,由他来决定。
――
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她似乎就能真正从这段关系中抽离,做到顺其自然,心理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然而还没轻松两天,新的压力又到来了。
顾青舟洗了澡,换上睡衣,窝到被窝里,回顾着这几天的心路历程。她不知道这种短暂的释然会不会在遇到新的刺激时反反复复,但她只能选择相信自己,时刻提醒自己:淫心不除,尘不可出。
拿过手机,刚点开微信,就看到顾青柠置顶的三条消息。她没忙着点开,而是一路往下翻,翻过十几个人以后,找到“Lu”,将他置顶。再回到最上面,点开顾青柠的微信。
青柠:【我托朋友帮你在附近看了几间公寓,你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下面是一堆链接和介绍。
青柠:【若是有的话,姐姐帮你先租下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青柠:【我建议.......尽快搬出去的好。】
顾青舟没有先去思考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而是点开她的微信头像,盯着看了许久。“青柠”二字是她本来的名字,也是她的微信昵称,她并没有添加其他的备注。
实则按照主观的判断,顾青柠本人的行事风格与这两个字相差甚远。
不是酸甜的青柠,而是盛放的火龙果。
然而,她选用了这个名字,在意外之中是否又隐藏了一份坚守。她没有问过,只是觉得既是她的自我认知,她不想轻易打破,给她冠上别的身份,索性选择了保留。
所以,她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拒绝这个提议?表达自己的内心。当然,以她姐姐的聪慧程度,拒绝某些事和承认某些事是一样的效果。
然而人是不可能或者说不需要彻底了解一个人的,那是一个伪命题。尽管她对她已是十分坦诚,也不可能让她看到全部的自己。
顾青舟关掉手机,回想与顾青柠见面的场景,确实想不起来有何破绽。或许与那次见面也无关,毕竟要搬出去是她的初心,也确实在刚来时提过两次,而她,一向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
视线扫到那半瓶有些日子没打开过的安眠药,她起身,披了件外套,去阳台吹吹冷风。隔壁的屋子乌漆嘛黑的,让她有理由怀疑,他除了上课和工作,是不是所有的私人时间都给了自己?
推算到这里,又有些拿不准了,搬出去是初心?抑或者留下来,才是初心。
今晚的空气很清新,一抬头就能看见几颗明亮的星星。冬季并不是最佳观星时间,更何况这里的晴天更少,所以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灵光一闪,想起自己的摄影计划,歪打误着,或许今天是个好时机。查了查今晚的星象信息,的确如此,果断换了衣服,拿上摄影设备朝楼顶走去。
他们这幢楼比旁边的建筑物高出不少,她事先研究过,确实是有机会拍到的。
顾青舟找了篇攻略,对照着依次把摄影器材拿出来架设好,又开始进行参数的设置。温度越来越低,楼顶的风很大,避无可避,她有点顶不住这寒意,不断地搓着手。
抬头看了看天,在夜色的衬托下,星星愈发的清晰。她按照笔记,找到附近最亮的一颗,开始进行手动对焦。
没想到这一步就难倒了她,一会看天一会看镜头,捣鼓了好久都没能对焦。手指有些麻木,她只能放在口袋里暖和一会再继续。
指间传来震动的触感,她看了看来电人的名字,立即接了起来。
“出去了?”陆则谦的声音从对端传来,心里顿时暖和了不少。
“没有,楼顶。”她张了张嘴,尽量阻止自己快要打架的牙齿。
“楼顶?”
“嗯,在拍星星。”
“哦。”
双方没有过多交谈,挂断了电话。
她还没开始下一轮对焦,楼顶的门再次被打开,陆则谦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拿着她的围巾和帽子。
她有些恍然大悟地走过去,捡了句不像感谢的话表达感谢。
“抱歉,我刚刚忘记关门了。”难怪他会问她是不是出去了。
见她将围巾帽子戴好,他将手上的水杯递给她:“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持续的低温让她的身体机能下降,反映变慢,只能机械式地遵从着他的指示。热水下肚,她恢复了一些思考:若是病了该多好,就有借口先不搬出去了。
热水也不能拯救她,这是更低能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淫心不除,尘不可出―― 《楞严经》
第15章
◎我不是天使,你才是◎
“这是我的社团实践。”她解释道。
“我知道。”他看向一旁的三脚架,放得不是很稳。
“你喜欢摄影?”
顾青舟想了想,摇摇头,“谈不上,只是来学习的。”
陆则谦将三脚架调了调,又将相机取下,对着天空调整了焦距,矫正了参数,试拍了好几次,才觉得满意。
她猜到他或许会,但也并不想为这些小事一再打扰他。
“来,试试。”他示意她过去。
他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帮她调整,离得这样近,若是她突然起身,或许会直接撞进他的怀里。
但她没有,镜头里的星空和后视镜里的落日一样,都会让人看不清真实的距离,她不要这些虚假的繁荣,她一贯享受真实的痛苦。这不是一种自虐,而是一种自省。
她在他的指导下,直接按下了快门,因为是长曝光,就有了不短的等待时间。须臾的光景,又觉得拍星星也没了意思。
只想问问他:要不要一起看星星?但依旧不会真的问出口。
“咔的一声”照片好了。顾青舟没来得及核对,电话的震动声就传了过来。
她得先接电话,否则太过奇怪。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陆则谦,确定他也看到了来电之人。
“喂,您好,诗诗姐。”
“青舟,明晚约了几个朋友去西区逛逛,那边有中国年,有时间一起吗?”
她当然记得这个约定。没想到她会准时发出邀请,对方是守约之人,她也一向是。
顾青舟:“嗯,好的。”
秦诗诗:“那到时候,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顾青舟:“好,谢谢。”
挂断电话,她看向别开脸的陆则谦。为了表示尊重,他故意不想偷听,但这样的音量在寂静的夜,估计是能听到的。
“诗诗姐约我去逛逛中国年。”她主动交代,也想知道他会不会去。
“你要去?”陆则谦转过头来,依稀记得上次介绍她们认识时,她脸色有些尴尬。而自己又坦白了秦诗诗和顾青诩的关系,应该更尴尬才是。
“嗯,上次已经答应了。”她点点头。
“你们的关系真是百无禁忌。”难得的,他打趣道。甚至有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顾青诩。
“啊?”顾青舟微怔,看向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随即明了。低头笑了笑,没有回应。
她是顾青诩的前女友有什么好禁忌的。能让我禁忌的只有一条:就是你喜欢她。
“你要一起去吗?”她还是忍不住出声和他确认。
“人家可没邀请我。”他说完,重新对了对镜头,并没有任何遗憾之色。
“哦。”这也算是句回答,至少他没那么想去。
接过他手上的相机,她若无其事地查看刚刚拍的照片。成功了第一张,后面的就水到渠成了。
拍了没几张她就想结束了。刚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度不比自己的高多少。这么冷的天气,她不能让他感冒,又不能将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递给他,只能选择提早收工了。
――
唐人街的年味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得多,不仅中国人来逛,外国人也不少。果然,过年哪里都人多。
因为陆则谦不来,顾青舟叫上了小虞,她一向是喜欢这些活动的,欣然接受。
记忆中,她与爸妈从不回顾家老宅过年,而外公外婆住在苏城,和他们一起过年的机会少之又少。她没有同龄的亲戚结伴,过年和其他任何时候并无二样。
爸妈都不是很会做菜,三个人的团年饭也就多一盘饺子,有时还是速冻的。
压岁钱倒是每年都给,也不多,她没地方花,大部分都存起来,后来也没追究过去了什么地方。
早些年,还能听到十二点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好歹有个标志提醒。这些年城市里禁止放炮,连这个期盼也都没了。
爸妈会在客厅看一会春节联欢晚会,她没有兴趣也就不参与,偶尔在自己的房间里追追剧,或者看看书,就这样过年。
印象中,爸妈几乎也不守岁,经常不到十二点就会关了电视去睡觉。纵使在最期待新年的孩童时期,她也没感受到多少年味。
在国内过年,到处都可以过。但在伦敦,要过年的人都会集中到这里来,这也无形之中聚焦了范围,显得更有年味。
牌匾上写着“英伦呈祥”四个大字。有些不理解这个意思,她拿出手机搜了搜,完全是字面意思,直白的翻译。
秦诗诗穿了件红色的大衣,她是明艳的长相,这样的颜色很称她,在人群中更加打眼。她没有红色衣服,特意挑了件浅青色的羽绒服,配上一条鹅黄色的羊绒围巾,这已是她衣柜里能搭出来的最活泼的配色了。
第一次和同龄人一起过年,让本来了无生趣的她也生出几分期待来。各类中式餐点前都大排长龙,她们准备走走,到人不多的地方随缘吃点。
“你身体最近好些了吗?”她看向身旁的秦诗诗,虽然化了淡妆,但她的气色也不算好。
“老毛病了,一旦不规律,就容易犯。”秦诗诗状似无所谓地说道。
“肠胃上的病需要靠养,一时半会很难见效,但若是想要治,也是有些办法的。”顾青舟看向她,总是觉得她这份醒目的背后藏着易碎的脆弱,让人忍不住关心。
她突然还有些理解陆则谦在游乐场的行为了,面对一个玻璃杯从空中落下,但凡有手的人都会忍不住去接。
而她不一样,她是被白雪覆盖的石头,外面看着冷,里面还很硬。只是偶尔雪融了,或许会长出些绿色的青苔来。
“谢谢,我会注意的。”秦诗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眉睫有些触动。同一个姓氏,她与她哥哥性子真的天差地别。
身旁的人走着走着,突然驻了足,她朝着她挥手的方向望去。在对穿的人流中,他像一颗雪松一样伫立在人群,脸上带着清浅的笑,迎面而来。她的右手微微握了一下,但面色依旧很平静。
她看向左边的小虞,又看向右边的秦诗诗,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三人到底谁更高兴。
顺着小虞的目光,她才发现与他同行的肖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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