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你要是和你的初恋重逢,又是离婚又是生病的,那还不得偷偷哭一场。”
陆则谦差点被她绕了进去,严肃地反驳,“我可没有你说得这些事儿。”
“......”脑子转得挺快。
“那你想到这些,”陆则谦几分凝重,“会不会心情不好。”
“我也得有那个时间啊。”经他一提醒,她才想起,“你不是给我报了很多兴趣班吗?”
“怎么样,有意思吗?”陆则谦不由得笑出了声。怕她无聊,才想着法得给她找乐子。
“还能怎么样。”她无奈地松了松嘴角,“谢谢你呗,我妈都没这么这么全方位地培养过我。”
闻言,他玩味般地看她一眼,“那待会我来检查功课。”
“好的,陆老师。”她配合他,语气里满是不屑。
在因特拉肯,他们住进了一个漂亮的湖景房。
看他从车上下来,拿着行李往里走,她思绪开始叠加,想到在科茨沃尔德的场景。
他说他其实无事可做,只希望她有一个愉快的周末。她也一样,无所谓蜜不蜜月,只单纯得想和他分享。
住的房子带厨房,陆则谦居然给她在院子里煮起了火锅,是他从国内带来的底料,真的是有备无患。
单纯得看她吃东西,他也很是开心。
待吃完饭,觉得身上有一锅火锅的味道,索性先去洗了澡,又重新回到院子里来。
陆则谦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低头看她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陆则谦:“这是你买的?”好像是一个旅行手账本之类的东西。
“不是。”顾青舟没抬头,“我的高级兴趣班发的,有旅行用的,有日常用的,有专业用的,好几个呢。”
陆则谦拿起来,翻了两页,“你这一看就没好好学,都还是新的。”
“都说了这是旅行记录本。”她伸手夺回来,用教训的口气,“你不来,我和谁旅行去。”
“......”有道理的。
“所以你是要,记录下来。”陆则谦问。
“想是这么想的,”她为难道,“但我这个技术,好像有点难。”
“那不凑巧了吗。”
顾青舟笑笑,凑巧个屁,当然是因为知道他喜欢,她才会去体验的。
陆则谦从身后环住她,拉她坐到他腿上,拿过桌上的签字笔,从头开始记录。
她起床的样子、她看他的样子、她抱他的样子、她吃饭的样子,她笑的样子,简简单单几笔,生动又传神。
“画得真好。”她忍不住夸出了口。
“哪能啊,”陆则谦看她,“完全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
“......”顾青舟有些接不住这油嘴滑舌的表白,“你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陆则谦笑:“我以前要是这样说,你是不是就会用那种,不耐烦、不理解、不想懂的表情看我。”
“......”还挺会怼人。
顾青舟不理会,拿过他手上的签字笔,翻开新的一页,自己开始画。
严肃的他、吃醋的他、笑的他、吃东西的他、画画的他。
画完以后,又倒回去看前面一页,有一种画风突变的错乱,“这样给我的老师,会不会很容易发现我代笔?”
“不会。”陆则谦自信道,“画成什么样,我都能给你统一回来。”
顾青舟语塞,太炫耀了.......
“那你给我签个名。”她指着空白的位置,“说不定你以后努努力,我能拿去换钱。”
“行。”陆则谦大手一挥,写上她的名字,“拿这个来换。”
“......”顾青舟横他一眼,“你这样别人哪知道是你画的,我不管。”
陆则谦觉得她可能没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双臂收紧,将她往身前提了一下,郑重在她名字下面,签上自己的,字号小了一些。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地收了起来。
“诶诶,”他又从她手里抢过来,“说好的一天,还没完呢?”
说完又接着画,顾青舟看了半天,终于看出点眉目来,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侧头去看他的耳朵,莫名地心跳加速。
回到画面时,顿觉那笔尖已经成了一把细细的勾子,勾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他真的好会,输给他,好像也不冤。
两三个场景以后,她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低低笑出了声,大概再也继续不下去了,他才搁了笔,朝她伸手,低声说:“抱你?”
顾青舟双手挂住他的脖子,“你这样做,我还能卖给谁?都成禁书了。”
“你不知道吗?”陆则谦义正言辞,“历来,禁书都是流传最广,最受欢迎的。”
“.......”再次无语。
那晚,她其实记不太清楚,画上的场景是否在真实的世界里复刻。
第87章
◎他会走过来,她也会走过去。◎
第二天,他们骑着自行车去环湖,有山路、有柏油路、有碎石子路,累了就在路边的草坪或者长凳上坐一会儿。
吹吹风,拍拍景,肆无忌惮地拍拍他,给他分享,让他笑。按下快门,可以立刻存到自己的手机里,不用删除,更不用担心删除以后会留不下任何痕迹。
第三天,他们去登山,在山顶拍雪景,骑山地车俯冲而下,他再次见证了她对刺激感的极致追求,全程不踩刹车,把他吓得够呛,她比危险本身更危险。
第四天,他们去徒步,体会置身于风景油画中的曼妙感,她穿一件红色的冲锋衣,他从上往下给她拍照,绿中一点红,就算是再小的参照,他也能一秒聚焦于她。
第五天,她开车送他去机场,与他拥抱,忘了那些迷信,只记得此刻的美好。
顾青舟买了一些明信片,寄给姜润、向桐还有苏夏。知道她要休学的那天,姜润哭,她是有些理解的,向桐也跟着红了眼睛,她没想到。最没想到的是,苏夏会来单独与她道别,所以她承诺会给她们寄明信片的。
姜润和向桐和她有一个小群,时常会给她分享一些实验室的趣事,她走了就跟没走一样。
苏夏就更不一样了,隔山差五给她发邮件,全是学习资料,她一开始收到时以为她发错了,后来又觉得合理,远在异国他乡还有人督促她学习,她真的受宠若惊。
也会时常发一些这边的脑神经相关的病例与她分享,苏夏每次都回复得很认真,本来想问问她和裴奕怎么样了,想想又算了。她有预感,她们会成为朋友的,这事不急。
送陆则谦去机场的路上,有一点伤感,却又并不害怕。因为在这个国家,她时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有了他的气息,他的身影,他的记忆。已经足以支撑她,捱过接下来的每分每秒。
――
顾青柠的治疗情况比预想中的好,手术康复超过时间进度。看着诊疗报告,她很难想象头疼发作时,她一个人以前是怎么挺过来的。
上个月开始吃特效药,有一些应激反应,但在可控范围内。这种病潜伏期太长,需要长时间治疗,甚至是终身都可能离不开药,不可能立即痊愈的。至于病变的速度也得在一个周期里才能有所对比。
相比于病症的治疗,顾青舟更开心的是,顾青柠心理上的改变,她很乐观地在面对这件事,时不时也会打电话和朋友聊聊。
她态度转变后,也时常通过视频会议,开始参与国内的工作。顾青舟也不阻拦,她迟早是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她希望,她能够活得更自在些,更开心些。
对顾青柠而言,最慰藉的大概是顾申山出现在顾青诩的视频里,虽然只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但对她来说,是绝对漫长的记忆。
顾青舟故意走到了门外的地方,不去探听具体的聊天内容,她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日常很轻松,这就够了。
她自己无所谓顾家人的认同,但她知道,她姐姐一直都在为此努力。
人就是这样,距离隔得远了,心就会更近。她只能希望她爷爷能记得这些温情时刻,更久一些。
――
有了那把钥匙,陆则谦一有时间,就会去苏城,来回独自开五个小时的车,也不觉得累,在那里,他总会有些新的慰藉。
陆则谦忙完手上的工作,也不离开,依旧坐在书桌前听雨。
秋雨绵绵,最是撩人心弦。又想到她的世界大概已经白雪皑皑,没了这份无所事事的乐趣。
顾青舟的视频电话接进来,她那边依旧是天光大亮的晴天。
看见熟悉的背景,她笑道,“你怎么又又又去了。”
陆则谦没回答,“你等等。”说完走到院子里,找到一块平整光滑的青阶,将手机放低,让她听雨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干净,叮叮咚咚。她想她不仅能听到,甚至能看到,那跳动的雨滴。
听的不是雨声,是他的情话。
陆则谦再次回到视频里时,头发已经有些微润,问她,“听到了吗?”
“当然。”
当然。
她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烟雨,赶紧背过身轻拭,“你进去帮我看看,那个,我房间有个东西还在不在。”
她也不知道要找什么,瞎编了一个,不想让他站在雨里。
每次来这里,他其实都睡的客房。说是要探寻她的秘密,实际却很少进她的房间,只是特别想她的时候,会进来坐一坐,然后又出去。
陆则谦举着手机,边走边看,等她的指示。
“书架的第二层,从最左边开始,”她随便说了点什么,假装真有其事。
陆则谦打开书桌上的台灯,左手照明,右手视频,慢慢移动,让她看。
“好像没有。”她匆匆扫过一眼,编不下去了,答得有些敷衍。“可能不在了吧。”
“具体要找什么?”陆则谦的声音从画外传来。
“就是.....一张纸,随便记了点东西。”她牵强道。
“那你等等。”
说完这句,视屏里的图像就成了黑色,她猜测那是她的书桌。
OO@@的动静传来,仿佛他比她还要想找到些什么。她没吭声,任由他找,反正也没有什么东西。
又等了一会,陆则谦的声音传来,“是这个吗?”
她把手机凑近,好奇他找到了什么。
屏幕里的信纸有些发黄,可能是时间的关系,也可能是灯光的关系。
纸张的大小刚刚好,塞满一整个屏幕,她顺着开头默读了第一句,恍惚几秒,才发现是她离开伦敦那晚,手抄的那首《过程》。
她移开自己的目光,应付道,“大概是吧。”这只是一首诗而已,不是什么证据,承认也无所谓。
“给我的?”依然是陆则谦的声音,带了一分沙哑。
“想什么呢。”顾青舟没有抬头,直接否认了,“看到一首喜欢的诗就抄了一遍。”她其实不太想给他诉说那些情绪,某种程度上,她觉得有点道德绑架,还容易带着些指责的意味。
他认识现在的她就好,现在的她依旧爱他,或者说更爱他。
电话对端沉默,她不由抬眼看去,只见这封信慢慢下移,在结尾处赫然写着日期和地址。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给谁,但那种微妙不言而喻。
“.......”好吧,她百口莫辩,故作轻松道。“当时有点睡不着,就练了练字。”
信纸从视频里消失,她知道是他在读,并未催促。
等待的时间很长,陆则谦读了两遍,心绪潮涌,已经钻进了那首诗里。
他能完全与她共情,体会到短短几个月她曲曲折折的心境。
在他未出现时,她持续着自己的生活。
他蓦然出现,住到了她的隔壁。
某个夜晚的转角,她的视线开始不知不觉落在他身上。
随后,是她独自体会如蔷薇般忽近忽远的甜蜜忧伤,而他,浑然不知。
两人相对而坐,共享跳动的火苗,恍如梦境。
阳光灿烂,草叶芬芳,生活没有太多的激烈和起伏,她始终体会到与他一起温暖的时光。
然而,欢笑中有些隐藏的悲伤,她意识到那些错位的思想,开始收敛自己的锋芒。
从此,她选择沉默,如瓶中水,守着自己的秘密。
再然后,分别的乐章缓慢而至,她无法忘却又无法靠近,只能选择体验当下。
她企图以一场错误的信息来收尾,却被他识破一半。一知半解的他,给了另一个更错误的信息,让她的世界从此白雪茫茫、余音绕梁。
“我能.....抄一下这首诗吗?”许久许久,久到她以为他已经断线时,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克制的哀伤。
“当然....可以。”不明白他情绪的来源,她只好先应承下来。“左边的抽屉里好像有信纸,你可以看看。”
那是以前去英国时买的,应该还剩下很多。
“好。”陆则谦应了声。
随后传来桌椅移动的声音,她猜想他应该就要在这写。
世界比刚刚还要安静,他低着头,顶着台灯的光,好像格外专注,就如她那晚一样,忍不住又算了算时差,连时间都算得上旗鼓相当。
她没出声打扰,他的侧脸,映着光,清晰俊冷。
她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字写出来的诗,一定是词更达意,比她要好。
她单手支着脸,就这样静静地看,想一直看到地老天荒。
“写完了?”看他微垂着的头有了上抬的趋势,她出声问道。
“嗯。”他侧头,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我可以看看吗?”她要捧场。
“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可以啊,”她立马应下,又将音量开到最大,还是觉得不够,“你等等,我去找找耳机。”
白昼亦如黑夜,世界阒寂无声,唯有他清润的嗓音轻轻敲打她的耳膜。
一月拦住你的去路
二月收到你的祝福
三月你消失不见
四月与你重逢在白色的海边
五月你心灰意冷,犹自悲伤
六月我们对面而坐,万念俱灰
就这样到了七月
七月里悲喜交加,你掀了桌,我重新组了局。
八月就是八月,
八月我缴械投降,把子弹给你,等着中枪。
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你
你在我眼里,我在你眼里
十一月已然到来
你带我度蜜月,我开始期待十二月。
十二月归心似箭。
顾青舟感觉眼前水色迷蒙,她仿佛又置身于那个大雾弥漫的天气,独自攀爬,视线再次缩小,只聚焦到那个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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