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蔓延着干痒感,她摸索着拉开帘子,小心翼翼探出去,慢吞吞朝桌边挪动。
此时,门被悄然推开,白色身影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将碗放在她的跟前。
桑意欢喝了口水,余光瞥见白衣,心神一动,想要打听一下谢恙的情况。
轻咳一声,开口道:“清晏师兄?如今是什么……”
不曾想,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
“师姐,我是谢恙。”白衣少年说。
桑意欢说到一半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心中不由迷惑,她是昏睡了许久?为何连谢恙的穿衣风格都变了。
不能怪她莽撞,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能在她生病时看望的更是寥寥无几,这轮廓,这白衣,任谁看也想不到会是谢恙。
在她印象中,谢恙从不穿白衣,多是蓝衣或紫衣,就为这个,她还跟系统调侃过。
调侃说,小说万年不变的人间正道,终于换衣服颜色了。
两人都默不作声,空气中隐约浮现一抹凝滞。
桑意欢端着茶杯,闷头喝茶,一旁的谢恙低垂着眼,看着开口闭口都是‘清晏师兄’的少女,前几日的苍白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仍是这般好动,谢清晏的心性不定给她比较妥当,思此,谢恙眸光一沉。
手上将碗妥帖捧到她跟前,轻声道:“师姐,先喝药吧,你当日为了取洗髓丹,伤及经脉,昏迷了十日。这是药堂的汤药,已经不烫了。”
被龙傲天这般温柔以待,跟从前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桑意欢眉眼微眯,嘴角勾勒一抹弧度。
想到小说中大部分龙傲天都身怀傲骨,桑意欢学着原身的作态,傲然道:“我与你立了誓契,洗髓丹已帮你拿到。谢恙,只要你帮我撮合,我肯定让你变成剑道天才。”
谢恙动作一怔,碗里的汤药险些溢出来,瞧着碗中波澜,声音低了几分,不似平时那般清亮:“师姐当时…想的就是这些?”
“是呀,谢恙,我从不食言。”
少女信誓旦旦,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谢恙甚至无需抬头,就能知晓她现在的模样,定然像只趾高气扬的小狐狸。
谢恙将汤药放下去,语气低落:“师姐醒来,句句不离清晏师兄,反倒是清晏师兄,师姐受伤以后,也只过来瞧了一次。”
后又觉得失言,宽慰道:“师姐也不必伤心,听说清晏师兄跟宋铃师姐临时出任务,许是太忙。”
闻言,桑意欢心中腹诽,她伤什么心,她跟谢清晏只有面熟,心不熟!对他痴情不已的是原身,又不是她。
话虽如此,为了维持人设,她道:“择日不如撞日,谢恙,你帮我把清晏师兄请过来,就说…总之你随便想个借口。我病了这么久,清晏哥哥怎么不来看我。”
谢恙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作,桑意欢略微不解的抬头,催促示意。
少年反而坐了下来,将碗端到她嘴边,不紧不慢道:“师姐,叫人不急,你先把药喝了。”
桑意欢瞪大眼睛,企图增加她的威慑,虽然她看不清东西,但是没用,谢恙的手停滞在空中,执意让她喝药。
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执拗,桑意欢败下阵来,不情不愿道:“我自己来。”
手接过碗,她眼睛一闭,大口喝下去,生怕在口腔多停留一分,但事与愿违,她还没有能全部喝完。
再喝一口,她却察觉到异样。
苦涩到难以下咽的药,她竟尝不出味道,除了视觉,她还暂时丢失了味觉。
稳住心神,桑意欢将碗放回去。
两手相触,谢恙感受到柔软的指尖轻轻擦过,目光微低,他歪着头,注视着指尖,似乎在感受什么。
“我喝完了,你快去请。”
“师姐还真是…”谢恙浅笑一声,评价道,“一片痴心。”
任由谢恙怎么说,桑意欢脸皮厚着呢,反正无须有的事情,努了努嘴,无声催促。
―― ――
“师妹,你醒了?”门口传来关心的声音。
桑意欢瞬间坐直身子,笑靥如花望向门口:“清晏师兄,你来了。”
谢清晏跟着谢恙身后,看到椅子上的人,神色一松:“你昏迷已久,若是再睡上些时日,恐怕就要错过大事。”
大事?桑意欢满脸疑惑,谢恙自她醒来,还没有说长墟派发生什么大事。
谢清晏解释:“你昏迷那日,掌门恰好宣布修真大比的事,长墟派会选择弟子参加。”
“大比,怎么又大比?精英大比不刚刚过去吗?”
桑意欢越听越糊涂,精英大比刚过去十日,又来个修真大比,长墟派很闲,还是说长墟派奉行竞技教育?
两人一来二去,交谈的熟稔,直接忽略一旁的谢恙,谢恙站在一旁,瞳孔沉郁,晦涩不明,整个人都沉寂下来。
“我忘了,师妹是第一次听说修真大比。修真大比并非长墟派举办,而且各个门派联合起来,让弟子一起进行切磋比试,胜者奖励丰厚。”
桑意欢眼睛一亮,脑海中只有最后一句话,奖励丰厚。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机缘呀!!意味着谢恙作为龙傲天的机缘呀!指不定书中,谢恙就在修真大比中拿头名,得到机缘。
她握紧手,脸上渐渐泛着红晕,有些激动道:“修真大比怎么挑选弟子?”
“噔――”
轻微的声响遏制她的兴奋,两人齐齐寻动静处。
此时此刻,谢恙闷声:“我去给师姐端着吃食。”说罢,蓦然离开。
桑意欢偏着头,想要叫住谢恙,告诉他,她其实一点也不饿,也不用什么吃食。
不料谢恙走得极快,还没开口就已不见踪影。
谢清晏回归正题,轻声:“你作为精英大比的魁首,自然要参加。”
大师兄说的一本正经,桑意欢却有些窘迫,她算什么魁首。
她又问:“师兄,我能问,掌门选择弟子参加的要求是什么吗?”
“要求?你不是已经……”谢清晏止住话音,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你莫不是想让谢恙参加。”
桑意欢没有否认,想将要求问个清楚,确保谢恙能够参加,“修为有何要求?可需要准备什么?”
谢清晏轻叹一声:“金丹之上,谢恙如今才不过筑基初期,况且并非金丹之上就一定会被选中。”
“谢恙还没有服用洗髓丹,他可以的。”
桑意欢脱口而出,对于谢清晏的看法,她没有纠正,只是说出她想说的。
因为未卜先知,所以她确信谢恙并非池中物,又因为她的缘故,谢恙失去了机缘。
她应该承担,也必须承担。
谢清晏:“如果谢恙当真可以做到,我会去找掌门求情。”
听到他的话,桑意欢一乐,自动触发好人卡:“师兄,你果然是长墟派最好的师兄。”
她的喜形于色让谢清晏侧目,忍不住多言:“意欢师妹,谢恙心性不定,你莫要一叶障目过多信任他。”
“师兄,你对谢恙有偏见。”桑意欢认真道。
谢清晏一愣,随即想要否认,桑意欢抢先一步,目光笃定地望向他。
谢清晏有些恍惚,她眸子水光潋滟,犹如星光一般明亮,只一眼,就完全沉迷其中。
他不由扪心自问,曾经跟在身后的少女,如今已经……
“师兄你不用着急否认,你的本意只是好心提醒。可是师兄,你很了解谢恙吗?人总是因为一面之词给旁人下定义,这是不可避免的,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意识到这个偏见。”
桑意欢超乎寻常的反驳,字字珠玑的反问。
偏见,一个几乎贯彻她整个人生的词,如今也笼罩在谢恙的身上。
因为是姑娘家,奶奶被许多人嘲讽,说她是泼出去的水。因为长相艳丽,她在大学cos汇演的时候,曾被人问多少钱。
甚至,在医学部实习时,患者义正言辞的用性别拒绝她的诊治。
它或许只是一个词,轻飘飘的,但有时候却犹如一座大山,压在许多人脑海中。
“原来,是我一叶障目了。”谢清晏眼底泛起波澜,目光柔和,“祈安心心念念,如掌中珍宝护着的意欢,倒是成长不少。”
桑意欢心猛地一坠,连忙给自己打补丁:“我只是,只是随口一说,师兄不觉得是小孩子话就行。”
谢清晏不禁莞尔:“我与你相差不了几岁,意欢师妹若不介意,可唤我一声,清晏。”
桑意欢:“好…清晏。”
不久,谢清晏告辞离开,出于礼仪,桑意欢走到门口送他。
刚走到门口,门槛就给桑意欢来个突袭。
脚下一乱,身子直直向前栽去,桑意欢惊呼一声。
谢清晏闻声,向后转身,迅速接住向下跌的人。
桑意欢一头栽到谢清晏怀里,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臂膀,臂膀强劲有力,鼻腔中充斥一股淡淡的檀香。
她咬紧下唇,额头渗着冷汗。
疼,太疼了。
突如其来的疼让她猝不及防,脚撞在门槛的疼犹如蚂蚁钻进血管,密密麻麻的疼一点点渗透。
怎么会这么疼?仅仅是撞了下门槛而已。
“意欢师妹?师妹?你怎么了?”
桑意欢摇了摇头,从谢清晏身上起来,勉强朝他笑了笑:“无事,刚刚没看清路。”
两人走了没两步,前方的谢清晏突然停下,桑意欢听不到脚步声,有些疑惑问:“师…清晏,怎么了?”
望着脚边滚落的碧棠果,谢清晏环顾四周,而后道:“不知是谁把碧棠果洒在地上,瞧着还新鲜,应该是刚摘的。”
送走谢清晏,桑意欢疲惫地回到屋里。
这时,肚子却不合时宜叫起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桑意欢哀嚎:“谢恙,说好去找吃食呢,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第13章
“咚咚咚――”
沉稳且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桑意欢和肚子咕噜噜的沟通。
桑意欢装作无事发生,坐直身子,扬声道:“直接推门进来。”
平常也不见谢恙这么规矩,怎么出去一趟,进来还这般客套。
随着她的话,屋外的人推门而入。
他打量地往屋里瞧,看到桌边的人,又猛然把头低下。
手中提着食盒放到桌上,向后撤了几步,拘谨地握住双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过了半晌,才憋出来两句话:“这,这是谢恙让我送来的。”
桑意欢诧异,半眯着眼睛望去,心中千般不解:“谢恙人去呢,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宋文知没有料到她居然会开口问话,一时慌了神,越发紧张起来。
回想谢恙沉郁的脸,不悦的语气,想来是身体不大舒服,才拜托他给桑意欢送吃食。
若是桑纨绔一时兴起,再恶意作弄,谢恙岂不是太惨了?
他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回:“谢,谢恙,他被长老叫走了,临走时特意嘱咐我的,让我把吃食送过来。”
桑纨绔没有吭声,只是心满意足吃着东西,这让宋文知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桑意欢大口大口吃着食物,笑意从眉眼间漾出来,美艳的五官也柔和几分,明明只是最寻常的吃食,她吃得宛如珍馐美馔,口口留香。
当然满足,她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扶持谢恙。
如今,也算是得到了正向反馈。
她将食盒里的东西吃个干净,拿出一张灵纸,心念而动,灵纸上渐渐浮现墨色。
兄长,下山多日,是否安好?
听闻清晏师兄说,你追查已有些眉目,过些时日便能回来。哥哥,我在精英大比中得了魁首,长墟派……
絮絮叨叨,不知不觉竟已写了半页,有对桑祈安的担忧,亦有她在长墟派的现状。
桑意欢停下来,思索片刻,接着写。
哥哥,你修行多年,见过识广,我想问哥哥有没有服丹以后,温养经脉的方法,最好是有助于洗髓拓脉的。
若是有,还希望哥哥能告知如意……
暮光星辰,烛火微耀。
少女眉眼含情,洁白的颈处散落发丝,黑发红唇,娇艳中透着懵懂。
盈盈一笑仿佛整个人浸在温柔乡,已然不知今夕。
三日后――
桑意欢走走停停,来到目的地。
模糊的视线比之前好些,虽还是不清,但已可以勉强视物。
手刚放在门前,门被蓦然拉开,桑意欢茫然抬头望着眼前人,犹豫开口:“谢恙?”
谢恙垂眸望着她,眼底染着细碎的光,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半遮半掩。
指节分明的手叩在门上,青色的经络时时凸起,指尖微缩,他问:“什么事?”
“你是在等我吗?”
不然怎么会这般恰到好处,还没敲门,门就率先被谢恙打开了。
桑意欢自诩脚步悄然无声,不会被人察觉。
“等你?”谢恙语气微扬,似是不可思议,意有所指道,“师姐莫不是忘了,你来寻我的次数寥寥无几,便是加上今日,也过不得五次。况且,我何故等师姐?”
“师姐这几日,可是乐不思蜀?”
谢恙说的云淡风轻,眸子却仔细打量着少女脸庞、眉眼,似是想要窥视什么。
只见少女眨了眨眼,似是信了自己这番话,用手戳了戳他臂膀,低声道:“你能不能让开,先让我进去,我好累。”
不仅糊涂,对谁都喜欢撒娇。
这般想着,谢恙眉头骤然一紧,而后迅速恢复原样。
与荆棘艳丽的外貌不同,桑意欢的声音带着几分甜腻,语气总是不自觉上扬,仿若有个小钩子,只要稍稍压低或放缓声音,就忍不住让人百依百顺。
看见谢恙侧开身子,桑意欢眼睛一弯,犹如月牙般璀璨。
坐在石凳上,以手托腮,桑意欢歪着头望过去,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木头桩子”,陡然冒出个坏心眼。
趁其不备,直接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到对面石凳上。
感受到一阵风,谢恙呼吸一滞,双手握紧。
下一刻,一股淡淡的香萦绕而来,如清风化骤雨般,平和所有躁动。
紧绷的手渐渐放松,谢恙被轻而易举拉动,顺着相差甚多的温度,稳稳坐在对面。
桑意欢心满意足地点头,询问道:“谢恙,你洗髓丹服用了吗?”
谢恙脸色微变,柔顺的黑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垂的更低,遮住他曜石的瞳孔,那双漆黑涌动的双眸。
掌心泛起刺痛,月牙状久久停留,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已经难以抑制。
他抬起头,不经意问:“如果我说没有,师姐是想要回去,送给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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