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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季白对着她笑了吗？她确实记不太清了。
她甚至不确定，他的目光有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慌乱地垂下头盯着地面的记忆，是过度美化后的虚假？还是真实存在的回忆呢？
“……你，不验验货吗？”江离为了分散注意力，再次问到。
“你这语气，听上去像是我们在进行不能说的交易。”季白浅浅一笑，随后站起身来，躲过了垂下的吊灯，拿过了购物袋。
他挨个打量着购物袋中拥挤的玩偶，一双大手轻轻揉着每个玩偶的头顶，看他们挂在身上的名牌，再将玩偶一一摆放回袋子里，整齐地罗列好。
季白只有在看向可爱玩偶的时候，才会有这么柔软的眼神。
江离的注意力有些分散，季白的身影与记忆中站在娃娃机前一筹莫展的少年渐渐重合，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浮力的沉船在翻涌的波涛中重新回归海面，一点一滴地还原成最初那艘华丽而崭新的泰坦尼克号。
船头孤零零站着的笔直背影缓缓回过头来，用锋利的眉眼看向江离，少年时代还留着短发的季白。
第七章 你是没有心吗
那是一个金黄色的秋天，江离用一只小猪玩偶的钥匙链成功威胁季白成了自己的小跟班。
第二天，当江离掐着时间走进班里时，A班的同学们已经自发地开始了晨读，江离在放书包的时候突然发现书桌里有几样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将一个肉松面包、一袋草莓味的早餐奶和一颗荔枝棒棒糖摆在课桌上，茫然地回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正低着头看书的季白。
季白身边的同桌兼哥们陈哲思注意到了江离的视线，用胳膊肘捅了季白，拿下巴指了指江离。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人话……”
季白的话还没说完，江离已经拿着早餐站在了季白身边。
班级里大部分的同学已经到校了，江离在朗朗的晨读声与数道好奇的视线中安静地站在季白面前。ʝʂɠ
她低头撇了眼季白摊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右上角用小字标注着书名——《一九三七年的弹子球》。
看书的喜好倒是跟自己有点相似。
季白的目光从江离高冷的脸上落到她手中自己买的那份早餐，抬头问：“有事？”
江离将面包、早餐奶和棒棒糖放在季白的桌上，尽力表现出真诚的样子。
“谢谢你的早餐，你不用特别花钱买这些，我不喜欢草莓味。”
班里晨读的声音逐渐变小，季白自下而上地看向江离，江离垂着头望着季白，坐在一边的陈哲思的眼神透过黑框镜片游移在沉默的两人之间。
“好，我知道了。”
出乎江离的意外，季白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江离读不懂季白，说白了，她和季白本来就不熟。
季白抬手将早餐推到陈哲思的眼前，而陈哲思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语气里满是嫌弃：“人家不要了就给我啊，我也不喜欢草莓味，只有你喜欢，快拿走。”
于是季白把那袋草莓味的早餐奶单独拎起来，放在自己的书桌里。
A班是按成绩排座位的，陈哲思是班里的第五名，会坐在最后一排是自己向老师主动申请的，他和张名远、梁潇、季白走的都很近，四个人两两一组占据了班里右后方的位置。江离原本以为这四个人会是一个以校霸为中心的捣蛋鬼小团体，可是看陈哲思对季白的态度，跟她的想象多少有些出入。
谜团太多了，都是关于季白的，让她无比在意。
江离开口问到：“那天，你在天台抽烟，被教导主任看到了，还骂了你，你还记得吗？”
“你说的是哪天？我经常在天台抽烟，也经常被教导主任抓住。”季白的眼神里有一丝茫然。
“7月20号，那天晚上下了雨。”江离说。
“想起来了，有什么问题吗？”季白合上了手中的书本，向后轻轻靠在椅背上，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天你是心情不好吗？当时我也在天台，你的眼神……很空。”江离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冒犯，但是好奇心驱使着她还是问了出来。
“哦，那天我心情很好。当时太困了，抽烟提神。”季白说。
哦，太困了。
只是太困了而已。
江离的脸在抽搐，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座位，心里骂开了花。
可恶，季白这个混蛋，靠着那张写满了故事的脸到处招摇撞骗装深沉，该死的bking……
下午，江离在放学的时候堵住了季白。
季白身边依然围绕着陈哲思他们几个班里最高的男孩，好像是约好了放学要一起去什么地方。
张名远性格开朗又热情，看着江离不禁开口打趣道：“白啊，你怎么招惹咱们班的学霸了？不会是又散发你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了吧！”
“就你长嘴了是吧？”
陈哲思吐槽完张名远，和梁潇十分默契的一人一只胳膊，将张名远架起，打闹着走远，“先走了白，老地方等你。”
江离看着远去的几人走了神，季白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江学霸，你到底要干什么？”
少年时期的季白手指还没添那么多茧，骨节突出手指修长。
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江离紧紧盯着那双手：“我还没有你的微信。”
季白四下张望了一眼，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不愧是学霸，这么明目张胆的聊手机，也不怕老师没收。”
“确实不怕，手机可以帮助我学习。”江离理所当然地从书包里把手机拿出来，扫了季白的二维码。
彼时，季白的微信头像是纯黑色背景，
而江离的头像是随手拍的一张罗列着习题本的课桌。
“加上了，我可以走了吗？”
季白语气冷漠，江离在恍惚间开始对他的校霸身份产生了质疑。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威胁而生气，也没有因为自己把早餐还回去而生气，跟传闻中对视一眼就会被揍得很惨的校霸形象很不一样，是个脾气不错的……bking。
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态度很散漫、很放松。
新晋校霸季白和数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的高冷学霸江离站在班级门口对视，引得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好奇的目光探了又探。
只见学霸突然说了句什么，然后校霸低着头，在学霸面前摊开了双手。
那像是一个投降的姿势。
A班还没走的同学也在班里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什么情况？
从早上开始莫名其妙地交流后，这两个人就不太对劲，还丝毫没有背着人的意思。
现在出去，是不是会打扰到他们啊？校霸不会翻脸吧！
只见季白又将手调转了一个方向，手背冲外，而江离的眼神则牢牢定在那双手上。
“看够了吗？”片刻后，季白问到。
“嗯。”
江离收回了眼神，脑海中关于手的文件夹里存了不少新图，“你快走吧，陈哲思他们还在等你。”
季白被江离的操作迷到，张口又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让我做你的小跟班，就是为了观察手吗？”
江离把耳边的碎发往后一掖：“跟你说过了，我最近对你这个人，很好奇。”
季白不明所以地看着江离，冰凉的眼神让江离移开了视线。
“你能不能说得再清楚点？”
季白刻意压低的嗓音响在江离的头顶，“你是……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癖好吗？”
江离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抬眼看着季白那双瞳孔幽深的双眸。
江离被漆黑的眼瞳盯得手脚发麻，季白为了看清楚她的表情微微附身，像是盯着瑟瑟发抖猎物，随时准备扑过来一口咬在她的咽喉上。
江离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硬是没有移开目光：“……有点儿秘密不行吗？你不也有秘密吗？”
季白的秘密是江离攥在手里的唯一筹码，这是一道错了会送命的题，输了可能会当场被揍死的豪赌。
正当江离紧张地想起有关季白那些1V5的魔幻传言时，季白站直了身，眯眼道：“行吧，也正常，我就是觉得你，挺有……胆量。”
威压瞬间远离，江离这才舒了一口气。
看来她应该是，做对了这道题？
可季白的下一句话，让江离瞬间竖起了身上的刺。
“给我看看你的手。”季白双手插进兜里，态度散漫。
江离四下张望了一眼，忍着火气冲着他举起自己的手，五指分开。
她的手很小，手指头也短，没什么可看的。
“看完了？”
江离快速收回的手指握成了拳，“看完了走吧，你的朋友还在等你。”
季白轻轻靠白色的瓷砖墙上，眼神有些疑惑：“你生气了？为什么？”
江离早上还觉得季白脾气好，现在她却觉得季白有大病。
是那种轻易挑起人怒火的病。
江离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压低了声音：“你别忘了，我还有你的把柄！”
“哦。”季白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可是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你观察我，我也观察你，这不是很公平吗？”
江离挑了淡淡的细眉，说到：“可我还要给你买……东西，我花钱了，你给我买的早饭我可没吃。”
季白沉默了，没有说话。
A班零星的几个同学低着头快速地走出了教室，一个人听到了学霸给校霸买东西，还有两个人听到了校霸给学霸买早饭。
看同学走远了，季白再次开口：“那你到底喜欢什么口味？”
有来有往，看来季白是个追求公平的人，在初中门口堵人劫钱的传闻应该八成是假的。“我喜欢巧克力味。但是我不爱喝牛奶，乳糖不耐。”江离说。
“好，我记住了。”
季白用右手提了下挂在右肩的背包带，江离忍不住盯着季白的右手手背，手背上一根泛着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
同样的右手，却比记忆中黑了一些，虎口的茧长在拔箭肯定会碰到的位置，修长的食指“扣、扣”地敲在玻璃桌上，将江离的回忆暂时中断。
“又在走神。”
季白的眼神莫名柔和，“以前你也是这样，好像是在看我，又好像在走神。”
死去的记忆攻击着江离。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私下见面了。”
江离夹起盘中的一根细长的娃娃菜，却没有吃，而是放进了自己的碗里，“季白，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
季白难得一见的笑容一点点地凝固在嘴角，眼尾渐渐泛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他的手在桌下握成了一团，低声问道：“江离，你是没有心吗？”
第八章 你想要一只玩偶吗？
在一段尴尬的沉默中，江离垂眸不语。
没有心又有什么区别？她自私地将季白钉死在“缪斯”的位置上，无法抑制地从他身上捕获着源源不断的灵感，即使是时隔多年再次相逢，即使是江离无限克制着自己的观察欲，却依然将那千分之一面的他作为了新故事的男主ʝʂɠ角。
自始至终，季白都是她私欲的受害者。
“季白，你是不是……很恨我？”江离咬了咬下唇，有些话，早晚都要问出口，“我去箭馆真的是一个意外，那天你的脸色比这个砂锅的底儿还黑，听见我不会淋雨还觉得可惜，一副不想跟我好好说话的样子。我承认，以前是我错了，是我的自私伤害了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季白，我不想再继续背负着这份罪恶感活着了。我们不再私下见面，该工作工作，该生活生活，对你、对我都好，我们放过彼此吧，好不好？”
桌上的菜冷得很快，只有上汤娃娃菜是装在砂锅中，正小火咕嘟着，泡泡碎裂在锅中，发出“噼啪”的响声。
“谁说那天我想让你淋雨？”季白的漆黑的瞳孔划过一丝茫然，“那天我只是想送你回家。可你是开车来的，我觉得很可惜。”
什么？
江离的脑子有些发懵，季白当时……是想送她回家？
季白已经习惯了被江离误解，他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转眼去看袋子里的玩偶。
他站起身来，从袋子中拿出屁股上画着小爱心的柯基玩偶，放在发愣的江离怀里：“你抱抱，小柯基超级可爱，软。”
江离的手僵硬的拂过柯基玩偶的头顶：“是挺软……我还以为那天……你是因为看到我才摆臭脸的。”
“我只是天生臭脸而已，我也不想长成这个样子。很久没见你，我很紧张。”季白盯着江离棕色的瞳孔，认真地说道，“江离，我以为，我们至少是好朋友。”
江离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
季白毫无掩饰的看着她，就像此刻她怀抱中的玩偶一样，向她投来堪称信任的目光。
可他越是这样，越让江离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忽略眼眶传来的酸涩感，将柯基玩偶举起在眼前：“诶，这个爱心可爱！”
季白看着重新缩回壳里的江离，心头涌上一阵失落：“……嗯。”
江离看上去过得很好，哪怕生活中没有他，江离也张牙舞长地过日子。满心贪念放不开手的那个人，从来都是自己……
走出饭店时，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季白只用一只大手便拎住了四个购物袋，正站在饭店门口盯着江离看。
“……你盯着我干吗？”江离被盯得浑身发毛，问到。
季白将袋子举到胸前：“东西太多了，我拿不了，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你没开车吗？”江离有些诧异，这个饭店在市区的北郊，不堵车都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我打车来的。”
江离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给季白开了后车门，她熟练地坐进车里，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换上了副驾驶里那双平底运动鞋。
刚要将高跟鞋放回原处，季白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后排除了四个袋子，至少还能坐两个你。”江离赶紧把高跟鞋放在副驾驶地上，可季白却低头直接钻进车里，硬是坐在了副驾驶上，将她的高跟鞋圈在他的双脚之间。
季白垂眸看着脚下的高跟鞋。
好小的脚，比自己的鞋号小太多了。
浅金色的细跟高跟鞋闪烁着斑驳的光点，脚跟处有一条可调节的系带。
“你干嘛非要坐前面？”江离白了季白一眼，伸手就去拿他脚边的高跟鞋，却被他抢先一步夺走。
季白用食指勾起高跟鞋根部的系带，露出了不容易看到的红色小羊皮鞋底，如血一般馥郁的颜色。
而季白挑起狭长的眼睑，眼神在江离微红的脸上如羽毛般轻轻拂过，引起心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痒。
这个人是地狱里放出来的魅魔吗，拿个鞋而已，怎么这么……这么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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