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转为了愤怒,他按耐不住,趁她面对着宗主,全副注意力都在宗主身上,欲亲自抽刀,从背后……
就在这时,苏星落森然开口:“奸计害我,剥骨挖髓,夺我金丹,吸我一身灵力,连刚生产的妇孺也不放过,却称正道之主?畜生,还命的时候了!”
“胡说八道,乱我道心!”怜心怒斥了一句,不自觉望向白圣,白圣绷紧了脸,一声不吭。
“仔细听,是无魍。”槐慈小声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怜心练的一把钢筋硬骨,却不自觉想打哆嗦。
苏星落森森逼向白圣,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白圣再也不敢出手了,刚才那一剑,他生生被逼退五丈,那是成魔的无魍的力量。
无魍没死,丧亲引都没炸死他,这是什么邪魔!
现在,他附身到女儿身上来讨命了?!这又是什么邪门法术?
一种比永夜还要骇人的恐惧入侵了宗主的五脏六腑,他默默发动天罡护体,罡气浮绕周身,刀枪不入。
苏星落飞身而起,将魔气灌入剑身,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攻向宗主时,她忽然凌空转身,一剑朝怜心横劈过去。
这一剑涤荡出万钧剑气,有腰斩之势。
怜心全以为苏星落要找白圣算账,还在琢磨着怎么偷袭,就猝不及防受了这快如闪电的一剑,待他展开罡气护体时,腰身已经血流如注。
先有宗主的剑被逼退,后有怜心长老当腰被斩,倒在血泊之中。
还有少宗主被……
太凛剑宗上下人心惶惶,虽不知魔女口中所说“还命”是什么意思,但都断定了霉星入魔,罗刹魔功大成,归来复仇这件事。
苏星落一眼扫过去,无人敢与之对视,那些从前躲着她,笑话她,欺负她的师兄弟们,有的惊慌失措,遁地而逃,有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她身体轻盈一跃,御剑乘风而去,谁也不敢阻拦。
一人一剑如一道流星,很快飞出太苍山地界。
确定没有人追上来,苏星落才仓皇降落,开启结界,凝气治伤。
“可恶,那个怜心好像还没死!”白练痛恨道。
都怪自己太脆了,斩不断他一身钢筋铁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苏星落平静道,“待他护体罡气散开,就更没办法了,他这个伤,不躺个两月,恢复不了。”
白练平静下来,才感觉到苏星落气息微弱,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没想到镇守魔窟的禁制这般残忍。
这般挫磨下来,还能镇定地演一出戏,吓退众人,再砍怜心一剑,属实当刮目相看。
但他心里也生出一缕酸涩,如果自己再强一点,是不是能保护好主人?
苏星落察觉到剑灵心神不定,安慰道:“没事的,我们走得及时,就算他们发现是我装的,也晚了。如果当时恋战的话,就不好说了,白圣不好糊弄,我再多劈两剑就会被他看出端倪。还有那个捂蛋蛋的白祈青,捂好了,也是要上来找我麻烦的。”
白练:捂,什么?
“还有,白圣那把剑。”苏星落在他当头劈下时,猛然知道了些什么。
那剑是一节节白骨拼成的,那不是有意铸成骇人的形状,而是生生的一整条脊骨。
那就是父亲的脊骨。
“我要夺回来,一定。”苏星落眼里燃起星火。
白练:捂,什么?
苏星落:“走吧,我们先去疯人塔。”
白练:捂,什么……
第32章 疯人塔
苏星落在路上奔波了十日有余, 怕有追兵,不敢御剑,多是在林中穿行。
林子的尽头是一段贫瘠山路, 地势渐高, 马上就要到不周山了。
山下的岔路口支了一个驿站, 南来北往的人士都在这里歇脚。
小二扯下肩上的抹布掸了掸长凳, 看她一个柔弱可爱的小姑娘, 便热心肠地提醒:“往左是巨陵镇,往右是不周山,您是去巨陵镇探亲的吧,可别走错了, 不周山有妖怪吃人哩。”
苏星落问:“疯人塔可在前方?”
听她这么一问,刚才还热心的小儿立马抿紧了嘴,换以一副看疯子的表情,别桌的食客也纷纷转头看过来——
从没听说,有人自己上疯人塔的。
疯人塔在不周山的地界, 苍郁的山脉脚下一座六层高的宝塔,塔身长满绿腾,与山融为一体。
不周山妖物众多, 周围妖气围绕, 传说修为不够的人进去会被拉入幻境,不是疯魔,就是被妖物吸干阳气。
传说很久以前, 这里有座禅寺,寺中高人镇守妖山, 一座疯人塔,关的是横行作乱的大妖。
后来妖界动乱, 大妖冲塔而出,禅寺被踏平,只剩这座宝塔。
再后来,疯人塔就用于关押患了离魂症的人,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疯病。
如今,这里只余一位高僧驻守。
进入塔内,结界自觉隔绝了灵气,饶是百年修为也无施展之地,一般人如果不是活腻了,不会踏足这里。
来这儿的,都是失心疯,且伤了人,被押送而来的。
见小二不理,苏星落便要了一壶茶,独自喝起来。
驿站生意颇好,老板慷慨,每桌附赠一碟椒盐花生。
几桌从山里回来的赏金猎人一边嗑着花生,一边聊些奇闻逸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冰莲现世这件事,对于神的降罚,劫后余生的人都是拍手称快,说那些自私贪婪的修炼者妄为大能,活该受雷罚。
“说起来,太凛剑宗的善慈长老,也死在天罚之中。”
“太凛剑宗一代正道表率,也会出这种人,真想不到!”
“嗨,锅子大了,难免会有老鼠屎。”
……
你们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苏星落抛了个花生米,用嘴接住,从谈话里,她才知道那个气盛冲动的善慈死了,而冰莲其实是天罚。
那掌管冰莲的魔主无魍知道这件事吗?释放冰莲是神的指示,还是他自己的预谋?
太凛剑宗可扒的事还不止这一件,食客们说完善慈,又说起关于剑宗的另一件怪事来——
“你们知道吗?这几年陆续死了三大门派的掌门,他们都是从太凛剑宗出来的。”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秉苍,湘阳,懔山。这三个剑宗崛起得飞快,就是因为掌门都是太凛出来的神人,一出世就名扬天下。我当年想拜入秉苍门下,可惜没被看中,谁知道没过多久,掌门就好端端染疾暴毙了,后来树倒猢狲散,门派也撑不起来了。”
“其他两个掌门也接连病死,门派也都散了。”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三个掌门,对外说是染疾,其实是被妖怪给吃了!”
“什么?被妖怪吃了?”
“我侄儿是秉苍的内门弟子,是亲自参与掌门下葬的弟子之一,他看得真真的,说掌门胸口被掏了一个大洞,心被活生生挖走了,血流了一床!”
“真有其事,我也看过湘阳派掌门的尸首,一样的死状。据说,三个掌门都是死于活活被掏心,人哪做得出这事,分明是妖干的。”说话的中年剑修下巴指了指不周山的方向,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就是这山里出来的怪物。”
白练科普道:“这三个,就是当年的五大长老之三,他们肯定也有参与那件事。”
“这么巧,是谁帮咱们报的仇?”苏星落纳闷。
“几个江湖人茶余饭后的闲聊,别当真。”白练少年老成地说,“不过和那三个比起来,你也不算太倒霉,至少好好活到了现在不是吗?”
润了口,苏星落打包好了吃剩下的花生,往不周山方向而去。
没走多远,又进一片竹林。
渐渐的,照进林间的光越来越稀薄,四周妖气甚重,林子里四处透着诡异。
等到了疯人塔的脚下,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六层的宝塔完全掩映在藤蔓之中,从中传来癫狂的嗤笑声,有的凄惨,有的瘆人,正常人听到,就不敢再前进了。
苏星落大步上前,扣了门,一位黄衣的僧人来开门,想必就是那个守塔的高僧了。
可他实在没有高僧的样子,年轻俊美不说,面上总带着一抹僵硬的微笑,令苏星落想起没了头发的玩偶娃娃。
她礼貌地行了个礼,“请问高僧,可否入塔探访?”
高僧只笑,不说话。
就在苏星落准备说出更详尽的来意时,门彻底被开了,里面披头散发到处乱窜,似人似怪的家伙映入眼帘。
“啊,要进去吗?”白练剑身一颤,“我还没准备好。”
“带你来相亲的吗还要准备?”苏星落大剌剌踏入塔内,里面一丝灵气也感应不到。
塔内的人痴痴傻傻,或者呆坐不说话,或者蓬头垢面乱跑,有的手撩脚撩加身,想必是有伤人风险的。
看似只有这个俊美和尚行为正常,可是细看也并不正常。
他皮肤细嫩白皙,一张光头耀眼,下面硕大的双眼占据了一半的脸,薄唇樱红,机械的笑就没有收过。
苏星落视线转了一圈,回到僧人身上,“请问高僧,塔内是否关押过一个叫沈青楣的人,大概半月前,太凛剑宗的人来把她接走了,但接走的并不是沈青楣本人。”
不知道这样说他听不听得懂,她还想形容一下其人长相,僧人却一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将人指向楼上。
“太容易了吧?这是疯人塔不是观光胜地吧?”白练讶异极了,躲在剑里发出疑问。
“不知道,看看再说。”苏星落随人上到了塔顶。
越到上层,疯人越少,顶上是一间贴满符箓的房间,地板凝着干涸的黑血,集中到中间一根柱子。
然而柱子上空空如也,只有四周散落的铁链脚铐昭示着这里曾经囚禁着一个人。
“这是沈青楣被关的地方?”苏星落问。
一个弱质女流,何至于此……
和尚依旧是不说话。
“夫人就是从这里被带走,丢下噬魂之墟的吧?”白练推测,“但他们带走夫人的时候,并不知道她不是真的夫人。那真的夫人又在哪儿呢?那个和尚不说话,也不管事,我们四处找找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不。”苏星落定定地看着和尚,“真相也许不在别处,就在眼前。”
和尚目光发直地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一成不变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
忽地,苏星落抽剑砍去,薄刃破空,快如闪电。
和尚没有抵抗,生生被削去半扇脸皮,落地的脸皮依旧是诡笑的表情,留下的半张脸表情如故,然而另一半不是血肉,而是另一张脸,一张死去多时的脸。
和尚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杵在原地,还保持着看向苏星落的姿势。
半张脸皮光肉滑,带着诡异的笑,半张脸腐烂生蛆,是死人的脸。
白练有些害怕,“这是怎么回事?”
“傀儡术,将人治成傀儡,或是活人,或是死人,”苏星落上前仔细查看和尚被削去的半边脸,“里面那个,已经死去多时了,恐怕就是那个守塔的高人。”
“那这个傀儡,是谁在操纵?”白练从剑里跑了出来。
“不知道,但疯人塔,已沦为这位背后之手的地盘。”苏星落四处看了看,“说不定,丢下噬魂之墟的,也是一具傀儡,这种术法邪门,以活人当模具,所以很难察觉,白圣给她埋丧亲引的时候,或许只觉她痴傻,没发现人变了。”
“那背后之人怎么肯让你动他的傀儡?兴许他正在某处看着你。”剑灵双手揣在袖子里,凌空来回徘徊。
苏星落用剑尖戳了戳和尚的脖子,一边琢磨这具傀儡,一边说道:“搞不好这背后之人,才是这塔里最疯的。”
“傀儡造人千千万,这具俊美无双,说明主人手艺精湛,他明明可以让傀儡表情不那么瘆人,举止也正常些,却故意做得不像正常人,说明心理变态。”
“心理变态”四个字一出,傀儡立时“轰——”的一声自燃起来。
“有用诶。”苏星落看着熊熊火光。激到他了。
“快逃吧姐姐!”白练喊,“你把变态惹生气了!这傀儡还有后手!”
就在这时,塔下传来动静。
苏星落跑去窗口一看,才发现底下气势汹汹,集结了大批人马。
这些人都是太凛剑宗的,由白祈青带队。
“他们追来了?!”白练紧张道。
苏星落不动声色,侧身藏在窗后观察。
除了白祈青,那半死不活的怜心居然也来了。
怜心伤得起不了身,吊了十来天仙丹灵药,勉强能够坐起,此刻正歪歪斜斜靠在八抬的莲花座上,心里想了八十多种折磨死苏醭醭的办法,一刻也等不及。
只见三十余名剑宗弟子围塔结成剑阵,举剑向天,灵气发动,顿时天雷滚滚,一道雷笼从天压下,立刻将疯人塔困在电闪雷鸣之中。
另外八名弟子在塔的八个方位结阵,剑指每一层出口。
剩下的弟子将干草和火油铺倒在塔的四周,准备烧塔。
塔内无法使用灵力,只要逃出,必被剑阵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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