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翎,柔嘉今日成婚,马上就要误了吉时,你想生事也要看看时机。”谢贵妃冷笑着指责她不知分寸故意破坏柔嘉的婚事,周围人的眼神立刻就不对劲了。
不过人群中,柔嘉的亲生母亲夏贵嫔却一个字都没说,她虽然不知情,但方才的变故让她猜到了什么。
“本宫是柔嘉的姐姐,只是和她说两句话,怎么就叫生事。贵妃心中有鬼不要将罪名安在我的身上。”华翎扬着下巴,清凌凌的眼眸看过去,对谢贵妃一点都不客气。
谢贵妃被她反怼回来,脸色难看。
华翎却不再理会她,靠近辇车,唤了一声“柔嘉”。
“二姐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从辇车停下来的时候,柔嘉就一直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华翎唤她,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羽扇,略显气愤的眼睛看向华翎。
柔嘉虽说早早地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真的到了这一天,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紧张。
王五郎出身世家,她见过一次,相貌也还过得去,身为她的驸马已经够格了。
她对王五郎没有感情,感觉也平平,但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气愤是因为今日王五郎竟然敢迟了这么久,完完全全不把她这位公主放在眼中。
华翎走过来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没有收回去,语气尤带怒气,“驸马迟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在打我的脸,劝我不要和驸马生气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不喜欢。”
柔嘉在深宫里面能屈能伸,但不代表着大婚这般重要的日子,受了委屈还愿意求全。
“柔嘉,宫门外迎亲的人不是王五郎,是王家大公子。”日光有些刺眼,华翎朝着她轻轻摇头。
“王家出了什么事我和皇兄都不知道,但宫门迎亲的人是王氏大公子,你若还愿意继续今日的婚事,驸马就会是他。你若不愿,那个人情我还给你。”
………
华翎的话音落下,她垂了下眸,没有去看柔嘉的反应。
这一刻她是冷静的,不管柔嘉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只要在出宫门之前,最大的果都还要出岔子的王家来承受。
“王家大公子不比王五郎更好?嫁,我当然要嫁。二姐姐想诓我将那个人情给抹了,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令华翎猝不及防的是,柔嘉只愣了一瞬就趾高气昂地扭过头,嘴里说出的话还带着一股阴阳怪气。
仿若华翎在不怀好意算计她。
“你若要嫁,那就随便你。”华翎也有些生气了,她不知道柔嘉怎么会把她说的话扭曲到人情上去,抿了抿唇,直接回去了太子的身边。
辇车上,柔嘉默默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重新拿起了羽扇。
她只是要按照贵妃的意思嫁到王家,至于嫁给谁,一点都不重要。
比起来王五郎,王氏大公子地位更高,当然也更好。
不过,当辇车再次驶动的时候,她还是低声地道了一句谢,谢她的二姐姐顶着压力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也没有让她毫无准备的面对一个新的驸马。
***
下午,谢太师到宫门来接她。
这一次,华翎没有再让侍女单独过去传话,她辞别了皇兄,老老实实地出宫。
万一,谢太师再来一次夜闯昭华殿,她的脸皮真的不能要了,白日她偷偷地观察,桑青单纯还好,可素芹像是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宫门处的红绸鲜艳,华翎一眼看到了静立的谢太师,渐渐地放松下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在太师的脸上看到过多余的情绪,有太师在身边,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一到了马车里面,华翎就挨着谢太师靠在他的身上。
“太师也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吧?本是驸马的王五郎消失不见,王家大公子反而成了柔嘉的驸马。”她猜谢太师穿着紫色官袍,应当是没有去王家赴婚宴。
“王玄道根本没有成婚的心思,可惜他还是在意王家和王家的脸皮,否则今日的婚事成不了。”谢珩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兴致缺缺。
事情一出他就派了人去查,知道了王五郎身在何处就懒得再过问。
王氏子弟一个接着一个的烂泥扶不上墙,王家结局已定,王玄道注定无力乏天。
“太师知道王五郎为何今日没有出现?烟烟也想知道。”华翎一看他的反应,眼睛一亮。
马车中放着一只莲花样式的小炉,里面放着冒着寒气的冰块,她一直往他的身上拱来拱去。
她发间垂下来的金玉步摇轻轻地在晃动,谢太师捏住了一颗红玉珠子,面无表情地和她讲了王五郎没有出现的缘故。
“他与人饮酒,喝的烂醉如泥,现在应该还没有清醒。”
“居然只是因为饮酒,我还以为他生病了,病的起不来身快要死了呢。”华翎语气不满,身为皇室公主,因为今天的事她会永远看王五郎不顺眼。
柔嘉嫁给王玄道和嫁给王五郎比起来,前者对谢贵妃更有利。
说来这一遭,她更加笃定贵妃一定在其中做了手脚。
华翎还想再问一些细节,话到了嘴边动了动唇没有出口,她既然怀疑谢贵妃,有定国公世子的祸事在前,这次就不能再开口。
她突如其来的沉默,谢珩看在眼中,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揉了揉她的头发。
动作中含着几分赞许。
这件事他的确不想让华翎知道的太多,王五郎的身后牵扯了太多人。
也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选择才是对他最好的,没有精力再干涉别的。
她是太子的皇妹,更是他谢慎行的妻。留不留在宫里只有他说了算。
第八十章
华翎一点都不知道暗地里谢太师和她的皇兄已经交过一次锋, 她还沉浸在柔嘉与王玄道的这一桩突如其来的婚事中。
尤其王玄道这个人与众不同,修道的人可以成婚吗?
手指戳了戳谢太师的腰侧,华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太师, 你之前和我说王氏大公子修道,那他娶了柔嘉,算不算还俗啊?”
谢珩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眯眼看她直将她看的眼神闪躲才慢悠悠地开口回答, “他只是修道又不是出家,还俗是僧人才会用的说法。娶妻当然是可以娶的, 你的担心是多余了。”
他的一番话打消了华翎的疑虑, 既然王玄道可以娶妻, 那柔嘉日后倒不必过分担心。
“我从小身体弱养在宫里, 连建康城都没有出过,又怎么知道修道的人与僧人之间的差别呢。”华翎故意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声抱怨了一句。
谢太师淡淡瞥了她一眼, 是,连修道之人都没有了解过, 却能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慌慌忙忙地追出来, 然后一口咬定自己喜欢她。
“过些时间,我带你到城外的庄子。”然而,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过来,他的心还是软了一角。
***
傍晚, 王家。
新房内,柔嘉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头顶高耸的发髻和钗冠,端坐在床榻上, 默默地环视四周。
肉眼可见,房中没有多少红色,她能看到的摆设以古朴的黑色为主,比起来她的倚翠阁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过于朴素,近于简陋!
柔嘉将一切收到眼底,不免又生出一些气,王家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了,居然连新房都不愿意好好地布置。
还有房中的下人,也太没有规矩和眼色。她顶着这么重的头冠,从皇宫到这里,早就累了,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服侍她。
越想,柔嘉的肚子里就越多气,她就算在宫里不受宠也没有受到过如此大的委屈。
就在她将要发作的时候,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柔嘉立刻抬起头看过去,身形颀长的男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也看着她。
“驸马。”柔嘉泄了气,若是之前的王五郎还好,她敢对着发脾气,可当驸马变成了王氏的大公子,她窥着他的神色声音都小了很多。
王玄道看着模样娇俏可人的少女,心里不起一点波澜。若非庶弟出了变故,他不会临时做下娶她为妻的决定。
不过娶妻虽然非他所愿,但在人前,他必须给她该有的体面。
王玄道淡淡地应了她一声,吩咐下人端来一桌席面,随即又对她说道。
“喝下合卺酒,就算礼成了。”
柔嘉看着递到她手边的酒杯,一颗心紧张地飞快跳动,喝下这杯酒,他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
王氏大公子的性情她一点都不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二姐姐说给她听的,王氏大公子修道。
顶着头冠累了一日,柔嘉的手也没了力气,接到酒杯的时候忍不住抖了一下。
眼看着酒水就要洒出去,王玄道皱着眉握住了她的手,“小心一点。”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冷淡,柔嘉的心当即凉了半截,消失不见的怒气也慢慢涌了上来。
换驸马的是王家,从头到尾被当做棋子的是她,她不责怪王家,王氏的大公子反过来还这般对她,凭什么!
柔嘉俏眼一沉,想要发脾气,她硬是抓着酒杯从王玄道的手中挣脱了出来,顺便还想将酒杯中的酒水泼出去,最好对着她的这位王氏驸马泼。
然而,就在她泼酒的前一刻,一抹鲜艳的红色映入了她的眼中。
柔嘉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她的手背上居然沾上了血,哪里来的血迹?
她僵硬着身体,重新看向立在她面前的男人。
“哦,方才鞭打五郎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一些血,没有擦干净。公主不必害怕。”王玄道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酒杯,用帕子擦拭手掌。
前一个时辰,醉酒不醒的王五郎在府外被人找了回来。王玄道冷笑着用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听他痛哭流涕地说了一大通话后才来的新房。
这血当然是他的庶弟王五郎的。
闻言,柔嘉脸上血色尽失,她怎么忘了,之前在王家举办的宴会上,也是他亲手斩断了王六郎的手臂………
如今他是她的驸马了,怪不得二姐姐会问她还要不要嫁过去王家!二姐姐一定是早就知道了王家大公子残暴冷酷的本性!
“我,我不知道合卺酒要怎么喝。”柔嘉脾气骄纵不假,但审时度势是很擅长的,她马上就将自己的脾气收了回去。
手背上残留的血迹让她的心里发寒,王五郎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会不会和王六郎一样……
“直接喝了就是。”王玄道见她识时务,也不笑了,径直将杯中的酒喝下去,抬脚进去净房洗漱。
新婚这一夜,他不会歇在别的地方。当然,对这个不在他意料之中的妻子,他也不会碰一下。
***
谢太师不愿意将王五郎的事情和她说的太明白,华翎也不在意。她让韩鸣去调查,也能查出一些端倪。
然而事实却是,韩鸣查来查去也只查到王五郎醉酒,别的愣是一点信息都没透出来。
华翎不得不怀疑王氏大公子或者别的人动手将事情全部掩盖了下去。可是越这样,她越忍不住想要知道内情。
皇兄那里不用想了,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小事,皇兄都不会让她知道。幸而第二天一早,许家的二表兄许善过府将谜底告诉了华翎。
华翎接到通传就让他进到书房,他坐在华翎的对面先喝了一大口茶,脸色一言难尽,隐隐夹带着几分愤怒,开口说了王五郎的事情,“王五郎与人一起到乐坊寻欢作乐,抢走了乐坊中的羽琴姑娘,还险些打死了工部侍郎的次子。”
许善刚好和工部侍郎的次子是兴趣相投的好友,好友差一点被打死,许善自然坐不住,故而来了华翎这里。
“表妹,王五郎是太子妃的亲弟弟,但我可也是你的亲表兄,这件事你可得帮帮我的忙。”
“安兄如今半死不活,重伤在床,羽琴姑娘也是今早才被人送回来,一问就哭,一看就是受了不少罪。”
许善气愤不已,华翎听了他的话先是跟着他一起同仇敌忾,过一会儿却觉得总有些不对,大婚在即,王五郎再怎么喜好女色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没了分寸。
而且,他就算在外寻欢作乐,又怎么可能在大婚当天喝的烂醉,又让王家的人用了快一日的时间才找到。
韩鸣唯一查到的消息就是王五郎已经被找回王家了。
“二表兄知道不知道他抢走乐坊的那位羽琴姑娘后去了哪里?”华翎是在自己的公主府见的人,她皱着小脸,又问许善。
心道二表兄一口一个羽琴姑娘,他应该也不少往乐坊去吧。不过,王五郎不愧是王六郎的兄长,一家子都可恨。
“……这就是我要来见表妹的另一个原因了。”许善的眼神极其复杂,“表妹不知,带王五郎去乐坊的人是东宫詹事的亲弟弟,同样,王五郎最后去的也是那位詹事的府上,安兄拼着一口气就是在那里被打伤的。”
华翎自幼聪慧一点就透,许善的言外之意她当即就听懂了,说来说去王五郎无关紧要,最后全是要牵扯到皇兄的身上。
王五郎是皇兄的妻弟惹下大错是一桩,另一边,在王家看来,带着王五郎寻欢作乐的是东宫的人,这个节骨眼他们会怀疑皇兄是故意令王五郎沉溺于酒色之中,从而阻拦王氏与谢贵妃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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