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排那十七?” 嫣之一口接了上去,把轩刃的话硬生生塞了去,“轩辕宫是不是末位淘汰?你是怕自己被淘汰,才硬要夺这云华山的场子?”
“你!” 轩刃瞪着眼睛,“此番魔域之行本就是要给魔域一个下马威,这云华山如此怯弱......”
“在下亦赞同嫣之姑娘所言。” 从阁楼暗处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是长留山来的子期仙人。
嫣之笑了,“你竟然是会说话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冰柱子。”
她进来便见到子期仙人了,只是那人一身珈蓝色素衣,巍然不动的独坐在略有些阴暗的角落,一言不发。嫣之上去在他面前晃了几下,摆着手都没有反应。而此刻他说了那一句之后,便又是合了双眼,不做任何反应。若不是海风吹过那人发捎,你会觉得此处是一副画亦或一座神像。
轩刃知道子期是长留山相当有资历的仙人,听他如是说了,心里虽是气的慌,却也住了嘴。
此刻突然又一阵风掠过,子期仙人睁开了双眼。
“四位仙人好啊。” 是墨染的声音。身后跟着的是月影,白灼,和凤染。
这仙魔议事,向来无需多言,便是有那一方来了,另一方准备好了,便来赴约即可。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亦是流传了数千年。不过仙魔议事之时少,这阁楼中便也是常年寂寥。
“这也是许久未入这方壶阁了,” 墨染自顾的转了一圈,“竟是未经风霜的模样。”
月影,白灼和凤染,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警惕的注视着在场的几人。他们不知这几位是何目的。只是墨染说最近仙盟寻石,怕是来要石的。要他们来助助威风。
“仙界此番来是想邀魔族与仙界协力,共集五灵石,恢复凡间安稳。” 云岚道。
墨染走到了云岚面前,注视着他,说道,“魔族有什么好处?”
“好处?!” 轩刃那边听得只觉得可笑,这群魔整天就想着好处,贪瞋痴怨,无恶不作,就不该如此纵容他们。他刚要接着说,墨染不动声色的睥睨他一眼,那目光极冷,不知为何竟让他顿时失了说话的勇气。
“魔族有何求?” 云岚道,“如若不违仙规,云岚自当与众仙认真商议。”
墨染笑了,“魔族所求不多,但求与众仙一道,入盟仙契。”
“仙契是为众仙而设,魔族怎能入契!”轩刃喝道。
入仙契便受阵法所护,一视同仁,自此便可牵制其他仙人了。长久下去,那仙人针对魔族的规矩或许都要重新设定了。
“想必墨大人知道,仙契有仙规所束,若有违背,天地共诛。” 云岚知道墨染的意思,“若魔族愿意遵守,云岚会与众仙商议,理当一视同仁。”
“你在说什么!?” 轩刃不可置信的大喊起来。
嫣之心中打鼓,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子期。
“若是遵了仙规,仙魔有何差异?” 云岚转头,看着怒目圆睁的轩刃。
“仙人爽快。既然仙人有诚意,我自是会同尊上禀报。魔域入契之魔当然也应遵守仙规。不过最终还要尊上定夺。” 墨染笑着,回头看了三人,“走吧。”
四魔便散了身影。
云岚,子期下了楼,嫣之愣了半晌,也跟着跑下了楼阁。
轩刃气得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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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飞身到了鬼门关口。
他的术与天地灵气相通,所以那日龙虎山恶煞汇聚,生灵瞬陨,如在他心头剜了一刀。可他赶到时,龙虎山早已死气沉沉,无一灵生还,不能问灵知所以然。他想到了希儿遭难,便去寻白泽,却听太白门人道掌门去了龙虎山仙水崖。
云隐看着黄昏暗黄的光线洒入六天清河,平都山谷石径萦纡,林木幽秀,静谧异常。仿若夏虫都不敢作声了,生怕扰了这阴阳两分一刻。按照仙狐的说法,中元日是上古神族与鬼帝议事之日,所以有中元日鬼门大开一说。中元日之时,以黄昏为界,两分阴阳,可见入关之道。但仙界也传闻鬼帝已随土灵石碎裂而陨殁了,所以如今恐怕入虚空倒并不难,但是若要会见鬼帝,却是不可能的。
“你来这里作甚?”
云隐闻声愣了下,回头看去,萧辰正立在夕阳中,与光色混入一体。
“魔尊。” 云隐躬身作揖,几番交手,他对这魔尊虽有许多不解,却是多了许多敬意。
萧辰从光中走了出来,“来见鬼帝?”
云隐皱了眉头,他不知白泽是否是鬼帝,“魔尊是来见鬼帝?”
“土灵石应鬼帝临世而归位,” 萧辰道,走过了云隐,“我自然要见一下的。”
“为何?” 听到鬼帝临世,云隐心里又是一紧,难道仙狐所推测的龙虎山一事当真?
“鬼帝若有御魂环在手,是为鬼帝,” 萧辰道,凝神看了一处,“若无御魂环的话,便是恶煞,格杀勿论。”
云隐一怔,却见萧辰倏然起身,钻入了一缕光丝。云隐亦即起身随去。
入鬼门关的瞬间,黑暗好似冷水一般吞没下来,令人窒息。仙人本可透视暗黑的,但此刻云隐所见只有黑暗,仿佛这黑与暗便是此间独有之物。他没有动,闭上了眼睛。虚空所居自然是魂,只要有魂,他便可感知,以心为眼,他看到了那耀眼的渐行渐远的魂,那是魔尊?魔尊为何是魂?
他有些发愣,但还是跟着她向前走去。
突然,他感到一股浓郁的厚重的魂气在前方召唤着,越是靠近,那拉力越强,他能听到那万魂的嘶吼哀鸣,在渴望着他,寻求着他的救赎。他不由得自主的向前走着,掠过了那抹耀眼的魂,步履加快了,越发的想去探寻那到底是何等灵物。
“一点长进也没有,何物都要探。” 萧辰道了一声,一道金光如绳散出,缠绕了云隐,将他拉了回来。
云隐回过了神,又皱眉看去。这般强大的拉力意味着前方聚集了数亿计的精魂,何物可以吸附这般多的魂?
“这是......何物?” 云隐问。
“恶煞。” 萧辰淡然道,“御魂环果然并不在他手上。”
萧辰说着,浑身金光闪亮,忽地照亮了黑暗,不过那光又瞬间被那黑洞吸入了,只留下萧辰一身的光亮,瞬息之间,萧辰化身万千,光芒遍布了这片黑暗,万千剑刃起阵,光汇聚了,放大了,又轰然一声,如流星一般,冲向了那黑洞,消失不见了。
萧辰静静等着。
那黑洞渐渐透出了丝丝光点,渐渐又好似厚厚的纸中包裹了火球一般,裂了道道光隙。突然黑暗被炸裂了,亮得晃眼。
可就在那光影闪烁间,云隐看到了白泽闭目盘坐在正中。
“白兄!” 他立即飞身上前,却霎时被给弹了回来。
“他被土灵石镇住了,你我都靠近不得。” 萧辰凝神看着白泽。
却见白泽忽地睁开了一对黑眸,那眸好似泛起了波纹,如漩涡般旋转着,向萧辰涌来,最终停在了萧辰金光阵的前方,前进不得,却也不退去,好似在邀请着她。
云隐有些焦急,“他为何会被土灵石镇住?这是......玄门?”
萧辰看着远处的白泽,“他以身困住了厚重的恶煞,所以召唤了土灵石镇身。”
云隐怔住了,“恶煞......那要如何救他?”
萧辰在自己的思绪中沉吟,并未理会云隐。
“鬼帝之身才能承受万恶之魂。可若他修成了鬼帝,为何又失了御魂环?” 萧辰疑惑道,又看着玄门,“不过这玄门自鬼帝之眼而出,或许能见他神识。看来也只有入这玄门探一探了。”
萧辰不再迟疑,踏步入了玄门。
云隐还想多问,见萧辰已入了玄门。他皱眉看了眼眸色幽黑的白泽,现在近他不得,确实只能入玄门了。他也随着踏步迈了进去。
第八十五章 桃林
刚入了玄门,云隐忽觉浑身绵软无力。但眼前却是亮的一些。他四下望去,这是一处山谷,月色正好,谷内草木葱郁,不远处是一大片桃林,阵阵清香袭来,竟是蚀骨销魂。他尝试运气,却发现没了法力。回头看去,那玄门也不见了踪影。他又四顾望着,也不见魔尊身影,只看到了远处一滩水般的金光在草丛中闪着。
他走了过去,蹲下看着,那竟是化了一团的魔尊的魂,只留了那好似白描勾勒的面容,浮在液光里。
“魔尊?” 云隐惊愕道。
“扶……桑......”萧辰声ʝʂɠ如微风般细微。
云隐呆愣地拿出了扶桑木,可是扶桑木也没有一丝法力。
萧辰看他发着愣,皱了皱眉,“你......” 那神情看起来又是想训他的,却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又挤出一丝气息,“吹......”
云隐恍然。旋律是天然凝魂之物,不会被任何法力驱散的。
一曲清扬的调子如风一般掠过草坪,滑入了月色,又丝丝缕缕汇入了草丛中那一滩金黄。
那金黄的魂渐渐凝聚了,汇了身形。萧辰蹲坐在地上,微微喘着。她身子是似有似无的金光,还透着背后的岩壁。
吹完这曲,云隐也感觉恢复了些气力。他又抬头看那远处的桃林,突然想到了重黎的记忆,难道白兄和重黎一样因这片桃林而遇难?思虑至此,他起身便想往桃林那走去。
“背我。” 萧辰见他要走,命令道。
云隐愣了下,回头看着瘫坐在草坪上的萧辰,她显然是没有力气起身的。他皱了皱眉,还是走近了,蹲了下来,背对了过去,萧辰趴了他背上。云隐背着她入了桃林,沿着溪水前行。
“你要去哪?” 萧辰问。她气息如微风一般,听得不甚清楚了。
“溪水尽头,应有一个山谷入口。” 他想着寒露同他讲的重黎记忆。
萧辰打量着这片桃林。除了这一处溪水,两岸桃林十里,很是辽阔。她实在是虚弱的很,这身子还在适应着谷中的气息,连思绪都是混乱的。
云隐终于走到溪水尽头,四处找着重黎所说的洞口,却是转了几圈都没有看见。
“在找何物?”
“在溪水尽头应是有个洞。”
萧辰愣了愣,“穿过那洞是哪里?”
“是人间。” 云隐一边找,一边讲了寒露信中重黎的记忆。
“桃源深处有人间,”萧辰想了想,又仰头看着星辰,“这里......是星落谷。”
“星落谷?” 云隐一愣。他曾寻过数年的星落谷,今日竟无意间踏入了。
“我方才也观察了一番。这里一草一木都与星辰相应。若是如此,入洞定然需要时机。我们先等等。” 萧辰仰头望着星辰,“听闻星落谷所设为星泽结界,虽会限制一些法力,却能借得星泽之力。”
萧辰仰头望着,又指了一个方向,“先去那个方位,那处星宿可助我一些。”
云隐便背了萧辰去了那处,放下了她。还在看着那溪水尽头的峭壁。为何重黎来了此处失了忆,又为何白兄要他们来此处呢?
萧辰蹲坐着,闭目调息一阵,她那金色轮廓在夜色中越发的清晰了。
她舒服多了,“先坐一会,恢复些气力。”
又见云隐若有所思的四顾,蓦然一笑,“以前都是我背着你,如今竟也有你背我的一天。”
云隐一怔,“背着我?”
“你这必然是神魂散的厉害了,果然是一点点印象没有。” 萧辰倒是不讶异。
“你知我......是谁?” 云隐惊道。
萧辰看着他,“你想知道?”
云隐低下头,半晌,“还是知道的好。”
“你啊,” 萧辰笑了笑,“少昊之后,生于东陆,居于扶桑。”
云隐抬头,惊讶的看向萧辰。
“你成神后主东方苍穹,司春,名号青帝苟芒。我是你的阿姊,金帝蓐收。我曾主西方,司秋。我们都是五行神。”
“阿姊?” 云隐愕然看着她。
“五百年前,魔星欲侵入此域,你我与玄冥祝融后土同袍共战。这一战便是五百年,终于三十年前,鸾凰以身祭火灵石,我们以五灵石之力毁了魔星的身,散了他的星魂,但也碎陨了四枚灵石,守护凡间的金石结界也随着金石碎殒而散了。我因小夭以身相救,身毁但留了神。我以为你们都陨殁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云隐看着萧辰,之前的疑惑和莫名的熟悉感,顿时融合到了一起。
“你可还记得小夭?”
云隐摇摇头。
“小夭是穷奇。你以前可是很喜欢祂,天天要祂背着你。” 萧辰笑道,“不过祂因护我,灵力散了大半,早没有灵兽的身段和法力了。而你竟又长的这般大了,祂如今是背不得你了。” 萧辰细细看着云隐,“说起来芒儿这长大了的样子,我真有些不适应。”
“长大?”云隐愣了。
“ 你天生万物生化之力,成神时才十多岁。”萧辰道,“神人之身修成就不再变了,所以你上万年都那毛孩子的样子。没想到你竟长大了。”
云隐想起师父寻到他时也确实是个孩子。
“师父找到我时,我灵力尽失,是一介凡身,所以虚长了这几岁。”
“也好,父皇也算安心了,总算是长大了。” 萧辰笑道,“不过你这失了记忆,懒散的性子倒是没有变。看这蹉跎了十余年的光景,这么多年,竟才这般修为。”
云隐听到萧辰训他,痴痴的笑了。
“当年也是我日日拖着你练习,练不好便打得你半死。” 萧辰眼里带着笑意,“看样子如今是没人管你了。”
“怪不得打的我险些丧命。” 云隐恍然大悟,还打得那么顺手。
“你有扶桑木,又怎会丧命?倒是一看你这不学无术的样子,我心里来气。”
萧辰刚掐了一枚草叶,抬头却见云隐眉头蹙着看她,笑道,“你以前就是心疼这些花儿虫儿,见我伤了他们便生气。若见了要枯萎的花草,便用自己的天道术法,把他们变成鱼儿虫儿的,还放在原处,说要他们再续前缘。蹲在那地上瞅着他们团聚,然后就像现在这样,痴痴看着,像个小傻子。”
云隐愣了愣,这仿若露露经常说他的话。
萧辰又讲着,云隐便听着,虽是听来的,却甚是亲切,仿若有了记忆,竟似真的亲历了那大荒里嬉笑怒骂的日子般。
“当时你要离东陆,扶桑木不愿惜别,便以其木制笛相赠。你曾经以此笛吹过不少国风。如今怕是都忘了。”
“都是什么样子的曲子?”
萧辰想了想,拿起手中的叶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桃林里,似起了一阵微风,清扬的调子流转在桃园之中,飞到远山暗影处,奔向那轮圆圆的明月。
旋律的记忆会刻在肉身,即便是云隐元神记忆散去了,听着这曲子也异常的熟悉,彷佛置身于那大荒之中了,四处辽阔无垠,万灵同享天地。
萧辰吹完,笑着看他,“这曲子你最喜欢在月夜里吹。”
云隐想了想,拿起了木笛,也吹起了方才的曲子。笛声又是不同,悠扬深远,竟似是于远山传来了回音,伴着桃花簌簌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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