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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无妄哪里等得下去，看着张麒的眼睛：“德缘是不是有病？”
“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像是在骂人，可张麒仔细一想就发现陈无妄没在开玩笑，神色认真。想到在吴杰房间里找到的那些要，张麒有些惊讶，狐疑地打量着陈无妄：“你是怎么知道的？白苏告诉你的？”话一问出口张麒也觉得不对，且不说白苏不像这么不懂事的人，这药也是今天才发现的，他不知道白苏叶舟在失踪之前有没有发现这药物，至少白苏没有跟他们说过在这里发现了药物，那么她也不可能跟陈无妄说这些。
陈无妄否认：“不是，跟她没关系。”随后抬头看着这屋子的整体风水：“您不觉得这屋子给人很压抑的感觉吗？”
张麒一愣，他确实一进来就觉得这院子和他从前去过的寺庙感觉不太一样，走在里面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你一般，让人不住地冒冷汗。按理说这院子露天，不该给人这种感觉，他认为的寺庙，应该是让人安心平静如沐春风的感觉，可自他第一次进这个院子，他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只以为自己是为案子忧心，烦躁所致，但陈无妄这么一说，一次说得过去，可今天是第二次，他仍然有这种感觉。
“这......你知道怎么回事？”张麒有些怀疑，他是绝对绝对不相信鬼神之谈的，听他们喊他“陈道长”时他便有些不喜，只是强行按下这种情绪，本着职业平等的观念同陈无妄好好交谈，可要是他搬出那套哄人的话术来，就算陈无妄说中了他身上的奇怪感觉，他也是要给他打上“骗子”的标签的。
陈无妄凝神片刻，他在这里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如果白苏有危险的话，他在这里浪费的每一秒对白苏来说都极其珍贵
陈无妄点了点头，一面跟张麒说话拖延时间，一面目光继续扫视整个院子，这院子一眼望得到头，能藏人的地方警察都找过了，陈无妄相信他们的能力，但他不死心。
目光流转，再次碰上那个让人觉得不对劲的直角。
陈无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几秒后像是想通了一般，指向那里：“他们在那里。这两排房屋相接，用了点障眼法，后面应该有个小空间。”
这么说着，陈无妄已经推开张麒冲了出去。
第43章 袈裟恶——10
头疼。
疼得像是有一排订书机在里面钉钉子。
昏迷之前的记忆逐渐涌入脑海，白苏只记得自己在庙内找叶舟，然后......然后被吴杰偷袭，那块捂住自己口鼻的毛巾上不知道时什么药物，即便白苏奋力挣扎，还是不可抑制地吸了一小口，于是再次醒来，就到了这里。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四肢的感觉渐渐回来，发麻的指尖已经因血液流通不畅而泛青冰凉，然后是手腕上粗糙的感觉，干硬的麻绳紧紧锢在白苏的双腕上，凶手毫不怜香惜玉，白皙娇嫩的皮肤已经渗出丝丝血迹，脚踝亦是如此，只是有一层袜子的隔挡，远没有背负在身后的手腕上疼痛来得剧烈。
五感回来之后，白苏才发觉这漆黑的房间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阵难听且让人极度不舒服的低喃声一直环绕在屋内，蜡烛燃烧的焦油味道钻进鼻腔，白苏眼睛轻轻睁了一条小缝，偷偷观察着四周。
适应了黑暗之后，四周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昏暗的房间不是白苏在紫云禅寺见过的任何一间房，而且极为逼仄，让人感觉自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这种感觉让白苏有些不舒服。
白苏先是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被绑住手脚扔在房间一角，更不用说她现在头痛欲裂，情况对她来说不太妙。对面那一角也有一团东西，白苏辨认了几秒，才认出来这是她那个便宜师哥叶舟，顿时气不打一处啦，平日里说着怎么怎么罩着她的人现在缩在他对面，处境比她好不了多少，想到这里，白苏又有些担心，她都醒了，叶舟没道理身体比她还虚，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其他伤，蜡烛聚集在房间另一边，让她想看清叶舟的状况也没有办法。
房间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人，围绕在他身边的拉住映在他朱红的袈裟上，有些阴森森的。那人背对着白苏，双手合十，低声念着那些白苏听不懂的话语，不过这场景反而让白苏想到了昨天晚上和陈无妄等人讨论的事情——邪术。
白苏对邪术的认识还停留在法轮功上，单纯地以为不过是反社会人格想报复社会的手段，可眼前这人不像想报复社会，像是在求什么。
吴杰会求什么呢？白苏盯着他的背影，想到了他床上的药。一个肝癌晚期的和尚，会求什么？
对于他来说，死亡应该是最紧要的事情，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疯魔，不惜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呢？
吴杰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白苏的神经立刻绷紧，却见他只是躬身拜了几拜，随着他的腰弯下去，他前面的东西便呈现在白苏的眼前。
一张符，是那张让孔恒之觉得奇怪的符。
吴杰在拜那张符，动作无比虔诚。那模样，就像是前面不是一张符，是至高无上的信仰。
白苏打了个寒战，她倒是不怕恶徒，就怕变态。吴杰这模样，就像被什么上了身，可惜手机不在身上，白苏无法通过护身符判断是不是真的有“脏东西”。
白苏一面不自觉地往角落里缩了缩，一面思忖着吴杰到底在求什么。可她思绪因为恐惧不能集中，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微微发着抖。她一向自诩是个胆大的人，只是怕鬼了一点，可鬼这东西，普通ʝʂɠ人都会怕，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怕鬼有什么丢脸的。可如今来自心底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眼前的状况，同事生死不明地倒在一边，她却只能发着抖缩在这里。
面对鬼神时尚有陈无妄孔恒之这种专业人士来解决，可对于一个作恶的活人，白苏有些不知所措，该怎么做？制服他？套他的话？事实是白苏没有选择，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小狗，竭尽所能地蜷缩起来，似乎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不会被无尽的恐惧追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活在众人的保护之下，警局里的前辈也会把她当作一个学生来看，平日里只分派些不算危险的工作给她。虽然今天貌似有些失误。但她也能看得出来，大家一直尽可能地在照顾她。
她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当别人叫她一声“白警官”时也会窃喜，可直到现在，凶手在前面，同事受伤在身边，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有办法确定一下叶舟的情况。
白苏咬紧牙关，眼泪就要不争气地流出来。说到底她还是个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课本上的理论已经尽可能地罗列出作为警察会遇到的所有危险，甚至前辈们恨不得把自身所有经验都传授给他们。可人性这个东西，永远没有下限。
黑暗在她眼里无限延伸，她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死，会怎么死，会不会变成鬼，变成鬼了，能不能见到某个人。
吴杰那边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了，昏黄带着温热的火苗被他送到白苏脸边，照得她整张脸都泛着橘色微光。吴杰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甚至温柔地将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白苏的眸子里好像盛了一汪清泉，被火光一照，就泛起波光。她目光呆滞，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就这么看着吴杰，在他伸手时竭力往后躲了躲，却被身后冷硬的墙阻止了动作，她的眼神不可抑制地透露出无比厌恶，甚至生理性地恶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要冷静，要有一个警察的样子。
她突然想起自己参与的第一个案子，碰上的第一个人是一位胖大婶，后来案件真相大白，拐卖团伙被一网打尽。临走时，那位胖大婶看着她，告诉她“要做个好警察”。这句话说起来很容易，可做起来比白苏想象地难多了。胖大婶看着她的目光里有肯定有期盼，白苏当时只觉得她在夸自己，回去之后还高兴了几天，可现在来看，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呢?如果没有陈无妄，恐怕她连那个村子都进不去。
白苏忽然就想通了，自己在害怕什么呢？吴杰也不过是个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病人，黑白无常的锁链就等着他一咽气就把他的魂魄锁上带走。一个将死之人，白苏为什么要害怕呢，她连鬼都见过，她的命，连苏冉都没能拿走。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白苏闭了闭眼睛，方才未能流出眼眶的眼泪在此刻收了回去，再睁眼时，她以然换了一副样子，冷静而无惧，直直盯着吴杰。
吴杰显然时没想到白苏还能开口，脸上笑意更深，只当这是白苏的垂死挣扎罢了，如今的白苏在他眼里，就是砧板上的一条鱼，只待洗净去鳞，剖腹放血，不过白苏忽然的话语还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权当跟她玩一玩，他就喜欢看这种猎物临死前无谓的挣扎，不得解脱。
“哦？什么？”吴杰的手指轻轻滑过白苏的脸庞，引得白苏一阵恶寒的颤栗。
他贪婪地看着白苏，想象这个完美的女孩一会儿被剥光躺在床上的情景，那双眼睛明亮而干净，这样的女孩，在那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不过这不重要，女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们青春的身体让他着迷，蓬勃的生命力让他嫉妒，每每看见那些健康的人，在他面前来来往往，他就嫉妒得要发狂。
“生命，你一定很想活下去吧？”白苏就这么看着他，任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脸，擦得她娇嫩的皮肤一阵生疼。
吴杰以为她和那些警察一样，将他看做一个变态强奸犯。可白苏出口的话让他不由得止住动作，目光中带着欣赏，“好孩子，真聪明啊。”
“过奖。”白苏也笑了笑，潮水般的恐惧退去后便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绝对冷静，脑海中的思绪飞速转动，她要出去，要带着叶舟一起出去。
“那张符，应该不是你的吧，是谁给你的？”
吴杰没想到白苏连这一点都看出来了，其实原本白苏也没想到这一点，可刚才看着吴杰膜拜那张符纸时，她突然就明白了，如果吴杰能画出这样的符，那当时孔恒之找到这张符时他根本不用这么紧张，引得孔恒之怀疑，再画一张就是了。
看着吴杰愣住，白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轻声笑了笑，“被我猜中了？”
吴杰回过神来，看着烛光中白苏得意的样子，观察了片刻，像是觉得这么年轻的女生怎么会有这种洞察力，吐出几个字：“继续猜。”
“郭佳是你害死的吧？你知道她有哮喘，迷药作用很容易引发她哮喘的发作，你算到了她会因此丧命。”
“你不是看过监控吗？她是自己走出去的。”
“我在负责侦办有关这种迷药的同事那里了解到，这种药药效大概一个半小时，醒来之后人的大脑会因为神经麻痹处于混沌状态，那个样子的她，你应该很好控制吧？你知道她在半路上就会因为疾病发作死亡，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你是在用她的寿命，填补你的吗？”
吴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拿着蜡烛，他甚至想给白苏拍掌叫好：“我记得你叫白苏对吧？一个小姑娘这么聪明，当警察还真是可惜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太聪明了，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谢谢你的肯定，我们警察要是不聪明，怎么对付你这种渣滓呢?至于那句话，我没有听说过，倒是可以送给你一句话，你一定听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吴杰笑着摇了摇头，手指落在了白苏的领口处。
“白苏，希望你一会儿，还可以这么冷静地和我说话。”
第44章 袈裟恶——11
“入口应该就在这里，这些东西像是为了掩人耳目放的。”
陈无妄手持一根香，烟灰随着他的动作扑簌而落，砸在他手上，留下一阵灼痛他也没有在意。檀香味四散而开，身后的张麒刘岩及其他几位同事，面色都有些不耐烦，冷冷看着他一个人站在杂物间内。除了林琛。
“这间房我们都找过了，连房梁上我们都翻上去看了，他们不可能藏在这里的。”张麒好心提醒。回头看见林琛看着陈无妄的表情极为认真，好像真觉得他能找出来一样。张麒忍不住开口询问：“林队，你真要听这小子的？要是他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现在在这里岂不是耽误搜寻时间？”
林琛只是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着陈无妄，轻声道：“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条是什么？”
面对林琛的突然提问，张麒有些不知所措，眨巴着眼睛看林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琛缓缓回答：“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
话未说完，张麒想了起来，连忙回答：“妨害公务罪？”
林琛点了点头：“我倒想看看，小白能找个什么样的男生。要是真找个骗子......”林琛没继续说下去，但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张麒吞了口唾沫。他们的说话声不算大，可两人就站在门口，虽然压低了声音，陈无妄还是全部听见，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琛故意说给他听的。不过他也不在意，拿着香在与大殿相接的那面墙璧处仔细搜寻着。他方才出去看过一眼，两处衔接处确实留了空间，站在里面和站在外面的长度是不一样的。
细细的白烟像一条无限延伸的线，一头在陈无妄手中，另一头指引着他往白苏处去。陈无妄紧紧盯着那条烟雾，空出来的那只手搭在墙壁上，划过每一块砖石。他心里急得很，可不能表现出来，脑海中疯狂地叫嚣着“冷静下来”。
直到那烟雾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歪了歪，犹如在试探。进而方才还笔直向上的白烟倏地飘进了墙壁中，隐入一条细缝儿里。
陈无妄的手心里都是汗，他不怕张麒他们口中的罪名，他怕自己找不回白苏。
手上骤然发力，陈无妄推动着那扇门，后面一直紧盯着他的张麒和林琛见此对视一眼也跑了过来，伸手帮忙推着那面墙。吴杰癌症晚期，不是偷袭的话连白苏都干不过，此时这面墙被三个ʝʂɠ大男人一推，轻而易举地就推了开来，白苏的呼救声骤然清晰起来。
“你这个变态！放开！救命！”
衣服被撕扯开来，白苏奋力挣扎，却还是被吴杰得了空子，半露香肩。陈无妄抄起门边的棍子，上前对着吴杰就是一棍。
吴杰痛苦地哀嚎一声，被陈无妄一棍子掀翻在地，门边透露进来的光亮与人影让他明白事情败露，杀念顿起，面露凶光。只听他怒吼一声，猛地伸手抓向陈无妄的脚踝想将其拽倒。
“小心......”白苏话未说完，陈无妄已经做出了反应，后退转身提膝，吴杰的下颌关节不偏不倚撞了上来，骨头错位碎裂的声音听得人牙齿发酸，吴杰惨叫一声再度被撞了回去，瘫倒在地上捂着下巴哀叫。
陈无妄并没有就此收手，手中的木棍掉了个头，棍子下面锋利的毛刺一瞬间就插进了他撑在地上准备起来的手上。
鲜血瞬间流了出来，吴杰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白苏眼前亮了一下，方才还觉得昏暗的烛光此刻也显得弥足珍贵，眼前是熟悉的身影，白苏慢慢抬头，陈无妄一手持着香，一手攥着棍子，眼角的狠戾是白苏从未见过的样子，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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