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当初的她来不及想太多,更苦于没有任何证据。
车速增快,道路两侧的翠树逆着方向飞过,宁璃心神轻晃。
“阿庭,过来坐啊。”纪兆明哼笑。
“我的耐心不多。”温子良提醒。
“我是你哥,客气什么。”宁寒舟这话说得犀利,宁璃失笑。
今日之前,他从未后悔过。
少时,手机轻响。
尝过最狠的手段,当然会乖乖听话。
不捏住别人的把柄,誓不罢休。
“谈笔生意?”温子良声腔沉稳。
仿佛他才是主人,像个斯文匪徒,分外混账。
宁璃有几场香道表演就在玉雕展会当日,借着展会热度能更好宣传。
见状,纪兆明心底怨恨。
倘若他和温家的两条人命有牵扯,他的下场会和纪家其他人一样,温子良连基本尊重都不会给他。
坐在纪家的最高位,号召力却不及温子良万分之一,其他人臣服的是谁,还不明白么?
但温氏对温子良而言却似玩具,随意拆卸,随心摆弄。
这期间温子良担了无数骂名,被骂忘恩负义都算轻的,那些人恨不得温子良次日就暴毙。
快四个月了,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男人手背凸起的骨节顶住皮肉,关节周围泛起青白色,温子良渐渐蓄力,眉眼蒙上戾意。
“华生当时一直被圣莱格压着,我是之后被踢下去的,您也知道那个时候圈子里太乱。”这人继续道,他有把柄在圣莱格手里握着,怎么敢和圣莱格死磕?
手机中途关机,重新开启新消息颇多,温子良翻看着提示,忽然闪过眼熟的字眼。
纪云庭清楚地记得,宁璃说过不喜欢太过火的东西,包括人,他从来不曾忘记。
假设这个秘密不存在,温兆宇是死是活与他无关,可他还要替纪家扫尾,温国笙进去前把温兆宇托付给阿爷,自然等于托付给他,温兆宇的存在似是一根钢针,堵在他的喉咙深处,不上不下。
“对了,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之后会到尼非宣传表演,是什么时候?”宁寒舟生怕忘记重要的事,恨不得事事替宁璃想着。
“进。”宁璃说道,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这届铃兰杯可谓是一波三折,日期接连几次后延,时间意外和她明年去尼非的日期相撞,尼非的行程更关键一些,她只能舍弃这届铃兰杯。
“抱歉少爷,老爷子下了死命令不许您进门。”保镖言辞为难,纪云庭面色沉冷。
十年间,他为纪家争取过多少利益,拿下过多少笔大型合作,可是阿爷永远看不到他做的,纪兆明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就能完全取代他,那他这十年算什么?
然而这样的机会从他手心溜走,他怨不得任何人。
见状,宁璃不意外。
有那么一秒她真的想问--
纪兆明这几个月做过的事,他反反复复做了十年。
她喜欢五指插入男人发间的细柔触感,更钟意情潮翻滚之时含住男人耳垂,拉着腔调慢慢唤男人一句--Daario。
尽管以纪兆明的性格绝不会感谢他,可为了纪家他不得不做,他不介意被永远藏在幕后,可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
一月前,纪家。
链条清凉,可这一秒宁璃却觉刺手。
纪云庭生平第一次尝到噬脐莫及的悔恨滋味。
这一秒的他,只配在暗处生存。
“我等你自己点头答应。”男人说得温吞,几乎是踩着纪云庭的底线吐字,纪云庭心口猛然伏动,气息不稳。
结果纪兆明在纪家的地位刚稳固,后脚就把纪家卖了。
而唯一一个看透全局的纪云庭......被纪家亲手踢出局,纪云庭不是没有时间救场,而是没人给他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纪家这座高山轰然倒塌。
扫过聊天背景,温子良抿唇,心底凝聚而起的情愫被瞬间抚平。
话自然是真话,宁璃听得出来。
错过这个机会,他势必要和温子良以及纪家所有人死磕到底。
“我保你,佰瑞就不敢动你,出了这个门只要你不主动招惹佰瑞,就不会有事。”宁璃淡淡道。
言罢,男人带着雷哲离开。
Daario:他们想见你一面,有机会见面说,好么?
上次娜琳家里出事,陆川霖从陆家的私人医生团队里调过来一支队伍,陆家聘请的医生个个名动业内,她不太放心宁寒舟的身体。
但如果没有宁寒舟在背后苦下功夫,以及最近港苏两个区域的商界变动,这人会不会实话实说是个未知数。
“两年前,温氏有没有接触过华生。”
此事宁璃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去一趟,机会难得,她不愿错过。
“你要做的很简单,把你手里那条生意线从纪家分出来。”温子良淡淡道。
其他人屏息凝神,不敢搭话。
因为他确实下不了“毒手”,所以才让温兆宇找到机会对扶野发难,宁璃会失望.....
那段时期扶野和华生正面对上,确实颇有压力。
想要自救,要么把这根钢针吞下去,要么就带着血丝吐出来。
作为纪宗仁的老来子,纪兆明根本没有真本事,歪门邪道的阴招倒是学了不少。
宁璃低眉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目光在等我两个字上定格。
旁边站着医生,许伟泽和雷哲都在,温子良撑着手臂坐起。
也只有他能被这个女人死死套牢。
“还有,以后记得少替他说话,我不介意帮他在叔叔阿姨说点加料的好话。”宁寒舟轻笑。
“告诉阿爷,事情很急。”纪云庭不肯死心。
“我对拉拢废物这件事,没兴趣。”温子良淡笑。
幸好走了拉拢宁寒舟这步险棋,不然她还要很久才能翻出来郑家麟留下的痕迹。
“就是可惜了这届铃兰杯。”宁璃颇为遗憾。
世界上没那么多的好事,温氏和纪家会评估扶野的商业价值,反过来扶野一样会,而温氏和纪家所要做的,就是证明有足够能力托着扶野发展,那么以扶野的能力自然能带来超额回报。
“我的兴致只能维持十天,你没有太多时间。”温子良淡声下令。
但他每一次都主动舍掉这样的好机会。
包厢岑寂,温子良似是想起什么,笑音从胸|腔溢出,缱倦偏执。
“Liam,告诉娜琳推掉下午的行程。”宁璃叮嘱。
而且这条线是当年纪宗仁亲手交给纪云庭的。
闻言,宁璃轻哼,这事她有听到一些,华生工作室的部分股权被收购,更有传闻表示华生将会沦为某某集团的子公司。
“我挑一些保镖给你。”宁寒舟声藏忧色。
米白色西装低调纯净,清越温和,这是宁璃最钟意的一种白色。
宁璃对纪家的期待值是被他亲手磨平的,哪怕宁璃对他没心思,倘若他能处理好温兆宇的问题,至少还能成为宁璃选中的合伙人。
“温度刚好。”宁寒舟适时插话,宁璃回神。
“放弃就放弃,凭你的能力不差这一届比赛。”宁寒舟温声安慰,声音带着傲然底色,难得强势,宁璃笑着应下。
那一天,温子良就是这样嘲弄凉薄的眼神。
他有太多次想问温子良,究竟给了什么好处让纪兆明心甘情愿替温氏卖命,宁愿引狼入室毁掉纪家都不肯听他一句劝告。
“我知道你是想亲眼看到证据,温子良在等你自己动手去查,还算了解你,所以......”宁寒舟另起话题,宁璃眼皮一跳。
在那之前,胡翠仪对纪云庭的要求一直非常高。
“被她征服,是种荣耀。”话落那瞬,男人眼眸微眯,几近疯狂的渴望与享受如同暴风,似要掀翻一切。
纪宗仁被送进港荣后,纪云庭本欲立刻赶回,奈何纪宗仁在港城这边把控局面,说什么都不肯放纪云庭返港,纪云庭终究担心纪宗仁的身体,多方打听后得知纪宗仁身体无恙,这才放弃返港计划。
“新换上去的主理人你有没有见过?”宁璃追问。
终于,她点下发送键。
不过无所谓,结果与她预料中的一样就好。
温子良静静站着,眼风薄凉。
双向筛选,重点在前面。
半晌,雨越下越大,纪云庭启唇轻问:
“邀请她进入这场游戏,难道还要她去守你的规矩吗?”
起码她没看错温子良,更没选错温氏。
顶部,正在输入中的字眼消失,手机那端就这么静下来,似乎也在等待,宁璃眼睫颤动。
下午,宁寒舟定好地点,宁璃准时赴约。
“手机。”男声嘶哑,疲态尽显。
“好的,老板。”
“当时你我的处境是一样的,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阿璃最后选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所以,他是纪家培养出来的出色作品?
纪云庭上前抓住温子良的衣领,砰的一声,把人按在椅背上。
“温六,做事别太过。”纪云庭说到最后靠着呼吸发声,早已失去思考能力。
闻声,纪云庭淡漠反笑,不藏一丝愠色。
他不是不可以让位,被阿爷踢出港城总部后他想过放下权势,因为那是阿爷的选择,他会逼着自己接受。
他、不、明、白。
“条件,以及我需要做什么。”纪云庭话音低沉。
玉雕展馆坐落于苏城北区,距离CBD比较远。
......
温子良一语双关,纪云庭眼皮狂跳,温氏和扶野闹起来的那个阶段,温氏董事会的意见非常大,差点把要温子良踢出温氏。
纪云庭毕竟不是行家,出拳只能靠着一腔狠劲,温子良重握纪云庭的拳头,轻易抵下这股力道。
收购股权是开始,绝不是结束,温子良的胃口有多大,纪云庭太清楚。
以郑家麟的性格结下死仇太过正常,范围还真有点大。
“你的事我没资格插手,但叔叔阿姨可以,这事不处理妥当,你家里是不会接受他的。”宁寒舟言辞在理。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之后St.L迅速接手Fdi的人脉网进军香水行业,与各大品牌联名合作,一跃成为苏城势头正劲的香水公司。
“你下不去手,但他们可以。”温子良扬眉淡笑,接下纪云庭的狂暴情绪。
不是没人点醒过他,只是他从来没认过,而现在......
“我给纪兆明递过信号,只要他肯听我一句劝,我绝不会威胁他的地位,我不明白。”纪云庭低吼,他已给过纪兆明承诺,纪兆明接纳他的意见,就可以把纪家从这次的围剿危机中救出来,同时也能坐稳纪家掌权人的位置。
哪怕这四个月里他无数次崩溃,哪怕他后悔过放手,都抵不过宁璃的一个字。
不可一世到极点。
闻言,温子良并未回答,纪云庭咬牙。
是这座城市距离战乱地界只有十几公里。
“宁小姐,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冒着巨大风险来见您,如果后面被圣莱格......”
倏地,纪云庭脑海中闪过离港那日,宁璃那句轻描淡写的话语--
事实送给他一颗子弹,正中额心。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身心的双重痛楚夹击脑神经,叫他无法站稳。
在港城,没有人会这样叫温子良,但她喜欢。
整个宁家,唯有宁寒舟做事与她合得来。
“两年前还有一个和圣莱格一起算计扶野和温氏的人,是我无意间打听到的,不确定真假,我只听说......”
“你的叔父都在路上。”温子良笑道。
“只听说和苏城那边有点关系。”这人吞吞吐吐道。
简洁普通的字眼透出层层朦胧柔色,瞬时,宁璃心弦猛震。
“纪兆明,这个位置不是你能坐的。”纪云庭开门见山,语气乖张。
扶野和各路资本属于双向筛选的关系。
灯光恰好点亮男人的眼梢血痕,纪云庭噎住。
腕间银链猝然滑落,宁璃一窒,心脏似是被宽掌牢牢握住,滋味难耐。
“如果你真的能动手,就不至于被逼到这种地步。”温子良话腔舒醇,缓缓道出的语调含着狩猎气息,冲击血性底线。
四个月的煎熬这一秒有了价值。
“纪云庭。”温子良叫他,纪云庭回神。
他根本听不清温子良说了什么,脑中只剩下温子良那句--
拉拢与压制,是天壤之别。
敌人最了解敌人,他和温子良斗了这么多年,有些话他问不出口,但温子良绝对清楚他想问什么,纪云庭嘲讽冷嗤。
“没有。”这人语气肯定,宁璃哼笑。
况且圣莱格摆明了做局搞温氏,华生就是圣莱格看中的刀,只能听话。
她知道......
可是温子良最终顶住压力把那些有异议的父辈全部架空。
......
闻声,纪云庭沉默,心绪猛地弹回返港那日。
“清醒了么?”温子良尾调浅扬。
时间宛若静止,宁璃甚至能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波动。
想起男人方才的话语,纪云庭垂眸。
郑家麟的投资眼光没什么可质疑的,圣莱格两年前耍阴招抢占市场,不只是华生被戏耍,就连扶野都差一点死在圣莱格手里,温氏同样被牵连进去。
她承认,她没那么理智。
只是袖口从贝母换成了宝石。
“这是你算好的,现在反过来问我?”纪云庭沉声点破。
“是佰瑞。”宁璃淡然吐字,这人面色大变。
即便温国笙已经进去,温兆宇被温子良搞到走投无路,可当年温家的两条人命......再也回不来了。
“嗯。”宁寒舟声音泛起淡淡暖意。
儒雅皮相挡住男人骨子里滚热的攫取欲,温柔绅士。
掌心空荡,温子良心跳漏掉一拍。
对面,纪云庭薄唇泛白。
谁也不欠谁。
五日后,江南陵洲。
摆不平身边的烂事,给不了宁璃想要的自由环境,做不到完全掌控纪家,哪一条都足够判他“死刑”。
为什么?
闻言,纪云庭扯唇,这话就等于明着告诉他--
“你有很多次机会以暴制暴。”温子良启唇,纪云庭猛然合眼。
最开始,他看得出来宁璃在比较温氏和纪家,直到温兆宇一次又一次顶着纪云庭的头衔为难扶野,扶野要的是合作伙伴,不是自认高人一等的祖宗,扶野所代表的不只是一条有关香文化的生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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