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韩彻有没有做这些事,在皇帝这里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重要的是,皇帝更想要保住韩彻。
这一点,也是他们要防止的。
这时候,工部那位王尚书也站了出来,高声说道:“臣也十分信任韩大人为人!”
可眼下站在这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清楚,当初韩彻就是从这位王尚书手中,将盐铁转运使职务给抢去的。
甚至在最开始实施的时候,韩彻可还曾在大街上被人公然行凶过。虽然最后查出来,并非是王尚书所为,可此刻王尚书说他信任韩彻?
谁敢信?
果然,王尚书就又继续高声言道:“然正因如此,臣才觉得更该彻查此事,方才能还韩大人一清白。”
“王尚书此言甚是有理!”
“韩大人既是清白,又何惧彻查?”
“陛下,臣也恳请彻查,得以尽早还韩大人之清誉。”
这些人更是完全没打算给韩彻任何辩解的机会,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便使得不管韩彻到底有没有与那王家商行勾结,都必须查下去了。
他们还特意选在了今日这么一个大朝会发难。
所以如魏林这么一个六品的刑部司部司的员外郎,此刻也站在了这群队伍里面。
在听见前方朝臣们齐力对韩彻的发难时,哪怕事先早在流言刚传出来时,韩彻就特意交待过家里人,言道他自有办法解决,魏林这会也依旧在生气的同时,忍不住用担忧的眼光偷偷往韩彻那边不停的看过去。
然而在面对这么多朝臣齐力弹劾的主人公韩彻,今日却一直都站在那一言不发,面色还平静得好似被群臣弹劾的人不是他一般。
见状,魏林心绪倒还真能稍微安稳一些。
这时候因为韩彻的这份出乎预料的稳定,同样心里能稍微安稳了些的,还有坐在那最中央的高处的皇帝。
作为被老皇帝多年权衡玩弄下,最终还能取得胜利的那一方,眼前的这位皇帝又如何能看不出来,下方这些群臣弹劾韩彻的真正目的。
于是,皇帝目光缓缓从王尚书等人身上扫过,待落在韩彻身上后,他才说话:“朕也相信韩爱卿。”
这话一出,下方朝臣们立即便小声喧哗了一下。
“陛下,无风不起浪!” 看出皇帝根本就没打算因流言一事要对韩彻做什么后,当即便有大臣站出来急道:“眼下京城各坊间流言飞起,怎能不管不顾?”
“适才众爱卿也皆言,相信韩爱卿!既然相信,自然便不可因些许流言而伤韩爱卿之心。”皇帝索性还直接拿他们说过的话来堵了回去。
然而他们准备了这么许久,事情也发展到了这一步,若这次不能将韩彻彻底打压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迎来韩彻对他们的还击报复。
于是还有那臣子见皇帝已经摆明了态度是站到韩彻那边后,就开始转向韩彻了:“韩大人,您可畏惧彻查?”
心理控制术里有一种叫做逻辑自证陷阱,它虽然是很浅显的心理暗示术,做法也非常的简单,但每每都非常的好使。
眼下这些人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心理控制术,但本质却是差不多的。
那些朝臣们虽然一个个的都表明他们是信任韩彻的,但同时也借此给韩彻贴上了一个他所谓的“清者自清”的标签。
接着,便是引诱韩彻来自证清白。
韩彻要是不配合,那就是做贼心虚,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韩彻要是真配合了他们,那他们的目的显然也达到了。
因为就如之前三娘所猜测的一样,这些人除了打压和向韩彻寻仇,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夺取韩彻手中的盐、茶两项使职。
他们实在眼馋惦记这里面所带来的重利已经许久了。
“自是不惧。”韩彻这时候也只能这么说了。
对方见状,满意了。
“陛下,韩大人亦无所惧,故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对方转向皇帝,躬身行礼后,声音洪亮道。
“臣也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韩大人一身正气,实应还他一公道!”
一些朝臣们再一次站了出来,纷纷奏请。
“……”皇帝沉默不语。
“陛下!”对方急切催促道。
然而皇帝此刻的心情,比起韩彻来得还要不佳。
也别觉得皇帝是时下最高的统治者,臣子们就都得听从皇帝的。可事实上,不管是什么朝代,臣子和皇帝之间同样也存在着相互牵制。
像这次的事情,明着是那些人在对韩彻出手,可未尝不是皇帝和朝中一些势力的一场暗地里的博弈。
韩彻等到这,心却终于能放了下来。
因为韩彻所担忧的,从来就只有皇帝的态度。比如说,皇帝受到了流言的影响,或者是一些臣子的弹劾言论。
如今看来,皇帝非但没有受影响,反而激发了他们一直存在的矛盾。这样一来,韩彻非但不用担心,甚至还可能因双方这场暗地里的博弈,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陛下竟这般信重那韩彻,可如何是好?”朝会结束后,王尚书府内的书房里,赫然出现了今日朝会上,最早站出来弹劾韩彻的那位言官。
“那韩彻颇有才干,陛下怎能不信重?”比起言官的满脸担忧,王尚书显得实在是沉稳太多了。
“可陛下对他这般信重,对咱们计划恐有不利啊!”言官急道。
“那又如何?”王尚书不急不缓道:“此事一出,陛下纵使再信重他,韩彻也得把盐、茶两道使职交出来了。”
抱歉,昨天没有更新,实在是我已经失眠快两个月了。
每天睁眼到白天,早上五六点才能开始睡觉,睡到下午或晚上,整个作息完全颠倒了。
最近这几天忽然就撑不住了,特别乏力,昨晚上属于近一个月来第一次晚上能入睡的。
第164章
掉转
在这个时代,消息过于闭塞,普通百姓连想要识字的机会都很难,也就完全谈不上对时务能有所了解。
再加上封建社会下,等级制度分明,一些地方上的百姓,他们甚至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所在地的父母官。
那么对于一个官员的好坏,大多数的百姓便都是取决于“听”。
也因为这个年代讲究的是口口相传,所以时人才会十分看重自己在外的名声。
王尚书那群人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以操控京城流言的方式,先在京城各坊间扩散,把事情闹大,再抓住这一点,安排人在朝堂上将韩彻弹劾了。
接下来,韩彻果然就如他们所预料的一般,选择了自证清白。
但也有一点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这一日早上,京城不少百姓才刚起床,就见到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吆喝声。引得但凡碰见的人,便都听闻了一件对时下来说,都能称得上稀奇又有点震撼的事。
“我听闻,那位韩大人在朝堂上主动跟陛下请旨,让大理寺明日去他府上清查?”有那之前听闻过流言的百姓,便扎堆到一起议论起来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
“啧,你说这事是真是假啊?”
“我觉着韩大人是个好官,你瞧咱们现在吃的米粮,还有盐……可都是因着韩大人,才能有这般的便宜。”
“其实我也是不信那些个谣言的……”
“就是,若韩大人真是那样一个贪官,如今又如何敢这般派人大肆宣告的,让咱们去给他做见证。”
韩彻的名声本来一向来就很好,像这次的流言,刚传出来的时候,其实京城不少百姓是并不那么相信的。
但奈何流言传播得有鼻子有眼,比如勾结韩彻的王家商行,还有具体的勾结内容,乃至于过程,都称得上一句细致了。
不过眼下,韩彻既然敢派人在京城各坊间广而告之,甚至还邀请大家过去亲自瞧看,大家难免又愿意对他生出几分相信来。
这些消息很快便也传到了王尚书等人的耳朵里,对方既愤怒又震惊。
“他韩彻怎么敢!”
这年头,但凡是谁家里出了不好的事,都恨不得藏着捂着,半点也不吐露出去。如韩彻这般已经被传播了贪污受贿,官商勾结等不好的名声,自然更是该想法子压下去。
在过去,因为封建性的管理制度下,再加上吏治上的腐败,便也导致在各项经济活动中,往往对中小商人控制极严,甚至勒索过度。
资本雄厚的大商人则因交结地方官员,攀附权贵,从而实施包揽垄断。
于是就造成了一些地方官员,往往有时候也会受到这些资本雄厚又有靠山的地方豪绅的钳制,而不得不做出一定的变通或让步。
除此之外,还有朝廷过去因为交通不便利,对不少地方州县,很难做到掌控,这也就形成了时下以人治为主的现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对于地方上的一些治理,甚至是财政税收,很多时候都是采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王尚书他们看来,哪怕韩彻从未想过贪污受贿,为官也确实称得上清白廉洁。可他这一路走来,能从流放发配的安南县令,再到如今掌握全国财政税收的权臣宰相,是不可能没有过变通或是妥协的时候。
尤其是韩彻最初回到京城的时候,那种在官场上的圆滑处世,便更是证明了他极为擅长此道。
他们便正好能抓住这一点,让韩彻只会越证越黑。
可谁也想不到,韩彻非但没有去压那些流言,反而在他们即将能够将自己早就安排好的人推上去,来彻查这方面事务的时候,韩彻先主动跟皇帝请旨清查他府中财产。
一般情况下,朝廷一旦清查某个官员的家底,无异于抄家!
韩彻居然一点也不在乎这方面!
并且,韩彻还派遣人出去广而告之,他在宣传中还表示希望明日京城百姓若有空闲的,都能去他府门前亲见。
一个当朝的宰相,竟把自己当做戏文一般,供那些百姓肆意戏看评论!
他韩彻还要不要脸面了?
——韩彻当然要脸。
说到底,不过是观念不同。
哪怕时下这些世家大族或是官吏们,嘴里口口声声把“爱民”“重民”等字眼时常挂在嘴上,甚至还有一些官员确实在任职期间做过不少为民的好事,可在封建阶级社会这个大环境里面,他们大多数人在心里和行为上,却鲜少真的会以平等的心态去对待这广大的普通百姓。
在他们看来,那些老百姓是来受到他们的治理和管控的。
所以如韩彻这样的行为,简直称得上是荒诞不经!
可不管他们背地里是如何抨击韩彻这种行为的,到了第二天,京城不少的百姓都奔到韩彻府门前来瞧热闹了。
时下本就娱乐不多。
在社会等级分明下,像眼下这种能亲眼围观当朝宰相主动亲旨让大理寺清查的场景,属于开天辟地头一遭。
最要紧的是,这还是那位韩宰相主动请求他们过来做见证的!
可以说,在某一瞬间,京城不少的百姓都因此心情变得澎湃又激动了起来。
然后有些人来得还特别的早,王尚书等官员和大理寺的人过来时,这些百姓已经将韩彻府门前围堵得人山人海的。
这若是一个两个人,老百姓或许还会因为心生胆怯而不敢来。
可要是京城各坊间的百姓都收到了宣传邀请,他们就又不害怕了。
因为今日来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只见那魏林,还带着刑部府衙的人在现场一边组织着秩序,一边还疏导建议大家,怎样才能观看得更方便清晰。
见状,王尚书的脸控制不住的黑了下来。
“大人,您看这……”这时候,一随行在王尚书身边的官员凑进来低声道,语气里也带着些许的担忧。
“慌什么!”王尚书不悦的低喝道。
相较之下,韩彻的神色显得轻松得多。
韩家经历过原身因被流放发配到安南一事,因为根本没想过还能有回来的一天,所以家中的财产,除了韩家老宅外,其他能变卖的,当时都变卖了。
后来的家资,几乎全都是韩彻一手挣回来的。
作为拥有着超越眼下这个时代不少技术的农科技术人员,韩彻想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去赚取银钱,实在是太过简单。
韩彻还很清楚,在这个时代,钱财再多,也不如权利稳妥可靠。
在物质上,韩彻也不是一个喜欢奢靡的人。以他不同阶段官职的俸禄,还有农业技术,赚取到的银钱对他的生活而言,也全都是绰绰有余。
之后在安南和柏州时,因为地方主官能有职田分发,韩彻确实是挣得的银钱不少。不过这些银钱,早前韩彻就让柳氏,把原来准备给自己的聘礼,都分成了两部分,添给了三娘和四娘做嫁妆。
于是待到大理寺清查的时候,随着家里的财产逐一被摆放到大门口,王尚书等人的面色便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只见韩家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里面,最多的那部分是皇帝多次嘉赏给韩彻或是柳氏的,足足有两大车的金银珠宝玉器锦帛等物件。
这部分东西,皇帝那边在赏赐下来时,都会有专门的管理人员做详细登记的。因此韩彻做不得假,如王尚书等人也不敢以此来做攀诬。
而属于韩彻自己的财产,竟只有银钱不到一千两,一些京郊的土地地契,和一些粮食、棉衣、毛毯、棉被等。
京郊土地地契这部分,可以说是非常少了。
甚至连普通的百姓,一家子的土地亩数也比韩彻这里要多不少。
至于棉衣、棉被这些东西,在早些年的时候确实是非常值钱的。但这几年,随着各地棉花栽种面积越来越广,农户种植技术也越来越娴熟,使得棉织品这一类也逐渐成为了家境但凡稍微过得去的百姓,家里都能添置得起的必备生活用品。
针对这部分,韩彻还交出了一本账册,命韩老三扯着个大嗓门,把上面这几年来的收支,还有棉衣、毛毯、棉被等这些物品的添置由来,都逐一报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本来还在震惊,韩彻这么一个作为宰相的大官,抛开皇帝嘉赏那块,家底竟然只有这么点的时候,又马上被韩老三念出来的收支给逗乐了。
无它,只因韩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居然也会觉得京城物价太高,家中人日常食用的蔬菜粮食等这些,竟然还要安排人专门出城去京郊附近的村子里购买。
“不过去京郊乡下村子里去购置,价钱确实是比京城内便宜许多。”
“是呢,我家乡下有亲戚,我家也是跟韩大人这样,经常托家里的人给我们送蔬果粮食来的……”
“哈哈哈,我就是钱家村的!瞧见没,站韩大人身边的那位,他叫阿三!就是他娶了我们钱家村的女郎……那钱家女经常回村里给韩大人家跟村里人购置东西,我家也卖过一些鸡蛋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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