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历来,好的州郡县城,都是众官员们抢着去的地方。
韩彻最初在知晓这份潜规则后,心情也曾沉重叹息过。可如今的他,一人之力是改变不了这个现状的。
但对于府库里日渐充实起来的银钱,韩彻不愿私人拿取。当然他不可能留在那,谁知下一任官员是何种人。因此这一次修路,韩彻便尽可能的往好了去修建。
除了府库银钱尽可能的去投入,韩彻也鼓励当地百姓参与修路。
服徭役也是历来朝廷向百姓征缴赋税的一种方式,所以若百姓家中有钱,是可以出钱抵役的。
安南百姓今年家中都不差钱,但前来服徭役的比例却不低。
自韩彻掌控县衙后,所需服的徭役比往年变得轻省许多。好比今年修路,衙门明确规定,凡安南百姓服徭役时,家中只需出牛一头,便可分配到拉运河沙,黄土等活计。
眼下百姓家中,谁家中还能没一头耕牛了啊!
一时间,安南县几乎家家都有人参与到修路当中。他们驱赶着自家的耕牛,将所需材料拉运到指定地方。如这般的活计,还真算不上累。别的不说,最起码比他们平日里在地里劳作要轻松得多了。
往来安南的外地商贾行人瞧见,便没少被这农户们驱赶着一大群耕牛参与劳作的景象而震惊到。
驱赶耕牛来服徭役的人当中,还有因水灾而逃难到安南朱家冲,后被韩彻编户齐民的那批流民。
当他们与渠县那边来做工修路的人碰见后,少不得有些许曾经熟识的。
“你们用自己的耕牛便能代替服徭役,可真轻松啊!”对方一脸羡慕的对着昔日还不如自己家境的人说道,目光则紧紧的黏在他身后的那头耕牛上。
如今虽是太平年岁,但耕牛作价对大部分地里刨食的农户来说,也是一笔不算小的财产。而渠县又紧临安南,当地百姓的生活也是一样的穷苦艰辛。
若非如此,当初这些流民也不会一受灾便往安南跑。离得最近是一方面,原来的生活很差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大老爷说了,只要能把活干了就行。管它是人出力还是牛出力,都一样!现在我们安南来服徭役的,大家都是带着耕牛来的。”渠家村村民乐呵呵的说道。
“韩大人果然是个大好人!”对方边夸,也在心中边感叹。
瞧瞧,这才接受编户齐民多长时间啊,就已经开始将“我们安南如何如何”挂在嘴边了。
听见对方夸赞韩彻,渠家村村民脸上笑容更深,与有荣焉道:“你也听说过我们大老爷了啊!”
“听说了一些。”对方回答。
“有空你去我家坐坐,我跟你说,我们大老爷可好了……”渠家村村民热情的邀请起来。
别说,对方确实有这打算。
这次前来做工修路不仅让他见识到了安南农户究竟是何等的富裕,也让他发现安南到处是挣银钱的机会。
给当地农户地里劳作能挣银钱,去一些藕粉作坊还有制糖作坊也能挣银钱,甚至听说县城内招工更多。不仅客舍商铺招人,就连安南县衙门也时常要招临时工。
不过衙门招人好像只要本地户籍的人,如他们外地户籍的,大概率是不会收的。但也没关系,只要有工可以做,有银钱可以挣便行!
受经济发展滞后限制,渠县和杞县的农户除了在地里刨食,平时根本找不到做工挣银钱的门路。因此在他们县城,去一些商铺做工,前两年都只能管吃住,是没法往家里拿回去一分银钱的。
然便是这样的做工,还需得有门路才能进得去。
所以如果他们一直未能出门也便罢了,如今踏出最艰难的第一步,来到了安南做工,又知晓了这里对招工的强大需求,又如何能让人不心动呢?
于是通过这次修路,安南终于迎来了一批打算长留此地做工的外县人。
当修路进展的如火如荼时,韩彻这边也在与钱县丞,刘县尉一起协商安置山间土着们的选地。
衙门并不是说要强制他们必须从山上搬离,但造好户籍后,是一定要按各家人头分发他们田地的。这些个山间土着又都是奔着种植莲藕和甘蔗能挣大银钱的念头而来的,所以家中有多少人,还真就全都报了上来。
毕竟一个人头便等于20亩的永业田,傻子才不要呢!
所需分发田地数量不用担心,安南本就地广人稀,之前韩彻大抄家时除了银钱和房屋商铺外,还抄得被侵占的良田美地上千顷。这些田地被查抄后一部分被韩彻分发给家中田地不够的百姓,一部分则由衙门租佃给佃户种植,如今只需将佃户种植的这部分收回,便可直接分发。
只不过郭杨那群人贪污时,所侵占的田地位置基本都围绕在县城附近。而那些山间土着们为了躲避官府,逃掉赋税,所居住的寨子又较为远离县城。
韩彻便给出两个选项,让这些土着们自己去选择。
第一选项便是分得县城附近这些现成的良田美地,衙门对于他们举家搬迁下山,可资助一笔房屋修建的银钱。
第二种选项,便是在靠近他们寨子的地区划拨一片较为平整的荒地,衙门不仅帮忙资助修建房屋,还会给予每户一头耕牛,助力开荒。
至于之前答应的种子和农具,不论他们选择哪种,都可获得。
衙役很快按照韩彻的吩咐,把这消息告知大家。
两种选项,官府都做了一定的扶持。但这些土着们听闻后,却全都选择了第二种。
“得离寨子近些!万一有不对,咱们好往山上跑!”
“没错!眼下韩县令是个好官,可谁知道他能待多久?万一以后又来个坏官呢?”
“种地又简单,还给发一头耕牛!”
“土地带不走,牛才好带走,选牛好!”
这些山间土着们打的算盘,或多或少也传了出去。
刘县尉知晓这事后,甚为不悦的跑来告知韩彻:“这些个山间刁民,果然不如寻常百姓好管教。”
韩彻听了,却还笑着让他不必这般生气
刘县尉:“大人,他们随时都想着再逃跑呢!”
就这么一群人,见着好处就想要,稍有不如意,便随时要逃跑。跑便跑吧,倒机灵得很,知晓要把衙门发放的耕牛带上。
因此刘县尉怎么想,都觉得衙门对他们的好不值当,跟冤大头似的。
“怎就冤大头了?”韩彻笑着给他分析:“凡落户者,如今每户是不是出一人给衙门修路两月?”
“那也不抵一头耕牛。”刘县尉说道。
“是不抵一头耕牛。可你别忘了,他们是为着挣藕粉和蔗糖的银钱下山的。那么最起码,他们得耕种一年。”韩彻笑问道:“便是一年后,这些人带着耕牛跑了,难不成还能把开垦好的田地也带走?”
所以只需每户分发一头耕牛,就能换这么多的荒地被开垦,衙门亏了吗?
何止不亏,这是大赚!
第一更完成,第二更照旧在后面。
第46章
争执
此次衙门一共顺利收编九个山寨,造户籍五百三十八户,约三千人口。
“加一起,咱们安南县的人口都快过万了!”钱县丞拿着做好的统计文书,一脸惊讶的来与韩彻做汇报。
之前他还真未想过,山间土着们竟能有这么多的人口。
韩彻说道:“这些年天下太平,隔壁杞县和受灾前的渠县,人口数字也一直在增长,没道理只安南不升反降。”
说白了,都是因为安南过去逃户太多,才导致衙门户口所登记的数字严重缺漏。
“唉。”钱县丞长长叹了一口气。
钱县丞被调来安南任职也有一年多了,也别瞧着安南各农户都变得富裕,不少外地商贾行人皆奔之而来。但就算是这样,安南真正能被称得上一句繁荣的还是以靠近县城为中心的这一小片区域。
这方面,从垦殖指数上去看是最为直观的。
安南县总面积有八千六百多平方公里,但眼下衙门登记在册的耕地总面积却才刚破一百五十平方公里,指数仅为百分之一点七。
这个比例放在时下来说其实并不算太低,不过这里面不仅加上了韩彻之前带领流民在朱家冲开垦出来的那部分田地,还有其他乡民为种植莲藕和甘蔗多垦殖出来不少的田地。
而在这之前,安南县的垦殖指数还不足百分之零点九。
土地开垦程度又是最能显示县城各个区域的开发程度,因此韩彻巴不得那些山间土着就近选择开荒垦地。
于是衙门也大力扶持土着们,凡是在山下修建房屋的,皆可获得一笔建房补贴。曲辕犁,耧车还有一些常用农具,每户也都可以分得一套。
至于耕牛,衙门手中目前是没有那么多,但在韩彻找寻两波往年为沉水香运来大批耕牛的商户,承诺他们帮忙运来耕牛,韩彻便能与他们做一笔白砂糖或棉冰糖的交易。
之后耕牛和农具一到来,那些个山间土着们便纷纷搬家住进山下刚修建好的房屋里,准备开垦荒地。
当然,山上的寨子他们还是回去住的。这不是那位韩县令特意过来跟他们说了,今年他们将土地开垦多少,衙门到时候各种农作物的种子便免费发放他们多少么!
地开垦出来后是他们的,最后种出来能挣大银钱的莲藕和甘蔗也是他们的。试问,他们又如何能不被这份钓饵所吸引?
考虑到这些山间土着们长久居住在深山,韩彻便寻来这九个寨子新选出来的里正询问他们预备如何开荒养地。
结果被韩彻这么一问,其中一人当即便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叫养地?”
“那你们平时是怎么种地的?”韩彻好奇起来。
“在山里面找块平整的地方,把树木砍伐掉,再烧一把火。再用锄头挖洞,把种子放进洞里,不就可以了吗?”对方这般回答。
“那地里的作物能长好吗?收成能多吗?”韩彻眉头都皱了起来。
“好歹能收回来些。”他还咧着嘴笑。
“地这么种下去,收成会一年比一年少吧?”韩彻又问。
“没事,要是长不出东西了,就换块地方。”其他人也这般点着头。
韩彻见状,顿感万分无奈。
这些个山间土着们种地的方式,可算是让韩彻见识到了什么叫“耕耘不以时,荒废不加辟”和“其耕也,仅取破土,不复深易。”(1)
真正的纯靠天吃饭,靠作物自己奋发生长。
这么种地肯定是不行的,韩彻第二天便从这九个寨子开垦荒地就近的村庄,分别选取出几名种地好手,去教授这些土着们开荒养地。
这些领了韩彻任命,来教授土着们种地的村民们是有薪酬的,但他们极为认真的态度,却不仅仅是为着薪酬,而是来自于韩彻亲口对他们的夸赞。
韩彻如今深得安南县众农户的信重,得了他的夸赞的村民们,自是感到十分的骄傲和高兴,做起事情来自然是格外认真。
这些土着们对官府如今还有防备,但对距离他们寨子近处的村民却并不会。毕竟他们之前一些生活必需品,就是通过跟这些村民做交换的。真要说起来,彼此间还比较熟悉。
之前下山给乡民做工的一些山间土着们又曾亲自见识过,山下村民们地里产量是如何在韩彻所教授的好的耕种方法后,大幅度增长的。
因此村民们认真去教,山间土着们也能毫无排斥的认真学习。再加上耕牛和好用农具到位,一片又一片的荒地很快便得以成功开垦出来。
当赵四郎带着商队再度来到安南时,便先是被崭新又平整的半边道路和另半边已经在修缮中的道路合并一起的宽敞程度所大感惊讶。接着他又瞧见原本荒凉的一些地方,竟被开垦成了土地。
再细瞧,赵四郎发现这些正在进行开荒的人身上穿着的极具风格的服装,明显就是山间土着们!
“如今这安南,哪里还有过去古荒服地,蛮烟瘴雨之乡的半点模样。怕是比一些北地县城还要来得富庶繁华。”商队中有一人便这般感叹道。
赵四郎点头:“韩大人眼下又用甘蔗造出那般好的白糖,想来距离他被调离回京城那日,亦不远了吧?”
说起来,当初刚识得时,他们还猜测韩彻是不是想拉拢赵家,借助赵家的银钱使力,好让他能从安南调离呢!
不过那时候,谁又能想到,这位韩状元竟还有这等制糖的好本事!
白糖里面所能带来的利润和价值,饶是赵四郎背后的人怕也得大为震惊。只恨当初,竟不懂得与其交好。
不过赵四郎等商队因是从京中而来,他们出发时还只是农历九月,那会白糖的消息尚未传过去。但此时赵四郎已经能够想象得出,眼下京中怕是已经被这白糖的出现,搅得风云顿起了!
京中此时确实因白糖的出现,使得不少势力蠢蠢欲动。
这日朝堂上,有官员便站出来言道,韩彻既有这般大才,便不该继续让他在安南那等偏僻毒瘴之地埋没,合该把他调回京城,予以重任。
然他才刚说完,马上便又有人站出来表示反对。言道韩彻虽制作出白糖,是有功劳。但他这两年在安南的政绩,却一直都是下等。如这般下等政绩,如何能称得起大才?又如何能就此将他调回京城,还予以重任?
前者当下便反驳,说那安南本就是偏僻荒凉之地。历来被发配去安南的官员,便从未有人做出过好的政绩。此乃安南环境过于恶劣的原因,与韩彻能力有何干系?再者韩彻虽政绩为下等,但去年税收完成府州给的预算,人口更是明显增长。若这般还不能算有才,那怎样才能算有才?
年迈的皇帝则一言不发的安坐在上方龙椅上,由着底下这些官员激烈争执。
人老成精,更何况还是一位帝王。
所以老皇帝一眼便看出来,眼下朝堂上这些大臣们的这份争执,根本就不是为了韩彻本人。毕竟韩家当初没落多年,韩彻又在考取状元郎没多久,便被流放发配去了安南。
此刻能站在朝堂上的这些官员,不论品阶还是资历,都并不是韩彻当初能轻易交往密切又友好到能为他奋力争执的对象。
不过是借着韩彻身为太子旧人,又是因那么一桩事才被流放发配到安南,一方面为彼此挣得利益,一方面也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对此,老皇帝一言不发,他们争执多久,他便看了多久的戏。
只等到这些人争执得差不多,齐声恳请圣上做最后决定时,老皇帝才坐直了身子,突然告诉大家,韩彻还呈上了一份“忏悔文书”。
注1:“耕耘不以时,荒废不加辟”出自《盘州文集》卷29《劝农文》。“其耕也,仅取破土,不复深易。”出自《铁奄方公文集》卷33《广州乙巳劝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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