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棉织物的稀罕和极强的保暖效果,对于这时候人类的吸引力实在不低。
这些商户们的到来,也使得柏州府城变得更为繁华热闹。城内的这些店家,这段时间脸上的笑容便几乎没有下去过。招呼生意时脸上挂着的是热情的笑脸,待到晚上对账结算时,则是赚取到大把银钱后的喜悦笑脸。
如此一来,招待起客人时,店家们便更加积极起来。
“听说柏州的这位刺史,便是那位韩状元郎,果然善民生经济。”一个刚在纺织大市场采购完一批货品的北地商户,还跟身边的人这般言道。
他们这些商户第一次来柏州行商,自然便也要对这边做一番了解。
山高路远,一路上会发生的意外多了去。便是顺利抵达,地方上的势力和关系若太过复杂,他们这种初来乍到的商户,一个弄不好,生意没做成损失点什么银钱倒还是小事。
韩彻在安南任职时的好名声,顿时就让这些商户们放心许多。
柏州店家们热情又友好的招待态度,让这些商户们又感觉到了十分的舒适,物价上也跟安南时一样的实惠。
至于原来柏州流出去的抵押人口的放贷风气,这些时日他们也都注意到了,当地人提起这方面的事都是一脸的鄙夷和排斥。
说起来这事也还跟闫家有关。
“我听闻,闫家又回柏州来住了?”有那店家站在柜台里面,跟一过来结账的本地客人在那闲聊。
“这事我也听说了。”对方付完银钱也不急着走了。
“我还听说,那闫四郎如今到处在寻大夫,救治他家二叔。”店家又说道。
“那闫家主怎么了?”这事,他就不知道了。
“说是卒中了!”卒中在时下的意思便是脑中风。
“呀,这病可不好治。”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他们在平州的生意怕是也要做不下去了,那织布坊工人上个月的月钱还拖欠着呢!为这事,闫家现在到处在借钱!”
“就他家过去干的那些个缺德事,哪个愿意借钱给他家?”
“就是!有些人家里的孩子到现在都还没找回来,可是恨透了他们这些个放贷人!”
虽然官府有在尽全力帮忙找回,但对一些抵押时间过长的孩子,还有一些转手过几道的孩子,在时下这种不发达的信息年代,想要找寻回来,希望何其渺茫。
所以闫家的名声一直以来便未曾好过,只是过去柏州这边的百姓皆畏惧他家势大,从不敢轻易去招惹。
如今闫家终于败落,最要紧的是大家知晓韩彻这个柏州的主官,对放贷人的极度厌恶和打击,过去所积压的那些怨愤,自然便有人忍不住宣泄了出来。
闫家现阶段的处境便可想而知。
最开始爆发的,还是平州那边的织布坊。
闫家主突发脑中风,人事不省,闫四郎焦心闫家主的病症,一时之间便也顾不上去处理织布坊的事情。
偏目前的局面便是,每多耽搁一日,布匹作价便多下跌一个度。待到闫四郎终于有心力准备来处理织布坊和布庄的事时,布匹的价钱已经跌到跟当初原料购置时一个价了。
其实也不过是才过去几日的时间而已。
只这闫家贪心,又习惯了买卖上的强势,在他们大规模生产下,也使得平州附近这一片的葛麻原料快速暴涨。
这还是因为时日较短,所以高价买入的原料,价钱还能等同暴跌过后的成品布匹。若再过上一段时间,怕是连原材料的作价都不一定能卖到了。
闫四郎自是不甘心。
然而事情到这还不是最坏的阶段,就在闫四郎终于咬牙把织布坊里的积压布匹和花大价钱才织造好的一大批飞梭织布机全都做大清理完毕时,那靠山这时突然派遣人过来,拿着当初签订的契书,要提取他那边投入的本金,以及收回这间铺面和织布工坊。
这么一来,闫家等于大半个身价全数打了水漂不说,连最后这点库存清理的银钱都要被对方收刮走。
至于剩下的烂账,便需得闫家自己另外再拿银钱做贴补。
“顾念彼此合作一场,我家郎君宽限你等这段时间清理库存,已然很是道义。”对方还这般言道。
直把闫四郎气得双眼涨血,却又无能为力。
莫说他闫家这会已经落败,便是在他家最强势时期,对上靠山这等身份背景的,也是无力反抗。
数日后,迟迟拿不到工钱的织布坊工人们便又集体去平州府衙状告了闫家。
没了靠山的闫家,若不想被抓去坐牢服劳役的话,便只能回柏州来变卖家产。然这一变卖,家族里的其他人便不乐意了。
到了这地步,闫家主又卒中,正昏迷不醒中。闫家人也不似过去那般团结一致,对于闫四郎成为新家主一事,更几乎是一面倒的反对。
闫家众人还纷纷指责,当初若不是闫家主和闫四郎二人非要去做那布匹买卖,闫家累积下来的家底何至于瞬间败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于是也就短短不到数月的时间,闫家作为柏州曾经最为强势的放贷家族,便就此彻底分崩离析。
韩彻听闻闫家的这些下场后,倒也并不觉得意外。
要知晓闫家这等手段狠辣,做事喜欢强势欺压他人的,所能找寻到的合作对象,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仁义的人。
事败后被这般对待,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至于闫家后面的家族大乱,古往今来,事关自身利益的时候,这类事情还少发生了么?
西北这边冬天气候寒冷,所以百姓服徭役的时间比起南方那边区域,官府一般都会做一个来月的提前。
今年棉花的栽种,柏州的百姓也终于称得上富裕起来,各县衙的府库也得以充实。纺织大市场的火爆售卖,使得府城这边征收回来的税收也极为的可观。
韩彻便打算借百姓服徭役一起,把柏州通往平州的官道修建起来。
在有过安南任职期间的各种基础建设后,韩彻对修路一事也称得上是熟门熟路。
同样考虑到柏州人少,韩彻便让衙门一边贴出告示招聘,一边也找寻商户,让他们帮忙去紧邻柏州的几个府城招工。
柏州虽然冬天寒冷,但其实降雪量却并不多。在一整个冬季的时间里,下雪的总数也不过五六日。再者,这里的气候属于昼夜温差大,风沙也大,但实际上白天的温度也并没有特别的低。
修建好的道路,白天明媚的太阳晒一下,西北风再吹刮一下,反而有助于快速变干。
对于柏州正在进行中的修路一事,最为感到高兴的便是那些外来商贾客流了。为了购置想要的棉织物和羊毛织物,他们之后往来柏州的机会多了去,道路若能修建得宽敞又平整,对他们的货物运输可是大为方便。
这时候的货品最大的问题就是在运输上,过去柏州贫瘠又名声不好,便几乎没有外来商户会来此。当地人想要购置一些南方才有的对象时,几乎都是要跑去平州。
眼下这些外来商贾们的到来,便也在逐渐给柏州带来了不少其他地方的特产。
还有那些胡商们,他们也开始把贵重的胡椒和孜然拿到柏州来售卖。
孜然的气味芳香浓烈,在时下便也成为了仅次胡椒之后的第二大外来香料。
这二者体积小,携带方便,身价高昂又很是受欢迎。尤其是胡椒,不少胡商们过来做交易时,甚至都能充当银钱去使用。
甚至有一天,韩彻带着韩老三在纺织大市场里巡查时,便亲眼瞧见有一队胡商在与一店家做交易时,用的便是胡椒做结算。
这胡椒未免也太金贵了,就那么一小袋子,便能换取不少棉织品,从店家喜笑颜开的态度上来看,他对这桩交易必然还是很满意的。
韩彻忽地心头一动。
农历十一月十二这日,韩彻便在府城最大的饭馆设宴,宴请平州丝绸生意最大的王家。
在平州做丝绸行业的商户,主要的客源对象便是胡商,所以这也是王家会来柏州购置棉花的原因。
棉花作为新出的纺织品,目前很是受那些胡商们的喜爱。
骤然接到宴请,过去又从无往来联系,王七郎心中难免做多猜测。
“我听闻王家每年皆会派遣商队去那蕃地做生意。”韩彻一贯来喜欢有事说事,这次便也是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此次请七郎你过来,便也是有事请求帮忙。”
“大人请说!若我王家能办到的,必不推辞。”王七郎忙道。
别看王七郎话说的很好听,但言下之意也是说,事情需得是他王家能办得到的。至于能办到的程度,还不是王家说了算。
“我观胡商多用胡椒,孜然在我朝交易,小小香料而已,作价竟这般昂贵。若能将它们的种子弄来种植,往后岂不是想用多少便有多少?”
时下胡椒和孜然会这般的昂贵,主要还是在于产量稀少。而在韩彻穿越前的世界,这两样都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中常备的调味品而已。
至于栽种技术,已经普及起来的两款调味品对韩彻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的难度。
“种,种植?”王七郎震惊到了。
“若王家能给我弄来种子,我可将种植之法悉数教授。”韩彻加大力度诱惑。
这下子,王七郎心动了。
第87章
不顺
数日后,王七郎携带货品返回平州,第一时间便把此事告知家中长辈。
在场众人听闻韩彻想要王家帮忙从蕃外带回孜然和胡椒种子,预备种植一事,已经很是惊讶。对于韩彻之后又说的,王家带回种子,他便悉数教授种植之法一事,更为震惊。
有人当下便难以置信道:“他真是这般说的?他怎会懂种植之法?”
要知晓胡椒和孜然都是蕃外产物,他们这里还从未有人种植过。
“此事应不会有假。”王七郎的父亲便开口说道:“那位韩大人一贯来擅种植,你们看这棉花,今年虽栽种者众多,却无一不是连柏州的三成产量都不如!”
“我也是如此想的。”王七郎说道:“再者,我们王家每年本就要派遣商队去往蕃地做生意,这两种香料种子又细小,藏匿起来倒也方便。”
在场的人听到这,也颇为赞同的点起头来。实在是胡椒和孜然的昂贵身价,一旦真将它们栽种成功,便等同于种植一批摇钱树。
在古代,胡椒的昂贵程度是很难想象的。
时下一些人行贿,有时也会选用胡椒。
比如唐朝时期有个宰相被抄家时,便是抄出了许多胡椒。他囤胡椒的原因,也不外乎是因为胡椒的作价昂贵又保值,必要时刻能当金钱去使用。
所以对于韩彻的这个提议,很难不让人动心!
“我看那位韩大人的意思,怕是想要如棉花一样,教授百姓都来种植。”这时,便有人这般开口道。
这样一来,即便栽种成功,也要不了几年,胡椒和孜然的身价便会大打折扣。
“可若无韩大人教授,我等又该从何处弄来这种植之法?”王七郎反问道。
对方瞬间语塞。
想也知晓,那些种植胡椒和孜然的蕃人,是绝无可能会把身价如此昂贵的作物种植技术传授出来的。
王七郎便又道:“即便韩大人将来真教授百姓种植,咱们王家前面几年一样也能赚取不少银钱了。反倒是咱们拒绝这事,韩大人却是还能寻其他商户帮忙带回种子。”
“父亲,诸位长辈,我觉得此事应当答应。”王七郎恳求道。
“我看这事也可行。”
“确实,此事应当答应。”
“我也觉得该答应下来。”
最后,在王家众人几乎一面倒的赞同下,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当然,为了事情最终能顺利办成功,此事王家主在最后也严厉告诫大家,任何人不得对外透露半分。
农历十二月中旬,京城这边,正在为三娘又一次相看不顺而感到特别头疼的柳氏,这时也终于收到了韩彻从柏州寄来的东西。
在考虑到三娘目前已经在加紧相看的事,韩彻这次还给她单独置备了六套厚实的棉花被芯。除此之外,还有六床花样比较喜庆的提花羊毛毯和六张上等白羊皮。
这一大堆东西体积不小,作价也都不便宜,好在韩彻名下职田皆有产出,倒也不需要耗费银钱去购买,只有寄到京城这边来的运输耗费颇多。
没办法,时下可没后世的那许多快递公司,韩彻还是派人先送去的平州,那边商业经济特别发达,连专门的货品运输队都能找到。
“二郎这次置备的东西可真好!”柳氏瞧着厚实的棉被,和花样鲜明的提花羊毛毯,显得很是高兴。
这些时日,除了给三娘安排相看对象,给她准备嫁妆也是家里的头等大事。以棉花目前的身价和名声,把它添置到嫁妆里,绝对是能拿得出手的。
尤其是《狐狸求亲》和弹棉花之歌这段时间也在京城流传起来后,柳氏还听闻好些士族也开始购置棉花被,添置到家中女孩的嫁妆里去。
世家大族们对嫁女儿的嫁妆准备之齐全,是从田产铺面,各类金银首饰,再到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这也跟时下的财产继承有关,女方的嫁妆也可以说是娘家给予她的财产继承部分,所以夫家原则上是没有权利去占用的。
女方的嫁妆也只会交由她所生育的子女去继承,庶子若是想分得财产,便需得落在女方名下。
当然这也跟女方娘家给不给力,自己性子够不够强势,以及在夫家最终能不能站住脚,都是有一定关系的。如那等性子软弱的,被夫家拿捏住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毛毯可真好看。”比起纯白的棉花被芯,显然颜色鲜亮,图案精美的提花羊毛毯更受三娘四娘这两个小姑娘的喜欢。
“阿母,晚上我想要盖着这条提花羊毛毯睡。”四娘还凑到柳氏跟前撒娇。
给家人准备的这批提花羊毛毯,韩彻都是特意让人选用的更为柔软结实的羊毛去织造。他还考虑到京城是北地,冬天严寒,织造的便也非常的厚实,
“行。”柳氏笑容满脸的应下,忙又唤来仆从,去通知大娘和齐五郎过来。
韩彻这次除了给三娘单独置备的嫁妆,家里其他人也都有准备,只是在数量上没有三娘那么多罢了。
像大娘和齐五郎那里,韩彻便只置备了两床厚实棉被和两条提花羊毛毯。以及二十斤的棉花,好方便他们自己依照身形去量体裁衣。
“这便是棉花制出来的重衾啊?摸着可真是柔软。”大娘显然就更为喜欢棉花被一些。
“二郎寄回来这么多,那得多少银钱啊!”齐五郎想事情便难免会想更多些。
实在是棉花在柏州的作价今年虽然还是一两六百五十文,可在北地京城这边,作价还要在这基础上再翻数倍。
在这般昂贵的高价下,还属于有钱也不一定能购置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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