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更是无出意外的,都被老皇帝和颖王发配流放了。
可想而知,只怕韩彻这边才刚向朝廷揭露这事,在朝堂上还属于“孤家寡人”的他,极可能会先被朋党势大的对方给清理掉。
官职保不保得住倒还是小事,最怕的是家里人又要被自己牵连,就连韩彻原本想要解决的常平仓上面的问题,却仍旧还不能得到解决。
待到大娘和齐五郎一家回去后,韩彻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口气。
“二兄,你可是在为常平仓的事烦心?”从身边走过的三娘,突然停下来问道。
“没有。这事二兄早有应对之策了。”韩彻连忙道。
他这还真不是在宽慰家里人,之前被太子召唤时,韩彻就已经详细阐述了常平仓的解决之法。
说起来,主要做到三个方面就行。
其一,维护好朝廷利益,确保朝廷能监控到位。
其二,让常平仓能发挥它该有的作用。
其三,让地方官员不产生排斥心理,甚至是心甘情愿的接受常平仓的改革。
而粮食说到底,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款农产品。韩彻别的或许不行,但事关农产品推广方面的工作,他却是在行的。
“二兄,勿要为此做过多烦忧。既是正义利民之事,你尽管放开手去做。”三娘依然觉得韩彻就是在为常平仓的事忧心,就还说道:“邪不敌正,理固然也。”
说这话时,三娘的眼神坚定,表情也很是肃然。
韩彻早在安南时也发现了,在品性这方面,他家三娘一直都有着一种常人难有的硬气。
“你说的非常对。”韩彻听闻,也笑着说道:“不过凡事也可以讲究技巧的。需知晓过刚则易折,不如先确定自己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再寻求一个最佳的解决之法。若只是一味的强硬对上,自己撞得个头破血流还是小事,最要紧的是事情的结果仍旧未能如愿。”
“你得知道想要做好一件事,是真不容易。可若只是想要坏掉一件事,相对来说却容易太多。”
“……”三娘沉默下来。
“若实在是到了需要动手的地步,就需得牢记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我记得的。”
“常平仓存在的问题,说到底无非就是利益。”
“哼,这些贪官。”三娘气恼道。
因着跟韩彻在安南流放的那六年时间,三娘对于民生这块也难免受到影响,往日会多在意多关注了些。
之前京城遭遇严重缺粮事件,朝廷加急从一些就近地区的常平仓调拨粮食,结果却发现有些常平仓里面根本就没有存储多少粮食。因此导致又被拖延了一些时间,京城不少穷苦百姓受饿更甚,民怨也沸起这事,三娘更是全都看在眼里。
朝廷事后也确实严惩了这些地方上的相关官员,但却仍旧未曾下达政令全国清理。
说实话,对于这事,三娘心里一直是有些愤怒和失望的。
“严者,治吏之经也。然治吏还需得看朝廷的决心和态度。”韩彻叹道。
地方官员们在常平仓里弄虚作假,谋得私利一事,能成为官场上人人心知肚明,甚至是半默许状态的灰色收入来源之一。可见这么多年以来,朝廷肯定都是知晓的。
所以即便韩彻揭露出去,只怕以现在这位太子掌权后展现出来的行事风格,他也不会下令严查清理。无非是对一些做得实在是过分的官员,施以一番惩戒罢了。
这么一来,那些并未得到惩戒的地方官员对于韩彻之后所提议的常平仓改良之法,必然就会一律秉持着排斥,不配合,甚至是恶意破坏的态度。
到时候韩家被恶意针对打压,处境不好都还是小事,最要紧的是本来可以得到常平仓改良后好处的百姓,也因此全都泡汤。
对于韩彻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意思,三娘再次沉默了起来。
韩彻见状,少不得又来宽慰她:“没关系的,人活一世,凡事尽自己的能力,能做到无愧于心也好。”
“二兄,我懂了。”三娘忽地又语气格外坚定了起来。
对此,韩彻忍不住心底又是一阵叹气。
若是可以,谁不想尽心而为呢?
就着太子给予自己的这几天难得的休息时日,韩彻虽是待在家中,未曾去忙碌政事,不过他人也并没有闲下来。
早前韩彻沿着运河巡查时,就也曾发现了一个问题。
也别看江南和京城以及北直隶等区域,都是时下最为富庶的一些州郡。这些区域人口也相对其他区域更为稠密,但农户平均所能拥有的耕牛量,却是远不如韩彻所任职过的安南和柏州。
安南穷是穷,但架不住它盛产沉水香。因着过去当地人还十分信奉巫医,有不少商队为此就大老远将耕牛成批的赶过去。
柏州就更不用说,牛羊马这部分的养殖发展本就是当地农户的主业之一,周边更是还有朝廷设置的好几个马匹和牛的主要养殖区。
之前京城和北直隶等地区又因为严重缺粮,不得不从其他区域调拨了一批大米来京。然而当初漕运问题还未能解决,一些地方官员也因辖下常平仓存储粮不够,不敢走损耗太大的河道,从而被朝廷严厉追责,就让百姓改走陆道。
如此一来,就需要更大量的人力,以及数千上万计的牛马车来进行运输。这其中的成本可想而知,关键是在地方官员要求百姓加急赶工的情况下,对牛马难免就造成了严重的折损。
在本就缺少耕牛助力劳作的情况下,又因此折损了一大批耕牛后,京城和江南这些明明是更富庶的区域,不少农户现在真就只能纯靠体力在进行各种劳作。
韩彻这些时日一边忙着漕运和常平仓的事务,一边也在针对巡查沿途所看到的这些情况想办法。
以时下的运输能力,耕牛短时间没办法运输这么多过来。最要紧的是,朝廷现在也没有这么多的财力去支撑。
因此,韩彻只能先想一些应急的农具。
很快,朝廷这边就下发了两条政令。
第一条就是有关于漕运改革的。
朝廷自此将漕运设立为官办,并打造了一支一万余人的漕运队伍,专门来负责从江南松州起,至京城中间这段运河区域范围内的一切税收和物资运输。
同时,其他也能通过河道运输更为便利的区域,也将会逐渐进行漕运改革。
至于第二条,则是有关于常平仓改革的。
第120章
积极
农历七月下旬,韩彻这边又带着韩老三,以及整个工作组再次乘坐船只,出发去检验改革政令颁发后的效果。
毕竟漕运和常平仓才刚进行全面改革,运行时各地方上的配合还谈不上熟练畅通,又或是会存在一些之前尚未发现问题。
不过漕运这块,江南区域今年的夏税,前不久韩彻在进行全段运输检验时,就已经将其运往到了京城。对于这条大运河贯穿的其他地区,只需官府如往年一样,将征缴到的夏税集合到一起,再交付给漕运进行运输即可。
所以真正有可能会出现问题的,还是在于常平仓事务上。
在这么一路巡查检验下,韩彻等人再度抵达松州港口时,又是一个半月后了。
今晚他们入住的地方,也还是定在了运河港口旁边的那间水驿。
“今日这港口也太多船只停靠了,若非咱们的官船能停靠水驿管辖的地方来,这一时半会都不知去哪找地方停靠了。”下船时,韩老三不禁还回头看了眼港口,啧啧出声道。
时下水路交通这块在整个运输业里,已经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就好比眼前这个大码头,光是停靠的船只一眼望去,就能给人陷入船山一般的感觉。
要知晓这条大运河可是连接南北两地的交通大动脉,一般情况下,松州等地的港口上都会停泊上千条的船只。
以至于还形成了附近水乡的一些百姓长居水上,以泛舟为生。
如今还正值农历九月中旬,又是新一年的棉花上市的季节。各地的商贾客流皆奔波赶赴松州,使得码头附近的草市也越发热闹繁荣起来。
在水驿办理入住后,韩彻仍旧又单独带着韩老三去草市这里逛了逛。
草市这边,也依旧是随处可见的,全都是摆满了各种精美的布帛或半成品纱线等商品的售卖。
在边走边闲逛着时,他们也一样还询问了几家摊位上售卖的一些布帛。
韩老三忍不住就凑到韩彻跟前来,小声说道:“大人,今日这集市上售卖的好些布帛都比咱们上次买的贵了不少。”
韩彻自然也发现了这情况。
不过他暂时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往前走。最后他走到上次和韩老三一起购置过的一家店铺,进去找到老板笑着问道:“店家,不知你可还记得?我五月才在你这店里购置过一批布帛,今日还想再购置一批,数量也不少,作价可否能跟之前一样?”
店家这边对韩彻也是还有印象的。
这时候来松州码头这片草市购置布帛的,大多都是外来的商贾。然这些外来的商贾都是成群结队居多,鲜少像韩彻这种,只单独带着韩老三一人的。
当然,最要紧的是,店家之后按照韩彻留的地址去送货,送到了草市附近的水驿。
水驿里面的官吏肯定不会随便透露韩彻的身份,店家也怕惹麻烦,没敢去做太多的打听。可架不住时下的驿站,能住进去的都是需要一定的官府身份凭证的。
“这位郎君,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再优惠些,实在是最近的布帛都涨价了起来。”店家此时不免一脸无奈的说道。
“店家可能告知为何涨价?这也不过才三个多月而已。我还听说今年江南区域棉花种植比去年更多,如那含州,巩州等地,今年也种植不少棉花,产量都很是不错。我还想着今年棉布这价钱能便宜些呢!”韩彻就这般说道。
店家一听,只得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这不是这个月初官府下令,让大家将秋税征缴的物资都换成各种布帛么!”
所以仔细算起来,这些布帛的作价还是前不久,官府开始秋税征收之后上涨起来的。
店家就还表示,眼下这价钱别看着是涨了不少,可说不得过段时间后,还会再涨一些呢!
韩老三都听懵了,下意识的就看向韩彻。
在他看来,整个府州百姓所需缴纳的秋税若全都换成布帛,这得要占据多少啊!如此一来,今年松州所增产的那点棉花量,说不定还不够填补被官府征缴走的,这作价又如何能不涨起来呢!
韩彻面上倒平静的很,只说这价钱既然不能少的话,那他就再考虑考虑吧。
待到俩人逛完草市回到水驿,韩老三还在犹豫这次要不要在松州多购置些布帛回去。布帛是日常穿用必不可少,还能做实物货币使用。所以在时下,囤布帛都几乎能等同于存银钱。
像京城中那些世家大族们,家中府库更是没少囤积各种精美布帛。
“囤倒是能囤,只是一些普通的囤起来,价值未必能有过去那么大了。”见着韩老三这模样,韩彻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为何?”韩老三不解的看了过来。
“你可看懂了,今年松州布帛上涨的缘由了?”韩彻问道。
韩老三想了想:“因为今年秋税全换成征收布帛了?”
韩彻摇头:“布帛轻便又比粮食值钱,还更好运输,朝廷早就有过这方面的政令了。”
过去因为运输上的困难,朝廷如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就好比去年那种情况,才会从松州的常平仓调拨粮食。不然在正常情况下,其实朝廷对江南区域的税收都会换成更为轻便又值钱,还不易产生损耗的布帛。
韩就还说道:“漕运经过改革后,如今一切也都由官办的专门运输队伍负责,已经不需要各地方官府再为此劳心。”
“那是为何?”韩老三想破脑袋,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若不出意外的话,应是与常平仓改革有关。”韩彻就说道:“明日一早,你随我再去附近调查一番吧。”
第二日一早,食用过朝食后,韩彻让工作组的人按照之前计划所分派的任务去执行,他则继续带着韩老三换上了一声麻布做的衣裳,再乘坐水驿提供的驴车,又找了个本地的人陪同出行。
松州港口这一片,不止是水驿有提供驴车,附近草市这片的民营店肆也皆能找寻到可供租佃的驴车。
毕竟马车作价太过昂贵,百姓种地所需耕牛都不足,行驶速度又缓慢,驴车就也算得上是时下江南区域的一大特色了。
“大人,咱们今日到底要去哪?”准备上车时,韩老三好奇的询问道。
“用不着去太远的地方,就在附近的乡镇转转吧。”韩彻说道。
驾车的本地人听完要求,就直接带着两人去了离草市最近的一个小镇上。
这个镇子不算大,也远没有草市那么的繁荣。不过事关人类生活必需品的几种物资的小店,还是皆有开设着的。
找了个饭馆停下,让驾车的本地人在此等候休息,韩彻则带着韩老三直奔镇上最大的一家粮食铺子。
别看这小镇虽小,粮食铺子倒是开设起码有三家。适才在路上时,赶车的本地人也告诉韩彻他们,言道这小镇上的米店生意都还可以。
松州虽然是产粮大区,但却全都集中在松州东部区域。运河港口这边属于西部区域,人口又是最为稠密,这部分区域的百姓甚至都是靠纺织为主业,赚取银钱再去购置米面回来食用。
“店家,你这谷子和大米如何售卖的?”韩彻一进去也直奔主题。
“谷斗九文,米斗十五文。”店家瞧见韩彻和韩老三眼生的厉害,不过既是客人,态度也还算和善。
时下对布帛习惯以匹来计量,对粮食则习惯以斗来计量。一斗粮食就大约相当于韩彻穿越前的社会里的六斤左右。
“面呢?”韩彻又问。
“面一斗三十五文。”店家回答。
“大人,这面价倒是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这米价却是比咱们上次来要便宜些了。”韩老三又凑到韩彻跟前来,小声说道。
因着去年朝廷从松州这边调拨了一大批粮食去解决京城的严重缺粮问题,再加上当时官府要求加急运输时导致的耕牛折损严重,事后百姓劳作费力,地里产出又减产,就使得粮价上涨了起来。
然后让韩老三也没想到的是,韩彻把他的话,又重复对着店家询问了一遍。
店家笑道:“郎君,你们方才从外地过来,还不知晓官府在这个月初放了好大一批稻谷出来,这粮价可不就便宜起来了么!”
至于面价并未有所变化,韩彻想来应该是因为江南区域主要粮食作物以水稻为主。百姓麦子种植的非常少,因此这价钱也比主要的小麦种植区本就会贵上一些。
官府放粮,也是想要调节物价,本质是为着护农。肯定也不可能去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运输物资,去运输北方的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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