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是真的晕车,因为陆之岸从来不肯上去,她又不想扫孩子的兴,所以回回都硬着头皮上!
有一次真给她坐吐了!
哪能像现在这样坐在咖啡厅里翘脚吹冷气这么悠闲。
这时,杜明堂给小鲁班喝了几口水,又领他到另一边去玩项目。
路佳隔着落地玻璃窗,看他俩傻子一样地玩旋转木马,还悠闲地跟他们挥了挥手。
小鲁班自己坐了一匹小马,杜明堂便在外围选了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陪他坐着转圈。
杜明堂的腿很长,身姿挺拔,笑容灿烂,他真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白马王子”!
旋转木马,旋了几圈儿。他们又去玩旋转秋千,路佳便又挪了个位置,以便看得更清晰。
这时,路佳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清晰的想法!
Space!
路佳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觉得 space 项目的方案没有灵魂了!
因为 space 那块地,属于人民广场,是最繁华的地段,她总觉得室内的视觉却因为窗户的分割,局限得很!
直白地说,就是东边看不到西边的景,能看到博物馆的又看不到歌剧院!
景观浪费得很!
路佳恍然大悟,根本不是室内设计的锅,而是映景和视觉不能达到最完美的呈现,让这座建筑减分!
但……
路佳低头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吮吸了一口手里的空咖啡杯。
她找出了问题,却无法解决问题。
于是,设计的难点就成了一个死结,扣死在她心里。
所以接下来的行程,路佳就明显地心不在焉!
“路佳,这个鸡翅给你。”
午饭时间,杜明堂在儿童西图澜娅餐厅,给路佳夹了一块奥尔良鸡翅。
路佳心里堵着事儿,撑歪了胃,便没精打采地拒绝道:“你们吃吧!我刚吃了蛋糕,不饿。”
小鲁班也看出了路佳的心不在焉,于是嚼着薯条问道:“妈咪,你在咖啡厅休息了一早上,还不高兴吗?今天爸爸没有来,又没人跟你吵架,你怎么还不多吃点?”
路佳满脸绯红,就像被人掀开锅底灰一样尴尬。
是了,本来来游乐场就是费体力的项目,而且完全陪孩子,人累又没兴趣就容易烦躁,所以路佳之前和陆之岸来,基本上到了下半场就总吵架。
“让你见笑了。”路佳不好意思地说。
“嗨,这有什么?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我哥和我大嫂也总吵!”杜明堂闪烁着一双明媚的眼眸,秋波含笑道,“保不齐啊,以后我结了婚啊,也吵!”
既然话题已经干到这儿了,路佳赶紧将话转到杜明堂的身上,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欸,对了!杜明堂,你也不小了,女朋友有了吗?”路佳勉强咬了口鸡翅,“上回咱们在江边碰上的那个,追气球的漂亮小姐姐……”
“那是我二姐!”杜明堂一秒都不带犹豫地抢白解释,“亲的!”
“亲姐?”
路佳心里竟然有点暗爽,难怪那女孩儿长得辣么好看呢,原来是和小杜同样的基因。
但旋即,路佳心底又甩了自己一耳光,自己又在暗爽什么?
莫名奇了个大妙。
“同父……异母。”
杜明堂再次解释道。
“那就不是亲的了。”路佳把嘴里的鸡翅吐了出来。
杜明堂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没讲话。
他和杜明心的关系和亲密程度,说来话长,和一般人还真解释不清楚。
“妈咪,什么叫同父异母?”
这时,小鲁班听到了一个新奇的字眼,于是插话问道。
路佳赶紧和杜明堂对视,俩人都很尴尬,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
但望着小鲁班殷殷的目光,就跟要上海盗船似的。
路佳还是吞吞吐吐地硬着头皮给解释了:“就是不是一个妈妈,却是同一个爸爸。”
“一个爸爸,怎么会不是同一个妈妈呢?”
在五岁的小鲁班的世界里,他却是很难理解这句话。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他一直以为,每个小孩都是天使,从出生的那一刻,天使发了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
但最近,他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想法,于是默默低下了头。
路佳本可以含糊过去,但是她又觉得,让孩子早点接触真实的世界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没有那个父母,能保护孩子一辈子,还不如早点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规则。
于是路佳耐心给儿子解释道:“同,就是一样的意思;异,就是不同的意思。同父异母,就是同一个爸爸,不同的妈妈。同母异父,就是同一个妈妈,不同的爸爸。”
杜明堂低头吮吸饮料,心揪的很紧,也去看小鲁班的反映。
但同时,他又很佩服路佳的勇气!
他小时候,关于自己的身世,追问过亲妈很多次!
但每次亲妈总是欲言又止含含糊糊,最后就是编瞎话,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于是,直到杜明堂长到很大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何而来?
甚至,他到了杜家之后好几个星期,才弄明白,他和杜明泉、杜明心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凭空多出来一哥一姐?还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小鲁班听了路佳的话,先是觉得很神奇地眨巴了眨巴圆溜溜的小眼睛,而后若有所悟,自觉聪明地说道:“妈咪,我懂了!你和爸爸离婚,如果以后你再和哥哥结婚了!那生出来的小弟弟,就和我是同母异父!”
路佳听了,绝倒!
羞愧得只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上菜的服务员也明显听到了孩子的这句独白,于是用很惊异的目光看了看路佳!
路佳心里在狂吼:你不要听小孩子瞎说话!什么爸爸、妈妈,又是“哥哥”“弟弟”!这里头是四五门子的话呢!
服务员上完菜就很职业化地走了,丝毫不给路佳任何解释的机会!
面对路人的误会,路佳也只得算了!
但,杜明堂!
这正主儿还亲坐在桌上呢!
他也亲耳听到了小鲁班这段话,这踏马、可真踏马该咋整啊!?!!!
路佳真想从四面八方都借一个嘴!
啊!!!!!!
她憋着一张红腰子脸,内心 ons:快让我原地隐身吧!!!
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SOS!!救命!!!
第44章 婚姻法不保护濒危野生动物
吃过饭,游乐场里有个民俗村。
里面有捏面儿人,糖画儿,皮影,剪纸,西洋镜,踩高跷等,各种各样的好玩意儿的。
小鲁班看什么都新奇,每样都想尝试一下。
杜明堂很耐心地弯着腰陪他一个一个地体验,俩人玩得不亦乐乎。
临走时,杜明堂还在小摊儿上买了一个“走马灯”送给小鲁班。
小鲁班对这个“走马灯”喜欢得不行,边走边转,大白天地还非要亮着灯泡。
“这东西这么好玩儿的吗!”
小鲁班光顾着拨弄玩具,走路都心不在焉的。
好容易把他哄上车,坐在车后座上还在低头摆弄。
“我来开吧。”
杜明堂主动提议。
路佳望着他真是一脸艳羡。
这玩了一天,帅哥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倦怠,还这么有大把的精力要开车。
年轻真好!
路上,小鲁班玩得太累,睡着了。
路佳便坐在副驾上,和杜明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今天谢谢你啊。叨扰了你一天。”
路佳发出由衷的感谢。
“嗨!”杜明堂转着方向盘一笑,“我周末也没事儿,一块儿出来溜溜挺好的。这也算……”
他顿了顿,而后无所谓地轻笑笑:“也算弥补我的童年缺失吧。”
“什么缺失啊?”路佳歪着头不解地问。
于是杜明堂在车上很详细地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讲给路佳听了,最后叹了口气道:“我小时候,也经常来游乐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我爸的司机和秘书陪我来的。我爸太忙,我妈又…… ”
杜明堂对他妈妈的细节都讳莫如深,路佳也不好多追问,只能默默听他说。
“所以今天难得有机会,以‘一家人’的tຊ形式来游乐场。也算是你给我机会实习了哈。”明堂笑。
“实习?这种事还带实习的?”路佳捂着嘴哈哈大笑。
她这人线条粗得很,该听得出暧昧的时候,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滑过去了。
杜明堂黯然道:“是啊。如果我结婚,肯定想有段踏实的婚姻。我最希望的,当然就是给我的孩子一个安稳的小家,固定的亲密关系;而不是……像我小时候那样,亲人不亲人的,聊胜于无罢了。”
车内的气氛突然间黯然起来。
路佳感同身受,对他一阵心疼。
她能理解杜明堂,都说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杜明堂年少漂泊,所以才会条件那么优秀还至今未婚吧。
他需要精挑细选,选择一个温柔贤惠负责任的女孩儿,然后组建一个安稳的三口之家,将自己的缺失补给自己的子女。
这很正常。
无可厚非。
“实习”这俩字儿,用的也是很贴切了。
“其实我挺羡慕小鲁班的。”杜明堂继续幽幽道,“至少他还有你这样一个妈妈,能够悉心陪伴他长大。路佳, 也许你的婚姻就快结束了;但你当妈妈,在我看来,一直非常成功!”
“嗨!你也别乱夸。”路佳低头绯红了脸,“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就是这么好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行!你说啥都对。看路。”
其实,杜明堂对小鲁班这么好,一半是因为路佳的原因;一半也确实因为他将小鲁班代入了自己的童年。
送完路佳母子,独自回家的路上,明堂还是忍不住地试想:如果当初他的妈妈像路佳一样心智坚强、独立,能够无所畏惧地面对失败的婚姻,面对这个世界……那么,是否,他的童年就会不一样?
结局也会不一样?
方才路佳问了杜明堂好几次,他亲妈在哪儿?
杜明堂欲言又止,没肯告诉她:自己的亲妈至今还在精神卫生中心长期住院。
杜明堂的妈妈,因为和杜康生不明不白的婚姻,彻底精神失常了。
先不明不白地被小三,后来又不明不白地当了小三的小三,这么复杂的经历,搁谁谁都要疯。
何况,杜明堂的亲妈只是一个平凡淳朴且没有什么文化的农村女人。
村子又那么小,一点风吹草动,村口的狗都能吠个半天。
人言可畏啊。
杜明堂不怪他亲妈,但无数次地,他还是期望她能够坚强起来,不要靠药物和逃避活着。
想到这儿,杜明堂捏紧了方向盘,蹙紧眉头。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杜康生给自己提供多么优厚的物质生活,都无法消弭他的恨!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路佳回到家,安顿好呼呼大睡的小鲁班。
黑黢黢的屋子里,她望着熟睡的软糯糯的儿子,第一次觉得游乐场回来也不是那么累。
她站起身,尚有力气去给自己贴个面膜。
一动,路佳的脚踢到一个东西。
她捡起来一看,是杜明堂买给儿子的“走马灯”。
小巧精致,路佳情不自禁地端详起来。
她打开电池开关,走马灯的图案就浪漫地围着房间开始旋转。
路佳来了闲情逸致,望着墙上那些如皮影般变化莫测的图案,宛如身在爱丽丝仙境。
仙境里,浮现的是:下午她和小鲁班还有杜明堂弯腰低头围着“走马灯”端详时的温馨场景。确实多么的像‘一家人’……
突然!
她灵光乍现!
一个奇特的灵感油然而生,摁都摁不住!
Space!
路佳醍醐灌顶,一股心流从她的体内贯穿而过!
她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提着走马灯摸黑兴冲冲地就奔进书房!
她知道了!
她悟了!
她突然彻底想通了!怎么解决市中心景观的问题。
在市民活动中心建筑的中心位置,如果能够设立一个“走马灯”式样的旋转镜面装置!
那么不仅身在其中,就能坐拥市中心四面八方的美景!
而且!建筑本土化的概念有了!甚至有益于整个建筑的通风和空间感的设计!
人不会走进大厅,就一眼看透整个空间。
就宛如苏州拙政园里的各种各样的亭子,就是为了不让进来的人不能一眼望到头,反而曲径通幽。
绝妙的设计!
路佳赶紧“唰唰唰”地在图纸上画下了灵感草图!
她越画越兴奋,陷在心流里,整个人进入了“忘我”“超我”的境界。
待她“还魂”,路佳激动得恨不得马上电话老靳,告诉他有了“走马灯”这个设计,space 项目他们想不赢都难!
但抬眼看了下手机,凌晨 2:30。
算了。吵着老靳的双胞胎就不好了。
……
第二天一早。
陆之岸狂打路佳的电话,说要约她出来谈一谈小鲁班抚养权的事儿。
路佳头昏昏的,拒绝:“昨天带小鲁班去游乐场了,我现在头还晕呢!改天谈。”
“嘿,路佳!你是不是跟我故意拖延呢!”
陆之岸的电话开着免提。
陆父陆母不停地给他挤眉弄眼,提醒他夜长梦多。
“拖延个啥?”路佳很淡定,“今天星期天,民政局不开门。你实在要谈,等我睡够了,下午三点。”
“不—行!”
陆之岸眼望着对面狂摇手的亲妈,果断拒绝了路佳的三点邀约,立时三刻地就要跟她谈判。
“我管你行不行。”
说完,路佳就挂了电话,摁关机!
捂紧被子,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对面的陆之岸一家人感受到了路佳的压迫,和被她死死的拿捏。
于是陆母又不忿地说了几句路佳的坏话,类似于“家门不幸,怎么娶了这么个母老虎”,又或是吃后悔药:“我早就跟你说过,外地的女人不能娶!”
而陆父则捏着一把大蒲扇,在屋子里心烦意燥地踱来踱去!
一屋子弥漫着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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