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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丽走了上来，说：“是夜雾，但是妹子，你别怕，夜雾就是块地儿，半点没什么。快走吧，大师就在里面等着呢。”见万瑶瑶还是犹豫，黄丽一把拉起她的手，“实话告诉你，大师就是夜雾的人。他的师父是个老神仙，当年在夜雾，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家里有点事都得请她老人家。甚至整个江城，你去打听打听，五十岁往上的老人家，没有不知道的。”
“他……他的师父是谁啊？”
黄丽微微一笑，凑到万瑶瑶眼前，幽幽地说：“当年夜雾里的王神婆，你听说过么？”
第80章 大师
“王神婆？”万瑶瑶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隐约有些印象。
“你这个岁数不知道也是正常。”黄丽拉着她往里走，万瑶瑶还想拖延时间，就故作惊讶地甩开手，说：“哎呀！王神婆是不是年岁很大的那个？”
万瑶瑶是听见“神婆”这名号，乱蒙了一句，谁知道黄丽面露喜色：“你也知道？就是她。八十年代的时候，多少人一有事就来夜雾找她老人家。那是真的能掐会算，通鬼通神。活到八十八岁才仙去了。她老人家走之前，是一点病痛没有。半夜里突然受了感召，把一直伺候他的徒弟叫醒了，盘腿往床上一坐，说，我明天要走，你跟我一场，日后要勤谨，好好修炼，三年后一定能大成。说完，她双眼一闭就去了。下葬的时候，好多人都见她和活着没有两样。你说神不神奇？我今天跟你介绍的这位大师，就是王神婆的徒弟。”
黄丽说完，又来拉万瑶瑶。万瑶瑶临走之前回头看，密林那边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强子还没跟上，万瑶瑶无奈只能先和黄丽进去。两人的脚步在石板上磕出“哒哒”的声响，引起四下里一阵阵阴冷的回音。
强子、刘贺和庄昀三人，正朝着夜雾奔。车已经入了山，夜里雾气渐起，好像山里的游魂，朝着车子聚拢过来，大灯钻不透，只能照出几米远。那辆出租车一开始还能看见尾灯，此时已经见不到影儿了。那个年头的盘山公路，路况本来就不算好，道边儿就是山崖。刘贺对路不熟，握紧了方向盘，眼睛瞪直了往前瞅，手心里都是汗。
强子虽然坐在副驾上，眼前却全是万瑶瑶的影子，恨不能给自己插上翅膀。他担心万瑶瑶的安危，嘴里不说话，但空气里都是他催的声音。刘贺心里也急，又怕彻底把人跟丢，脚下没忍住就狠踩油。也是他命里有此一劫，刚把速度提起来，一个骤急的弯道就出现在风挡前。
“小心！”强子大喝一声。
刘贺一打轮，车子直接从路面上抹了过去。车头在山崖边儿上扫了一圈，惊险的过了弯，还没松一口气，车就朝着道边儿的一块大石头冲了过去。
哐的一声，一阵猛烈的摇晃，小车终于刹住了。强子率先反应过来，下车一看，前盖里一阵阵冒着烟，右前灯也撞碎了，落下一地晶莹。
庄昀也下了车，问：“怎么样，还能开么？”
“怕是没戏了。”强子说着，一脚踢在车胎上，“一天到晚冒冒失失，你他妈的怎么开的车！”
只见刘贺毫无动静，半天了才一瘸一拐地走下车来，他一把打开了引擎盖，就要修车。强子一看他的脸，额头上竟然有血流下来，吓了一跳：“怎么，受伤了？”
“没事，脚挫了一下。”刘贺说。
强子赶紧让刘贺坐下，头上是撞的，破了皮，无大碍。小腿上的伤可不轻，脚踝一见风，顿时肿胀起来，红的发紫。
刘贺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一个劲儿的跟强子道歉，还硬撑着要站起来修车。
“行了，车估计是报废了。”强子说，“你和小庄在这儿等着吧，刚好给大民指路。我去追。”
“师父，你……这怎么去？”
“跑着去。”说着，强子把衣服袖子挽了起来，拿出了车上的手电筒。
“我跟你去。”庄昀也挽起了袖子。
这次强子没再阻止庄昀，而是微微一笑，冲她点了点头。两人留下刘贺，朝着下山的方向奔跑起来。
夜雾里的路七拐八绕，家家户户基本都已熄了灯，黄丽打着手电走在前面。万瑶瑶在石板小路上走了一阵便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随着那条小路越走越深，四周也变得越来越冷。走了大概十分钟，忽然看见小巷的深处，有一点昏黄的光亮。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盏老宅门口的白纸灯笼。
黄丽站在那一扇黑沉的木门前，模样恭敬地扣了两下门环，等了片刻，又扣了三下。吱呀一声，老木门开了一条缝。
“来了，师父在等你。”
“师父久等了。”黄丽说着，招呼万瑶瑶进门。万瑶瑶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小巷，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走了进去。
才进门里，只见一个低着头的男人站在门边。天太黑看不清面目，万瑶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那人声音低沉道：“有缘人别怕，师父在屋里等你。”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手却递过来一只没点亮的灯笼。
这事太过诡异，万瑶瑶心里发毛，却只得接过灯笼，随那人手势看去。只见一间深沉的小院里不少树木掩映，昏暗中尽是弯弯曲曲的怪影。院子尽头，有一间深檐的堂屋，门深深向后，门口立着两盏灯笼。
正在万瑶瑶犹豫不敢上前的时候，堂屋里忽然传出个声音。
“怎么也不替贵客点灯？”
话音刚落，万瑶瑶手里的灯笼竟然自己亮了。万瑶瑶惊异得合不拢嘴，差点把灯笼扔掉。那低头男人冲着堂屋躬了躬身子，说：“师父见谅。我这就去点灯。”
“不必。”堂屋里那人懒懒地说。又是话音一落，院里两排灯笼竟然齐齐亮了起来，恰好勾勒出一条通道，直通堂屋。
饶是万瑶瑶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她心里突突乱跳，想着难道这人真ᴊsɢ会法术不成？
黄丽这时扯了扯她，说：“快进去，师父等着呢。”说着，两人一起走进了堂屋。一挑帘子，那屋里顿时飘出一股香气，沁人心脾。黄丽一进屋，就关上了屋门。
屋里明明点着灯，设着香案，却不见人。香案在堂屋正中，东边是一圈炕床，放着被子箱子等物。西边是一只四方小几，周围摆着四把太师椅。
万瑶瑶看了一圈，不见人影，小声问：“黄姐，大师人在哪里？”
黄丽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自己低头道：“师父，请您现身相见。”说着，也用眼神示意万瑶瑶照做。万瑶瑶的头才低下，就听见堂屋的门，砰砰乱响，好像门外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撞击。
万瑶瑶抬头看到门颤，吓得心惊胆战。这时，啪的一声，木门竟然自己霍然打开，可门外什么也没有。万瑶瑶身上激起一身战栗，只觉得这院里全是邪性，恨不得拔腿就跑。可这时，她听见脑后一声轻笑，不自觉地回过头去，只见炕上端坐着一个面容红润的中年人。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什么时候上的炕？万瑶瑶竟然全然不知，她捏着灯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个中年人笑容和蔼，声音说不出的温暖，他道：“你就是有缘人吧，快来坐。”
万瑶瑶心想，原来这位就是大师。
第81章 自己
强子和庄昀二人在密林里穿行，深一脚浅一脚。四面的黑暗好像在来回晃动，活的似的。庄昀当然怕黑，这样的死黑，没人不怕，但她小心的掩饰着，尽量不露出马脚。强子的个子大，步子也长，这会儿急了，一个劲儿地向前跑。庄昀只是咬牙跟着，死不说话。手电的光只有脚下的一圈，庄昀想起了孙悟空给唐僧画的那个圈。想安全，就别出去。可能他是猴子，他不懂，没人能永远待在圈里。可她爸为什么也不懂呢？庄昀转念又一想，我不是唐僧，我是猴子。
雨下了起来，整片林子被打得噼啪作响。两人在密林里折腾了二十分钟，终于钻了出来。林外雨更大，两人的衣服瞬间淋得湿透。强子拿手电向前路照去，世界一片湿滑。不多时，两人在停车坪找到了那辆出租车，车牌一致。没跑了，人一定进了夜雾。
村口的一面土墙上，斜斜地挂着一盏孤灯，只能打亮几米的距离。村口窄窄的石板路，拧了两下，就钻入黑暗里去。那雨中的黑暗已经历经了数百年，在村子里凝得结实，这点灯光不过是垂死挣扎，起不了半点作用。
强子深吸一口气，举起手电刺向村里，凝聚的光圈顿时散入了黑暗，黑只是浅浅退了一步。强子看了一眼庄昀，说：“你确定要一起进去么？”庄昀眉毛一挑，说：“我早就看不惯这村子了，凭什么偏偏女人进不得，走！”说罢不等强子，率先冲了进去。
两人在雨里根本看不清路，微弱的手电照过去，家家都是熄灯闭户。这村子像是死了。强子喘着粗气，蛮牛似的乱闯，只是一家一家地照过去。庄昀一把拉住强子，说：“这样找不是办法，村里至少有上百户人家，咱们这样无头苍蝇一样，找到天亮也找不到人。”
强子说：“可现在没别的办法了，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她，不然我怕瑶瑶她……”
“我知道你担心，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动脑子。”雨顺着庄昀的头发往下流，她伸手抹了一把脸，说，“你记不记得安平的情况？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也是跟着黄丽一起到了夜雾，然后被他们一帮人扣住了？有没有可能，他也是从这里逃跑的呢？”
强子想了想，说：“你说这个很有可能，这是新郑，西县恰好在下游。如果他从这里跳江，很大概率会被冲到西县。”
庄昀说：“好，安平选择了水路逃跑，他身后还有人追击，可那人直到他跑到江边都没能完全将他追上，由此可见，他被扣下的地方应该距离江边不远。上次我看过夜雾的地形图，只有五条通路通向村外。而直接通向江边的，只有一条路，就是上次我守的那条。陈飞不也想跳江逃跑么？我们可以先沿着那条路找，如果没有，再逐步扩大范围，这个大师一定在那附近。”
强子猛一点头，头脸上的水甩了出来，他跑出两步，忽然停下，扭头冲庄昀说：“谢了。”庄昀看着他满脸的水，不知道怎么心里好像被戳了一下。她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径直朝着夜雾的东南方向跑了过去。
夜雾的东南，地近江边，那是最老的一片房。墙都是矮矮的，歪七扭八，斗折蛇行。而路很窄，最细的地方只容一人通过。石板也碎成了石子，走起来硌脚。这里离村中的主街太远了，一点光亮都透不过来，好像被人用夜幕活活闷死了。
强子和庄昀七拐八绕，一家家房门找过去。很快走到了村口，但没有一家门户可疑。庄昀和强子又往回走，打算找路向两边扩散。正走着，庄昀一把拉住了强子，皱着眉看向两间老旧矮屋之间。
“怎么了？”强子问。
庄昀把身子往前探，又伸手拿过手电，朝着两屋之间照去。雨被手电打成了金色，好像某种符箓显了灵，劈开了一条通路。就在两间矮屋之间，一段细窄的岔路赫然出现在光圈里。那条泥泞的小巷好像一条轻薄的蛇蜕，蜿蜒出去。顺着庄昀的手电，强子看见在小巷的尽头，有一家大门的屋檐下，亮着一盏昏昏的纸灯笼，仿佛一条幽深的隧道尽头，亮着一个细弱的光点。
“一路走过来，村里没人点灯笼，这家可能有古怪。”庄昀打着手电朝那户走去，强子跟在她身后，呼吸粗重。两人很快到了门前，此时的雨也愈发大了，那只灯笼在风雨中不住摇晃，灯火明明灭灭。
庄昀刚要敲门，强子说：“退后一点。”还没等庄昀反应过来，强子一脚踹了出去。暗夜陋巷里，一声剧烈的声响，老门哪里经得住强子一脚，整块门板飞了出去。
院里站了两个人，听到声音都吓得一耸。强子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嘴里喊道：“都别动，警察！”
那两人反应了一秒，突然朝着强子冲了过来。庄昀一看，其中一个人正是黄丽，另一个是个男人。她朝着两人冲去，那两人却合力抱住了强子，对着堂屋大喊：“师父，快走！”谁知道强子力气大得惊人，双手朝两人后背一抓，一拧腰，两人直接被抡了出去。
他冲到堂屋前，抬腿就是一脚，门板又被踢飞。强子大叫：“瑶瑶！”进屋一看，竟然空无一人。他开始在屋里到处寻找，一时间没听见屋外传来的打斗声。
庄昀为防止院里的两人逃跑，站在门口，以一敌二。她先是一脚踢在黄丽的腿上，接着拧身一拳，正中那男人的面门。那男人捂着脸退了半步，大喊一声，朝着庄昀扑了过去。庄昀卡在门口，躲避不及，只觉得腹胸处一股蛮力撞上来，咚的一声已经被扑倒在地，脑子懵了一下，双手就被擒住了。
那男人看着也不如何高壮，力气却大。他捏住了庄昀的手腕，手臂压在她的脖子上，合全身之力压上去。庄昀的手虽然在下面拼命使劲儿，可完全难以撼动那男人石头一样的身体。那人按住庄昀大喊：“快走，叫人去！”黄丽一钻，就从门口逃了出去。
庄昀脖子被压死了，一口气憋在肺叶里，吸不进，吐不出。这时，那男人低头看向庄昀，面目疯狂，双眼充血，狞笑道：“嘿，我压死你个贱货！”说着，上肢用尽全力下压。庄昀吸不上气，双手愈发用不上力，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知道，如果甩开手搏斗，就算再来三个这样的男人，她也能轻松击败。可这根本不是搏斗，是纯粹的角力，只剩下了身体和身体的对抗。
在这一刻，庄昀忽然意识到，父亲所说的危险是什么意思。她也忽然意识到，身为一个女性，在纯粹的身体对抗中，自己是处在何等的劣势。
但令庄昀自己都惊讶的是，即便到了此刻，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她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压在她身上，如同山石一般的男人。她的肝胆依旧充满了力量，没有颤抖，没有被压碎，反而爆发出令她自己都感到惊愕的力量。那股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冲撞着，支撑着她全身的骨骼与肌肉，殊死对抗！
她仿佛不止是为了推开压在身上的人，也是为了砸碎这么多年来锁在她身上的镣铐，是为了刺瞎四面八方投向她的歧视的冷眼，是为了撕裂每一张嘲笑她，侮辱她的嘴，是为了震撼每一颗小看她的心。
那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诧异，明明ᴊsɢ她是这样的弱小易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优势，怎么还在反抗？她的力量虽然没那么大，但却一直一直在坚持着，以致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压断她的脖子。她，和他认知里的任何女性都不一样。他的手越发用力，他的腰、背、腿也都卯足了劲儿，集中在一点上。
他必须杀死她，不管她是谁！
身上的巨力还在加劲儿，庄昀知道自己无法纯靠力量撼动这男人，但他是男人，他有性别赋予的无可避免的弱点。庄昀也知道自己即将昏厥，她喘不上气，使不上力，脑子里一阵阵发晕，可她仍然没有放弃。
拼了！拼尽自己肺叶里的最后一丝氧气！庄昀骤然发力，她把自己最后的氧气与她的肝胆相合，她的双目几乎射出雷霆，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爆发出最后的力气。那力气大得惊人！
终于，面对着如此坚强的反抗，那男人的力量松动了。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缺口，但却被庄昀瞬间把握住了。她的腰贴地一沉，屈膝向上，猛烈一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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