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察觉危险,忙向后退去,却不及男人反应快,被他攥住手腕扯近了去。
“你做的好事。”
他明明泡在冰水里,掌心还是火一般滚·烫。
“我……”记起他根本不信,段简璧吞下否认的话,怕目光泄了怨忿,低敛着眼眸也不再看他。
可她越如此,贺长霆心中的火便燎得越旺。
他想叫她看他,用那双明澈如水的桃花眼看他。
他掐着她下巴,叫她抬头看他,她确实乖顺地随着他力道抬起头来,眼眸却未抬,细长乌密的眼睫像一道墙,阻了她明亮的眸光。
他烦躁地想拆了那堵墙,火热的掌心贴在她脸上,去抚摸她的眼眸。
“看着我。”他胸腔内热血激荡,说话便带了些强硬,发号施令一般。
段简璧不得不抬眼,对上他烈火一样的目光。
那夜圆房前,他也是这般盯着她眼睛看了许久。
贺长霆遂了心愿,手上暴起的青筋怦怦急跳,下一刻,跨出浴桶,将人打横抱起去了内厢卧榻。
段简璧没有反抗,从他抓住她手腕时,她就知道他叫自己来,不是因为听说她病了关心她。
他只是想她的身子了。
烈火越燎越旺,将她衣物焚成了灰,概是害怕一不小心灼痛了她,火势克制着变得温和起来,从脖颈向外蔓延,每一处都不曾放过。
火浪席卷着她,起起伏伏。
“痛么?”男人破天荒地在这种时候开了口。
圆房那夜,凭她如何央求,他都充耳不闻,也不曾手下留情的,今次,反倒问她痛不痛。
她趴在榻上,脸埋进被子里,不说话。
男人扯了被子扔在地上,要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水濛濛的眼睛。
“怪我禁你的足?”虽有药性驱使,但贺长霆今次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犯错,我不会罚你。”他认定是她下药。
段简璧一言不发,只有忍不住的细碎的音节蹦出来,如泣如诉,给烈火又添了几把干柴,激得火浪一层赶着一层,更猛烈地向她席卷而来。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不必给他下药。
段简璧始终没有回应,只有管不住的、破口而出的单音节。
火势持续了很久,蒸腾地段简璧亦生了满身的汗。
整个后厢都散漫着清甜的奶香味,很像襁褓婴儿身上的味道,但更清新一些。
段简璧生汗时,惯有这样味道。
贺长霆伏在她身上轻轻吸了吸鼻子,盯着她看,似在确定这味道是不是她身上散出来的。
段简璧扭头不看他。
虽已这般亲密,被他如此奇怪地盯着看,心里总还有些难为情。
圆房那夜,他更贪婪,毫不遮掩地一直嗅个不停,像只饿狠了的狼。
甚至还……
段简璧不再回想。
男人确定了这就是她的味道。
被他的火蒸腾出来的味道。
火势猝不及防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段简璧的汗落下去时,贺长霆已经穿戴齐整,衣冠楚楚,脊背挺直地端坐在案前看书了。
察觉她醒来,贺长霆道:“若歇好了,便回去吧。”
语气虽温温的,话却薄情。
段简璧看旁边放着备好的温水和巾子,擦洗过,穿戴衣裳,绾了发髻,出了内厢对他福身行礼,说:“我有一事求王爷。”
贺长霆“嗯”了声,示意她接着说。
“我的陪嫁丫鬟,父母兄弟皆在侯府为奴,他们时常想家,我想,放他们回去吧。”
粉饰的再好,目的也总是叫人一眼看破。
贺长霆看过来,“她们伺候的不好?”
段简璧摇头,“王爷不要多想,我只是怜他们想家而已。”
贺长霆顿了会儿,慢悠悠说道:“陪嫁过来的丫鬟,只有两种情况才会被送回去,或是犯错遣送,或是,随主子一道。”
放在以前,贺长霆不会多费口舌与她解释这些,现在她既提出来了,他便告诉她为何不能应允。
“若顾念他们想家,侯府离的不算远,你回去省亲,可都带上。”贺长霆目光落回书上。
段简璧不说话,她在侯府没有亲人,她想要去省亲的地方,不适合披着晋王妃的身份。
那四个丫鬟都无心伺候她了,她也答应送他们回段家,可现在晋王不允,还同她讲了道理。
她又做错了,不该在晋王答允之前做出承诺。
“还有事?”
见她不走,贺长霆又看过去。
“没有。”段简璧摇头,福身告退。
她自己惹的错,自己解决吧。
贺长霆这夜睡的格外安稳,第二日晨起也没有头疼,赵七见了自是高兴,说:“王爷,别喝药了吧,大夫不是说,能捱过去就别喝药。”
贺长霆颔首。
赵七又说:“要不今晚,还请王妃娘娘过来?”
贺长霆手下一顿,说:“不必。”若非难捱,他也不会叫她过来,毕竟,她在禁足。
赵七奇怪,心想王爷与王妃昨日相处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今天翻脸不认人。
“元安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贺长霆问。
赵七来了劲儿,兴冲冲说:“还真查到一点儿东西,王爷,你可留意裴元安腰带上老系着一个牌子,我才知道那叫平安无事牌,还以为是哪个寺庙里随便求的呢,结果方六跟我说,见裴元安不是望着那牌子发呆,就是摸着那牌子把玩,肯定是姑娘送的。”
贺长霆怎会留意这些,但查出那牌子是姑娘送的,能叫查到东西么?
他要查,是哪个姑娘送的。
“还有别的消息么?”
“有啊,你不是叫我查裴元安往青州办差遇到什么事么,我查到了,他除了办正事,顺带收拾了一窝恶匪,受了伤,失踪了几日,再跟咱们联系上时,据说是带了个姑娘。”
赵七凑近贺长霆,“说不定那牌子就是那时候戴上的。”
贺长霆不关心牌子是几时戴上的,问:“那姑娘是何人?”
“那姑娘一定生的好看,被恶匪欺负了,裴元安路见不平,与恶匪一顿恶战,虽然收拾了恶匪,救下了姑娘,却也受了伤,昏死过去,跟咱们的人失去了联系。那姑娘守着救命英雄嘘寒问暖,端汤喂药,终于,裴元安伤愈,带着姑娘重新上路。”
“王爷,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贺长霆目光沉沉的看着赵七,“你还没查到那位姑娘是谁?”
赵七为难地挠挠头,“不好查,裴元安把人藏的太严实了,听见过几次的兄弟说,回回见那姑娘都裹着厚厚的面巾,只露一双眼睛,眼睛倒是生的好看,可是光凭这,也找不出人啊。”
“那姑娘随他来了京城?”贺长霆问。
赵七点头:“是这样。但到京城后,具体安顿在哪儿,只有裴元安清楚了。”
“我还听说,有兄弟撞见那姑娘给裴元安送衣裳,”赵七双臂张开,夸张地比了个厚度,“这么一大摞,春夏秋冬四季衣裳都有,缝的漂亮着呢,可叫兄弟们羡慕死了。”
贺长霆微颔首,又问:“京城最近娶新妇和嫁女儿的,查了么?”
“这个好查,都查过了,没有和裴元安救下的姑娘相符合的,来京时间都不符。”
“没有?”贺长霆疑惑,难道他推断错了方向?
可听赵七说来,那姑娘定是来了京城,而裴宣又言她已出嫁,应该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方向不该有错。
“可有漏掉的?”贺长霆问。
“没有,我还去户部核对了婚嫁记录,没有漏。”
贺长霆没再说话,赵七所言大概不差,裴宣救了那姑娘性命,那姑娘投桃报李,缝衣相赠,二人志趣相投,两情相悦,不然裴宣也不会如此难以割舍。
可那姑娘究竟为何,抛开裴宣如此良人,另择新婿?
赵七从书房出来,有人提醒他道:“七哥,京城娶新妇的,你还是漏了一个人没查。”
赵七一愣:“谁?”
“王爷。”
赵七笑了声:“你小子吓我一跳,王爷还用查吗?他会抢裴元安女人吗?”
“可是,我听说,王妃娘娘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就是成婚前不久刚到京城的,而且,是从东武城过来的。”和青州顺路。
赵七的笑僵在脸上,忽然记起,王妃娘娘好像说,裴宣帮过她。
“那个,兄弟们说,那姑娘,怎么称呼裴元安来着?”
“阿兄。”
赵七吓了一个激灵,越掐音越觉得,那次城门外,王妃娘娘听到裴宣名字时,嘟哝的就是这俩字。
“七哥,要告诉王爷么?”
第27章
要告诉王爷么?赵七没有主意。
告诉王爷能怎么办呢,王爷能把王妃还给裴元安么?
裴元安敢要么?
王妃娘娘当初为嫁王爷,使了些手段,这次为与王爷圆房,又下了猛药,害得王爷现在还深受其苦,王爷本来就介意这些,因此还打了符嬷嬷、禁足王妃,若再知道王妃娘娘为高嫁晋王府,不惜舍弃裴元安这个曾经两情相悦的救命恩人……
赵七不敢想象,王爷会如何惩戒王妃。
王妃娘娘有错不假,可瞧着是真心想与王爷过日子的,难道真要因为这些错误,叫她一生都不能幸福安稳?
那也太残忍了些。
反正要是有个女子使计嫁他、迫他圆房,对他温柔贤惠,他是狠不下这个心罚她的。
事情就这样吧,不要给王爷徒增烦恼了,也不要给王妃娘娘再加一桩罪过了,说到底,都是儿女情长的小事,查不到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王爷不会深究的。
“这些事不要告诉王爷,就当咱们漏掉了。”赵七打定主意。
···
玉泽院里冷冷清清,自从符嬷嬷走了,这院子里便没了敞亮的笑声,也没了嚷婢子偷懒的大嗓门儿。
段简璧拾起许久不碰的绣活儿,打算给姨母做几身衣裳。
快到姨母生辰了,可她在禁足,恐怕不能去贺,之前听姨母说起兄长的事,也不知进展如何了。
永宁寺那晚,晋王到她房里歇下时,她真的以为柳暗花明,虽然圆房受了许多苦,也对母后祭期内行事心怀愧疚,但不可否认,她也是欢喜的。
只是没料到,晋王对她做那事,原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被人下了药。
到底何人对他下药,何人与他喝酒,竟叫他分毫不疑,铁了心将这罪过安在她头上。
当时情景,她的嫌疑确实最大,难道旁人就没有一点可疑之处?
说到底,是晋王疑她最深,晋王打心底觉得,她会是作恶的那个。
人心向背这种事情,她如何能左右?
她之前天真地以为,待圆了房,晋王概会对她好一些,夫妻情分本就是这般层层累积,越来越深的,可昨夜,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办完了事,叫她连夜回到这里继续禁足。
她之于晋王,只是一具降火解闷的躯体罢了。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哪有什么夫妻情分。
她想在这王府里好好生活,便只能乖顺地做好这具躯体么?
她看看手中的活计,深深明白了姨母的无奈。
姨母有酒肆,有宅子,不依靠伯父也能过好的,可她总有些事办不来,要求到伯父跟前。
姨母没有逼过她,没有叫她求晋王办过任何事,只是独自承担着一切,承担着伯父高高在上的呼喝。
姨母想叫她体体面面、堂堂正正的做晋王妃,不想叫本就身处低位的她,再放低姿态去求人,不想叫晋王更看低她。
她也不想啊。
可晋王天生就高高在上呀,他看她,注定是俯视的。
哪怕她是,本该与他并肩的妻子,又或者,他从未将她当作妻子,以前当她作寄居在府里的陌生人,如今,当她做泄火降燥的躯体而已。
这个晋王妃,有什么好做的。
过了一日,她又在夜中被唤去了晋王书房。
这次更加直接,没有冰水将燥的晋王,像一块烧得滚烫的烙铁,一进门,就将她按在了书架上。
书架的格子里放满了书,整整齐齐,纸墨的香味阵阵扑来,高洁典雅。
芙蓉花绫裙在她脚边堆叠了一层。
高大英伟的身形笼在身后,她渺小得似乎可以被他随意塞进书格中。
平日里那般衣冠楚楚、朗月清风的晋王殿下,像驱逐了那个自己,肆意放纵着。
他伏在她耳边,欢愉里带着不甘心的怨恼,“你做的好事。”
又是这句话,明明不是她做的。
段简璧被迫扶着书架,幸而书架依墙而立,晃不动,给了她稳妥的支撑。
“不是我。”段简璧终是忍不住冤屈,泪水在身后人的力道下,撞落在紫檀木的书格子上。
这般情境下的哭声,冤屈被淹没的没了一丝痕迹,只剩被欺负狠了的嗔怪埋怨,娇娇地,没有一点攻击力。
身后的力道更重了,大掌却伸过来,用完全不同的力道,轻柔地替她擦泪。
捻着她眼角的泪珠,转过她脸,唇落下来,在她眼眸上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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