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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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回公寓的路上又是一阵恶心。她这才反应过来身体的不对劲。仔细想想,其实在美国时身体就有些不舒服,那会儿她忙毕业焦头烂额,就以为是压力大,后来又当感冒治,真没怎么放心上。
这会儿想起来,浑身都冒了冷汗。她在小区楼下下车,去不远处的店里买了验孕棒。
回到家后,这才开始照着说明书指示测。
不多久结果就出来,赫然两条杠。
仔细推算,应该是过年飞回来那段时间怀上的。自从她提分开,周矜跟她做就不带套了。她事后也想不起来吃药。
得过且过,随遇而安,是她那会儿的心态。
孩子来的是很让人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陈浅没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紧张,有些惊喜,又有些茫然。她盯着那根验孕棒看了很久很久,才塞回了床边的柜子中。
她给自己点了份粥,又喝了些牛奶。总算吃了些什么,才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会儿。
一觉醒来,太阳快落山了。陈浅躺在床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沉下去,手抚摸在小腹上,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
家中很久没有人住,没有食材,陈浅起床去附近的超市购买了些食材。结账的时候,看见了江若诚。她淡淡地笑了笑,倒是江若诚跟在她身后走了一路。
“浅浅姐你最近怎么这么瘦?”
陈浅没觉得自己瘦,但最近确实没有胃口吃饭,吃的东西都吐了。
“有吗?”
“瘦了。”江若诚上下打量她一眼。
收银员扫完所有食材,江若诚抢先一步将钱都付了。
“我转账给你吧。”陈浅说。
江若诚摆摆手,“不用。”
“你回家做饭吗?”
陈浅垂眸看手上的食材,“嗯。”
“那浅浅姐你请我上楼吃顿饭,就当做是饭钱。”见陈浅没拒绝,江若诚贴心地帮她拎手里的袋子,“浅浅姐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上次你做饭还是当年你在我家给我补习的时候,给我下了一碗面条。”
“刚好最近肠胃炎,吃不了别的什么。只想吃浅浅姐做的饭。”江若诚看着陈浅,生怕她拒绝似的,对陈浅的厨艺赞不绝口。
陈浅不好拒绝他,笑着说:“可以。”
・
接下来几天,陈浅准时每天来两回医院。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各守一个小时才回家。
接到江太电话时,她刚从医院回来,还在楼下超市买水果。
当初江太对她很好,在她申国外的大学方面帮助了她很多,后来也提出供陈浅读书,但当时陈浅拒绝了。她不白拿别人的东西。江太对她太好了,小恩小惠尚且能报答,她没法报答的,自然也不会接受。
那如果这些好是带着目的性的呢?她不敢这样武断,所以这个节骨眼上江太约她见面,她必须得去一趟。
她轻声说:“好,我一会儿来。”
陈浅打车到咖啡厅之时,已经快五点了。下车后,她按照顾成柏所说,特意没取下手指上的钻戒。
咖啡厅放着优雅舒缓的音乐,内里格调温暖,推开门进去,咖啡豆香气扑鼻而来。
江太已经点好咖啡在一旁等她了。
“江阿姨。”陈浅放下包,朝江太笑笑。
“回国了?”江太笑了笑,“浅浅和阿姨说说想进什么医院,阿姨说不定可以帮上你。”
陈浅轻轻嗯了声,说:“谢谢江阿姨,不过我拿到省人医的offer了,过几天就需要实习了。”
“哎哟,你这手上的钻戒,有男朋友了?”江太问。
陈浅顿了下,没说话。
“周家小少爷给你的?”江太看着陈浅脸上的错愕,笑了笑,“江阿姨是老了,又不是傻了,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孩子对你有意思?”
陈浅脸红着不说话。
“但江阿姨有件事必须得提醒你,你们不能在一起。”江太面色沉重下来。
陈浅抬起眼睛,面露不解,“为什么?”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初儿和你,是因为总觉得你们得将前尘往事放下来,好好生活吧?但江阿姨没办法眼睁睁看你嫁给你杀父杀母凶手仇人的儿子还不自知。”
江太就将一叠资料放在她面前,“你父母去援教出事的路段还记得吗?那段盘山公路当初的承包商就是顾氏集团呀,那是周矜母亲是贪了上面拨下来的钱。豆腐渣工程,遇上暴雨泥石流,那公路出了事,可惜你父母出了事,你也被连累,小小年纪就没了家。”
陈浅翻开页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华清公路――顾氏集团,顾成茵。
“江阿姨也舍不得你被人蒙骗,浅浅你告诉阿姨,你想不想替你父母报仇?”
陈浅点点头。
“好孩子,前些时候还跟你抱怨若诚那么大了还没个女朋友,其实阿姨没告诉你,他喜欢着你呢。”
“我啊,也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这事儿成了之后,我做个媒,给你两搭个线怎么样?你别看若诚现在玩性大,但我就这一个儿子。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好好教育抚养,家产都是你跟孩子的,不比你嫁入周家条件差。”江太笑得两颊尽是红光。
陈浅红了脸,“江阿姨这事儿还早。”
江太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心说,看来陈浅心里也没周矜嘛。不过她也理解,人就是追逐利益的生物。周矜能给她的,她也能给陈浅,更何况现在陈浅心中已经对顾家有了恨意。
她挑人的眼光真不赖,一个两个都把周家父子迷得五迷三道。
江太心中冷笑,“浅浅,你跟阿姨说,你想不想替你父母报仇?”
陈浅“嗯”了声,迷茫地看着江太,“江阿姨......我需要做什么?”
江太问:“周矜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好多了,脱离了生命危险,”陈浅说,“但人还是没醒过来。”
那里消息捂得严实,她确实打探不到什么,听说没生命危险,也是意料之中。江家跟他打了多少次擂台,就没一次赢过的。
江太点点头,“我需要他信贷公司所有的账务报告。”
陈浅沉思片刻,摇摇头,“江阿姨......我拿不到。”
“你怎么拿不到啊?周矜不是昏迷了?”江太笑笑,“你再看看你手上那钻戒谁给你的?你都老板娘了,人家能不给你两份面子招待你吗,再不济,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保镖不是认识你?”
“好,我试试。”陈浅点点头,“江阿姨你能把你手里那份资料给我吗,等成功之后,我要上诉替父母讨回一分公道。”
江太犹豫片刻,而后看她脸上单纯的神色,不由得一笑,大方地将东西递了出去,“当然可以。不过这事儿你不能让初儿知道。”
陈浅抬起眼眸,神色不解,“为什么?”
“因为初儿近来身体不大好,她做不了什么,告诉她岂不是徒增烦恼?”
陈浅动作稍顿,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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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陈浅除却去医院,就去私人信贷公司内部坐坐。是个规模很小的公司,在南城写字楼五十层,几个办公室毗连在一起。
她顶着这身份过去,当然不会有人阻拦。这天是春分,陈浅买了蛋糕带过去,公司里的员工在外分蛋糕吃。
她进了公司内部,打开保险柜,取出了想要的东西,又将一份阴阳财务报告放进去。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这才悄悄离开。江太给她发信息,让她去家中吃晚饭。
她拿着报告到楼下时,江若诚已经开车在楼下等她了。
“浅浅姐,”江若诚落下半扇车窗,扫了眼陈浅手上的钻戒,而后朝她张狂一笑,“戒指还不扔吗?”
陈浅朝江若诚温和地笑了,“现在就扔。”她说着,褪下了无名指处的钻戒,随意地往身边的草丛一抛。
江若诚笑得很开心,“上车吧,我妈做了你爱吃的菜,在家等着你呢。”
陈浅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她不知道,写字楼五十层,这会儿有人站在楼台上,唇边讥讽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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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脑子坏了,周矜?!”顾成柏两眼冒着金星,气急败坏地说,“你他妈怎么能把真的报表给陈浅?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家公司?几千亿美金的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了?”
周矜眉间一片冰冷,“如果不是今早我见了李文成,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他妈就你你你你......!”顾成柏指着周矜,手指颤抖,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就这脑子沉溺于儿女情长,也干不成大事!”
“假的江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周矜摸出根叼在唇间,轻摁打火机,发出轻擦声,火星一会儿蹿出,一会儿又被挡住,要点不点的,笑了笑,“真的江家也不能折腾成什么样。”
周矜靠着柜子,长腿支在地上。有风吹过来,卷着他身上的西装。一身崭新的高定黑,以往穿在他身上是盛势凌人,冷峻淡漠的,这会儿却又几分落寞寂寥的意味。
火星擦出,周矜点了烟,深吸一口,顾成柏听见周矜叫他小舅舅。
顾成柏回过头,烟雾迷茫中,他看见了一张血色尽失的脸。
“追她的人撤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派人去追她了?”
周矜落寞地笑了笑,但非所问。
“她胆子小,撤了吧。”
“你他妈被女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顾成柏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她背叛了你啊!”
周矜没回答。
又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这才不甘地问:“你说我难道对她不好吗?”
说话声音极低沉,他这话问的含糊。问完,极其嘲讽地笑了笑,也没真准备让顾成柏回答。
顾成柏抬头,看见周矜眼尾染着薄红,一双手都在颤抖。想起他昨天还在病床上半死不活地样儿,心疼坏了。
张了张嘴,还是没将话说出口。
周矜烟抽了大半,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径直掐断了,“七年前牵扯出江家不法产业那条暗线,这会儿差不多到时候了,将安插在江家内部的徐延明叫回来见我。另外,通知下去,即刻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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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浅到了江宅时,江太已经坐好一桌菜在等她了。见她来了,笑了笑,“浅浅快上楼吧,你江叔叔在楼上等你。”
陈浅顿了顿,进了江父的书房,出来时,江父那是喜笑颜开,脸上一扫连日阴霾,对陈浅要多热络有多热络。
陈浅悬着的心悄悄放下了,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一顿饭吃的很不容易,陈浅这段时间孕反比较严重,吃什么吐什么,江若诚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菜,她也忍着恶心吃完了。
“浅浅,阿姨跟你说件事。”
陈浅放下筷子,轻轻“嗯”了声,看着江太。
“周矜从医院里出来了,刚刚紧紧咬在你们身后的那辆车,就是他派人追来的。”
说到这,江太也舒了口气,自己儿子开车什么样子她最清楚,要是再追紧一点,指不定要在路上出不小事。
陈浅放在餐桌下面的手死死捏紧,面上却不显,她淡淡笑道:“是吗。”
“这段时间住阿姨家吧,”江太说,“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会放过你的。”
江若诚在一旁听着不迭地点头,“是啊,浅浅姐你就住咱们家吧。”
“好。”陈浅说,“但我得回去收拾些东西。”
江若诚说:“那我开车送你。”
江母一听这话,立即摇头,“不行。你开车出去,生怕人家不知道浅浅这会儿在哪吗?”
陈浅笑了笑,“我打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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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后,陈浅陪着江太聊了会儿天,在手机上叫了车,从江宅出发去滨江壹号。
三月末的晚风有些凉,但吹到脸上很舒适。陈浅身侧的半扇窗落下来,她半阖上眼睛安静地享受这静谧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风中卷了点雨丝。
司机关了窗,车内皮革味渐浓,陈浅皱了皱眉,抬眸,看见了攀在车窗上的雨丝。
“师傅,这是哪条路?”陈浅问。
司机说:“锦绣路。”
“附近是不是神华国贸?”
“是――”
“好,就在这儿将我放下吧。”陈浅在包中翻出了百元现金递给司机,“不用找啦。”
等车停稳后,陈浅推开一侧车门,冒着雨,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写字楼楼下。
天空依旧下着细雨,空气潮湿了起来。雨珠连成线往下坠落,沾在园圃中刚冒出头的嫩草上。陈浅蹲下身,一双手在拨开草丛,寻找了很久很久。
雨势渐大时,头顶落下了一只伞。陈浅抬头,看见了周矜。
他撑着一把伞,落在陈浅头顶,整个身子露在雨帘中,黑色西装沾染了一身料峭的寒气。他看了她很久,眉眼像化不开的浓雾,半晌,他声音极低沉――
“在找什么?”
伞外的雨声在继续。
陈浅动作稍顿,手指往掌心蜷了蜷,掩住了指间的新泥。
她仰头去看他。睫毛上沾着雨丝,看向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可她瞧清楚了他脸上的苍白。
周矜置若罔闻地拉起陈浅,拿湿纸巾,仔细地擦着她因拨过草丛而沾染着的脏污。
两人站在同一把伞下,伞外风雨琳琅。
陈浅手心微痒,她轻声问:“......身体怎么好些了吗?”
周矜没说话,仔细将她的手擦干净后,紧紧攥在手里。他抬眸看着她莹白的脸颊看了很久,忽然扯唇笑了,“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陈浅微噎,半晌后,她避开了周矜的视线,没说话。
周矜深沉的眸子极深地盯着她,将她发丝上的雨丝拂去,摩挲着陈浅的手。
“让人看了两个日子。农历二月十八和三月六日都宜室宜家。”周矜腔调少有的温柔,“二月十八就是明天。咱们将证领了,半年内办完婚礼。湾区几套房产,南城两套别墅,锦富区的几栋楼盘,京北市区两个铺子。都转入你名下,这算嫁妆。珠宝首饰和彩礼另算。嗯?”
陈浅抬眸看向周矜,“我......”
“不够吗,我还没说完,”周矜轻笑声,表情云淡风轻,却紧紧抓着陈浅手腕,“周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给你,这算彩礼。你去医院工作,还是洗手做阔太太的,都可以。”
陈浅掩下眼尾的涩意,意欲拨开周矜的手。
周矜攥着陈浅的手腕却愈发地用力,“婚后长辈不需要你伺候,孩子你不想生也可以......想玩什么,去哪玩也都行......只要不闹到我眼前,我不干涉你,陈浅。”
“......周矜,”陈浅看着他,浓重的雾气盖住了她的眼眸,“我做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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