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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旧梦——画银屏【完结】

时间:2024-02-24 23:06:40  作者:画银屏【完结】
  春霁却不回消息了。
  宴星回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依旧不见春霁回复,生气地将手机倒扣一旁,开始写作业――连消息也不肯回,他再过问这小白花的事就是他输!
  等宴星回头昏脑涨地从物理题中抬起头,拿过手机,发现春霁在十分钟给他回了消息。
  春霁:[刚刚姥姥给我打电话了,所以没有及时回。]
  宴星回愣了愣,问:[你们怎么交流?]
  春霁:[我姥姥不会打字,只会打电话,她耳朵不好,只能听到大概的声音。我会敲桌子给她听节拍,一下代表好,两下代表不好。]
  春霁:[姥姥打电话给我,就是想问我在这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春霁:[第一个问题我敲了一下桌,第二个问题我敲了两下,姥姥就安心了。]
  宴星回又飞快打字:[你会摩斯密码吗?]
  春霁:[?]
  宴星回:[我就是突然想到,如果我们手边没有可以沟通的工具,可以用摩斯密码。]
  春霁:[不会,不过我可以学。]
  宴星回唇角浮起笑意:[先把作业写完吧,今天的物理题计算量大得离谱,写了我两页的草稿纸才算完。]
  等放了手机,宴星回后知后觉想起:不是,春霁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啊,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的伤的?
  但现在话题已经跳过,又不好扭回重提,宴星回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把一头短发胡乱抓揉得毛躁躁,又开始做没有尽头般的练习题。
  等晚上睡觉时,宴星回却做了一个梦,梦里周围的高墙生着厚厚的青苔,他拉着一个女孩的手一直向前跑着,巷子弯弯绕绕,像永远都走不出去的迷宫。
  天边阴云翻滚,雷紫电光闪过,直到轰的一声雷声炸响,冰冷雨水如满盆的水骤然倾倒,在天地间降落厚重的雨幕。
  他重重摔倒在地面上,额角泛开一阵疼意,穿白裙的女孩跪在地面想拉他起来,女孩挂满雨珠的白皙锁骨随着急促呼吸起起伏伏间,一颗淡红小痣在他的视线中不停颤抖。
  “星星――”
  宴星回猛地睁了眼,呼吸紊乱,额角生着一层冷汗,手脚似绑着铁般发沉,半晌回不过神来,又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翻滚雷声。
  宴星回在黑暗中下了床,打开窗帘,细密的雨珠叩击着窗户,流下蜿蜒水痕,敲击声愈来愈急、愈来愈响,连成噼里啪啦的一片。
  天边的雷声轰然炸开,响得好似和他昨夜的梦境一般。
  下雨了。
  宴星回有些恍惚,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了个乱七八糟没来由的梦,打开了房间门,打算下楼拿瓶水喝。
  出房间时,外面又是一声雷响,重得好似整个房子的窗户都在震颤,他脚步一顿,对面房间倏地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颇为明显。
  宴星回蹙了眉,站在客卧门前试探性问:“春霁?”
  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半分回应。
  宴星回犹豫了下,又敲门:“春霁,你没事吧?”
  又是接二连三锤鼓般的雷声响起,宴星回这回清楚地听见了,像是椅子被哐地掀翻坠地的声音。
  奇怪。
  宴星回的心悬了起来,告诉自己就是看一眼,按下客卧的门把手。
  门开了一条窄缝,露出里面的一方景象,房间被窗外透入的白光照亮一瞬,地面是几本散乱的书,薄被凌乱掀开,空无一人,似是有人仓促起床,将放在枕边的书都不小心打落在地。
  问题是,人呢?
  宴星回打开了客卧的灯,迅速扫了圈空荡荡的房间,掠过翻倒的椅子,视线定格在桌下露出的一点白色裙角。
  宴星回迟疑地唤:“春霁?”
  他走了几步,半跪在地面上,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女孩。
  “你怎么了?”
  少年含着担忧的嗓音响起。
  春霁的双手捂着耳,缓慢地抬了眼,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见到他的刹那,失焦的瞳眸一缩。
  又一声劈下的响亮雷声中,宴星回被春霁拉进了桌下,春霁扑了上来,冰冷的指尖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唇,挤贴的身体似寒冰般发冷,细细颤抖着,像是一团跌落枝头的可怜幼雀,羽翼未丰,柔软且娇弱,只能兀自恐惧地颤栗。
  宴星回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面前女孩眼眸里盛着的惊惶祈求,像是让他不要发出声音。
  又一声爆裂雷声倏忽炸开,春霁肩膀猛地瑟缩一下。
  是害怕雷声吗?宴星回想。
  他伸了手,盖住春霁的耳。
  温暖宽大的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隔绝着外面的嘈杂声响,雷声变得有几分模糊,随着云层的移动,开始逐渐远去。
  春霁失神的瞳眸渐渐重新聚焦,怔愣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宴星回察觉到她身躯颤抖的幅度慢慢变得平静,唇上贴着的手心也拿开了。
  “没事了吗?”宴星回低声问。
  春霁缓慢地点点头。
  宴星回将春霁从桌下拉出来,放轻了声音:“是害怕打雷吗?”
  春霁迟疑一下,再次点点头。
  宴星回没有多问,视线扫过她踩在棕木地板上纤薄玉白的脚,道:“你先回床上躺着,我去给你拿东西。”
  宴星回很快就又回了客卧,在门口将空调控制面板上的温度上调了几度。
  春霁已依言裹着薄被蜷坐在床上,眼尾透着一点红,面色还是苍白的,像个灵魂被抽空的娃娃。
  “这款耳机的降噪隔音功能挺强的,你拿去用吧。”宴星回将黑色耳机递来,“有雷声的时候,试试听音乐盖住。”
  春霁接过来,将耳机抱在怀里,仰头看他。
  宴星回低眸看她,道:“那我回去了?”
  春霁伸了指尖,轻轻地拽住宴星回的睡衣一角。
  宴星回叹气:“可能没人和你说过,但是你不能和一个异性半夜待在一个房间,更不能……抓着异性的衣服不放。”
  春霁纤长的黑睫低垂轻颤,抿着唇,缓慢地松开手,浑身冒着沮丧的气息。
  “……就这一次。”宴星回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吧。”
  春霁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指节在床头柜开始轻轻地敲,长短间隔,清脆有规律。
  宴星回听懂了。
  春霁在用摩斯密码敲――[星星]。
  宴星回问:“叫我干嘛?”
  春霁在枕边找出手机,打字给他看:[今天用摩斯密码学的第一个的词]。
  宴星回唇角微勾:“知道了,睡吧。”
  春霁乖巧点头,将肩膀缩进被子里,阖上了眼。
  宴星回站了会儿,见她呼吸变得平稳了,复关灯离开。
  等第二天早上,两人都起迟了,一同踩着点到的学校,同时进的门。
  宴星回坐下后,卓一疑惑问:“你这眼底下的黑眼圈怎么回事,做贼去了?”
  宴星回随口道:“目标那哪能这么小,当然是半夜起来看书做题卷你们。”
  卓一倒吸一口冷气:“那倒也不用吧。”
  宴星回哼笑一声,把语文课本翻到必背篇目。
  卓一道:“不过你怎么和转学生一起进来的?”
  宴星回懒懒道:“我俩都坐后面,都走后门进教室不是很正常?”
  语文课代表打开ppt,在屏幕上投射今日早读任务,宴星回不着痕迹地往后瞟了一眼,女孩神色蔫蔫的,像枝头上没得到充足阳光无精打采的花。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的零零落落诵读声中,宴星回往旁边肘击一下,给卓一发消息:[我记得你爸开的是私人医院,他和二医的人有来往吗?]
  卓一偷偷摸摸拿出手机打字:[你想问二医最近新来了什么有名的医生?我就知道你对转学生态度不对劲!]
  宴星回对卓一的反应很是服气,平日里对这些蛛丝马迹敏锐得像生了火眼金睛长了狗鼻子,怎么考试时就成了木头,从题干的条件里怎么都看不透是老师要想考什么。
  宴星回:[帮忙问不问?]
  卓一:[问问问!]
  班主任闪现在后门,重重咳了声,宴星回和卓一飞速将手机塞进桌里。
  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卓一看到手机里的消息愣了愣,转头对宴星回道:“我爸说,上个月有一个哥大博士毕业、纽约精神病研究所的临床心理医生回了国,他高价没挖动,那个医生进了二医的编制。”
  卓一道:“所以春霁为就医转学过来,看的是心理科?”
第9章 黑猫
  春霁做题的时候,察觉到宴星回偶有回头看她,抬了头,少年又别开了目光,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一个上午在密不透风的紧密课程中结束,中午放学后,春霁和姜棠她们结伴去食堂吃饭。
  下楼梯时,姜棠挽着她的手臂道:“对了,今早上我进校的时候听说方澍被记了个处分,还停课两天。”
  姜棠又有些担心地看她:“春霁,你这段时间小心些,方澍玩得好的朋友挺多的,我怕他们来找你麻烦。”
  春霁轻点了点头。
  大概因为方澍的处分结果传了出去,春霁感觉去食堂的一路上都有人投来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
  到下午的时候,课间的时候还有人特地来教室后门看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瞧一眼举报的女生是哪方神圣,在外面窃窃私语,苍蝇群般嗡闹。
  宴星回起了身,臭着脸将后门哐地关上,挡住外面陌生面孔的窃窃私语。
  卓一也撇嘴道:“他们也是有够闲的,这有什么好围观的。”
  春霁坐在座位上,低头专注地做题,清秀的侧脸神色平静,没有被影响半分,好似根本没发觉后门那些来来回回经过的人是来看她的。
  有同学在前门喊:“宴星回,化学奥赛的初赛获奖名单出来啦,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班上掀起了小小的躁动,宴星回眉间一挑,心情稍稍好转了几分,迈开长腿出了教室。
  教室爆发讨论:“要是拿了省一就能参加决赛了吧。”
  “我记得小少爷是中途决定参加化学竞赛的,不管是省几,能获奖就超牛的好吧?”
  “决赛前五十名直接保送A大!宴星回是不是就不用参加高考了?”
  下一节正好是化学课,老师又宣布了遍宴星回获得化学竞赛省一等奖的消息,又道:“好了收收心,这次我们学校进省队的共有19位学生,但没必要羡慕别人,他们通过孤注一掷的封闭练习,能拿奖、能加分或者保送的都是少数。我们既然选择走高考这条稳妥的路就要坚定,大家专注自身,继续上课,为下一次的期中考做准备。”
  底下有人笑嘻嘻道:“老师不用担心,人神有别,我们对自己的脑子还是有清醒的认知的,不会做竞赛梦的。”
  “这是我能羡慕的吗?做梦都不敢梦这种剧情,常年成绩第一,中间抽个空参加一下集训,就拿了省一回来。”
  “我敢说小少爷缺了一个月的课,下次期中考还是第一。”
  调侃起哄声中,化学老师脸上也浮起笑意,道:“行了别贫了,既然是同学,就该抓住机会,平时有问题多请教。”
  化学课上至中间,宴星回敲门回了教室,又掀起一阵起哄道贺声,老师维持了几遍纪律,才又继续上课。
  宴星回坐下后,发现座位上有团纸条。
  打开来,里面包裹着一颗玻璃纸糖,纸条上是熟悉的弯弯笑脸和一排清秀字迹:[恭喜]。
  宴星回挑了眉,唇角噙着笑意,推开卓一探过来的脸,将纸条和糖收进抽屉里。
  放学以后,卓一凑过来去宴星回:“小少爷拿了省一,是不是该请客祝贺一下?”
  宴星回懒懒道:“你怎么不说请我?”
  卓一转过身,笑嘻嘻地看春霁:“春霁,你说小少爷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饭?”
  春霁正收拾着笔,面色露出几分茫然,不明白卓一怎么突然来问她。
  宴星回抓着卓一的校服后领子把人拽回来,恼道:“请你吃校门口的烤猪脑花给你补补,行了吧?”
  班主任出现在教室后门,招手道:“春霁!还好你没走,你姥姥来学校看你了,她在校门口等你。”
  春霁连桌上散乱的课本卷子也来不及整理,起身往门外走。
  放学的时间里人流攒动,校园里的地面因早上下过细雨而湿漉漉的,阴云密布一天后,橙黄的太阳姗姗地从厚重云层后探出头来,散发放射状的光芒。
  春霁像一阵风奔跑穿过校园,在校门口一众带饭的家长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清瘦身影。
  满头银发的老人穿着棉绸长袖长裤,眉目慈和,气质如和煦清风,笑呵呵招手道:“乖乖,姥姥在这儿。”
  春霁跑过来,像只乳燕投进了姥姥的怀中。
  姥姥抱住春霁,用厚实温热的手摸摸她的头,道:“我昨晚看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说你们这儿有雷雨,一昨晚上总觉得心神不定的,索性就买车票过来了,没打扰你上课吧?”
  春霁摇摇头。
  姥姥道:“走,我们去吃饭。”
  高中附近的小店都坐满了人,春霁前段时间都在校外吃的,拉着姥姥往旁边巷子里熟门熟路地走,巷子深处有一家店打通了两个门面做成大排档形式,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
  春霁让姥姥先坐下,她去端菜,打菜的老板娘记得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笑道:“今天家长来陪你吃饭啦?”
  春霁眉眼间含着掩饰不住的愉悦笑意,开心地直点头。
  吃饭的时候,姥姥给春霁夹菜,碎碎念叨着:“十月乱穿衣,前一天看着热,第二天要是降温了又冷得厉害,反反复复的,你一个人在这边上学,冷了一定注意着加衣服,身体第一重要,其他都是次次要的……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钱不够了要和姥姥说,姥姥有退休金,养得起你,可别舍不得花钱……”
  整个吃饭过程,基本都是姥姥在说,春霁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姥姥问春霁:“乖乖现在听到雷声还是害怕吗?”
  春霁神色闪过犹豫,幅度很小地点头。
  “周警官说得对,越早干预越好,总不能一辈子都藏着躲着。”姥姥看春霁的眼神满是心疼,“我们乖乖没有做错任何事,该快快地好起来,继续生活。”
  春霁长睫低垂,神色难明。
  姥姥转而问:“在新的学校里感觉怎么样?”
  春霁神色终于振作了些,眼眸闪过笑意,将交流用的本子翻开来,递给姥姥看。
  姥姥一低头,见到纸页上画着一个伏桌写作业的Q版炸毛少年,轻咦一声,问:“我们春霁有喜欢的男孩子啦?”
  春霁连忙摇头,在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下两字――星星。
  姥姥上了年纪,视力模糊,凝神盯了片刻才认出什么字,恍然道:“当初和你一起逃出来的男孩也在这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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