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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桂香这会儿也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了。
她感激道：“南音妹子，你对我家狗娃真的太好了。”
“他是我干儿子，我自然要对他好了。”
宋南音看到地上的断脖子母鸡，奇怪道：“你们杀鸡干什么？”
狗娃嘴快：“奶奶让我们杀鸡给你炖汤喝。”
丁桂香朴实的脸上带着歉意：“家里穷，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南音妹子，你可别嫌弃呀。”
“我不嫌弃。”
这是狗娃家唯一的一只鸡，宋南音怎么可能嫌弃？
她虽然救过狗娃，可这段时间也承了桂香嫂子不少人情。
她心里只有感恩，没有嫌弃。
宋南音让韩恕帮桂香嫂子烧水烫鸡，她则在狗娃的带领下，往里面屋走去。
*
瘫在床上的陈柳氏看到宋南音进来，忙伸出手，关切的问：
“闺女，闺女你身体咋样了？我听说刘代娣那个杀千刀的，她给牛吃了马绊肠，还把红纸贴在你的背上，害得那两头疯牛满田坝的追你，昨天我听他们说了这事儿，担心得一晚上没睡。”
“婶婶。”
宋南音扶住陈柳氏枯瘦的手：“婶婶别着急，你看，我已经没事了。”
陈柳氏拍着她的手背：“可怜的闺女，这次是遭了大罪了哦。”
宋南音看着眉目慈祥的陈柳氏，忍不住坐在床边，和她多聊了几句。
“婶婶，你这腿怎么了？”
“我这腿废了哦，前些年上山捡柴，从山上摔下来，我就成瘫子了。”
“我看看。”
宋南音起身，顺着陈柳氏的腿摸了一遍。
她见医药箱就放在柜子上，便起身过去，从里面取出了一盒银针。
“婶婶，你信不信我？”
“信。”
陈柳氏心里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些期待。
狗娃的干妈能够剖腹取子，能够死胎复活，还能够用一根鞋底针让韩恕转危为安，这样的神医，她有什么不信的？
宋南音给她扎第一根银针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感觉。
但是当第二根，第三根银针扎入穴位，她这枯木一样的双腿，居然有了一丝丝又麻又胀的感觉。
“闺，闺女呀……，你这手艺也太好了吧？”
“婶婶，你别乱动。”
宋南音又把几根银针引入陈柳氏的身体。
陈柳氏舒服得直哼哼。
宋南音安顿好陈柳氏，便又进里屋去看李秀娟。
*
里屋。
这间屋本来是丁桂香跟狗娃的睡房。
考虑到李秀娟还在月子里，身边又还有个出生才几天的小奶娃，丁桂香便把床让给李秀娟母子，她跟狗娃在旁边打了地铺。
昨天出事之后，李秀娟就一直很着急，也很担心。
一看到宋南音，李秀娟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宋医生，我男人跟我大哥咋样了？他们还活着不？”
“他们都没事儿了。”
宋南音安慰道：“秀娟嫂子你放心，他们在卫生院接受了很好的治疗，过个两三天就能出院了，这期间的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都有人负责。”
“呜……”
李秀娟终究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呜呜，我们只是来拆个线，你说咋就变成这样了呀，呜呜呜……”
“对不起。”
宋南音内疚道：“是我连累了你们，彭大哥和彭二哥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受伤。”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命苦，呜呜，我命真的好苦哇……”
李秀娟这一哭，旁边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宋南音弯腰，温柔的抚拍襁褓里的孩子：“不哭，宝宝不哭哈……”
她的视线落在孩子身上，就发现孩子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
她伸手一摸，孩子的额头还有些发烫。
这是小儿黄疸。
宋南音去药箱里面取了药，兑水给孩子服下之后，又叮嘱道：
“秀娟嫂子，宝宝有点黄疸，你找机会让人抱宝宝多晒太阳，每次晒的时间不要超过半个小时，然后晒太阳的时候，你们要注意遮一下，不要让太阳直射到宝宝的眼睛。”
“好的。”
“如果七天之后黄疸还没有消失，你再来找我一下。”
“好的，宋医生，我记住了。”
李秀娟在床上动了动身子，有些痛苦的说道：“宋医生，你看看我这伤口，有点痛。”
“我看看。”
宋南音掀开被子，撩起李秀娟的衣服，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李秀娟的肚皮上，伤口缝合处全部发红脓肿，缝合线都深陷在肿起的皮肉里不说，有些地方都开始流脓了。
宋南音眉梢微蹙：“我上次开给你的消炎药，你没吃吗？”
“没吃成。”
李秀娟道：“药揣在我男人口袋里，被汗水给打湿了，到家的时候我看药都糊一块儿，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害怕吃错，就干脆一颗都没吃。”
“你这……”
宋南音心底叹气。
现在再说责怪的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在她这医疗箱里面，需用的药品都还比较齐全。
宋南音用了将近一个小时，仔细的把创口的脓液都清理干净，消毒之后，在伤口处撒上一层消炎药。
“秀娟嫂子，我再给你开点消炎药，你一定要按时按量的服用，等你的炎症消失了，我才能给你拆线。”
李秀娟道：“好的宋医生，这次我一定听你的，按时服药。”
宋南音处理了李秀娟的伤口，又去外屋看了看陈柳氏。
陈柳氏身上扎着银针，居然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宋南音把银针从她身上一根根取走，她都没醒。
*
厨房里。
鸡汤已经咕嘟咕嘟炖上了。
韩恕找到一根拇指粗的黄荆丫杈，打磨打磨，做了一把弹弓，跟狗娃一起玩射击游戏。
丁桂香神秘兮兮的把宋南音拉到灶屋，说了一件让宋南音大为震惊的事情。
第61章 缺了大德啊
丁桂香道：“南音妹子，你知道吗？昨天你走了之后，村里七八个孩子都中邪了。”
宋南音一怔：“中邪？”
“是呀，一开始他们说是中毒，后来又都说是因为疯牛追你的时候，他们没去救你，惹怒了天上的神仙，降罪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
村里人都比较迷信。
他们大多数都没有读过书，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还处于混沌愚昧的状态。
就算有少数人不信‘中邪’这种说法，但是看到丁桂香出面救了宋南音，她家狗娃就平安无事的时候，也都不得不接受了中邪的事实。
丁桂香在提到这事儿的时候，也是一脸虔诚：“南音妹子，你真的是我们全村人的福星，以后村里没人敢欺负你了。”
宋南音问：“那几个孩子呢？现在怎么样了？”
丁桂香有些遗憾的说道：“据说都活不成了，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定制小棺材了。”
这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宋南音有点想去看看那几个孩子，但是一想到村民们冷漠的嘴脸，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丁桂香还在那絮絮念叨：“那天八个娃娃，只有我家狗娃没有中邪，他们都说狗娃是受了你的庇护，才逃过一劫。”
宋南音压根不信什么‘庇护’之说。
她岔开话题：“桂香嫂子，菊芬嫂子这两天在忙什么？怎么都没看见她？”
丁桂香惊讶道：“你还不知道吗？王菊芬被刘铁柱他妈打得头破血流，床都下不了了。”
宋南音惊讶道：“啊？啥时候的事呀？”
“就昨天。”
“昨天？”
难怪昨天她在地里被疯牛撵的时候，没有看见王菊芬的身影呢。
宋南音问：“刘铁柱跟他妈为啥要打菊芬嫂子呀？”
“我听说刘铁柱他妈嫌王菊芬生不出孩子，托人在外面找了一个屁股大的女人，说是要带回家跟他们一起住，王菊芬可能是不同意，就被他们给打了。”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女人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
凭什么生不出孩子，就要挨他们的打？
宋南音越想越火大，当即就要去刘家大院看望王菊芬。
丁桂香从柜子里摸出半包白糖：“南音妹子，你帮我把这个送给王菊芬，都是女人，我理解她的苦处，你帮我劝劝她，让她想开点。”
“好。”
宋南音拿了白糖，就往刘家大院走。
韩恕把弹弓递给狗娃，背着宋南音的医药箱，快步追了上去。
*
这会儿村民们也都吃完午饭，准备下地干活了。
有人在路口捡到了一个绿颜色的塑封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那人顺手就把笔记本交给同路的知青：“王知青，你认识字，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王知青翻看了两眼，便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扯着嗓子大声念了起来：
“11月2日，晴。”
“唐西兰又来找我诊病了。”
“为了尽快怀上孩子，她这已经是第十一次来找我了，她还算懂事，一进屋就脱了衣服，躺在我的床上……”
王知青绘声绘色，把后面的细节描写都大声念了出来。
村民们全都炸了。
“唐西兰肚子里的孩子是吴文贵的！？”
“狗日的吴文贵，就是这么给人治疗不孕不育的？”
“猪狗不如的东西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他这是要把种子撒满我们桑枣村呀。”
“快念快念，看看还有谁。”
“咳咳。”
王知青往后翻了一页，又大声念了起来：
“11月3日，小雨。”
“今天，何秀英来找我了。”
“何秀英的孩子快三岁了，村里没人知道那是我的孩子，也没人知道何秀英找我诊病，其实是因为她男人不中用，只有在我这里，她才能体会到当女人的乐趣……”
后面净是些不堪入目的细节，王知青也给大声念了出来。
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干脆连活也不干了，都坐在路边，听王知青念吴文贵的日记。
念完一篇，村民们骂一阵。
又念完一篇，又骂一阵。
以前他们都觉得吴文贵不仅能给人治病，还能给牲口治病，是个大好人。
现在听了这些日记，才知道吴文贵简直是不折不扣的畜生。
幸好吴文贵被抓起来了，不然的话，再过个十来年，这村里遍地跑的娃娃，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他吴文贵的种。
缺德！
吴文贵这是缺了大德啊！！！
王知青念得正是起劲，唐西兰的婆家妈，拿着根擀面杖怒气冲冲跑过来：“唐西兰那个不要脸的贱货呢？啊？那个不要脸的小贱货躲哪去了？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有人往堰塘那边指了指：“怕是去跳堰塘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村民们就喜欢看别人家鸡飞狗跳寻死觅活的戏码。
似乎只有这样，自己家的苦兮兮的日子，才有了几分幸福的味道。
突然有人喊了声：“宋南音来了。”
大家齐齐看过去。
今天听了吴文贵的日记，他们才知道之前是错怪人家宋南音了。
而且昨天宋南音前脚刚走，后脚几个娃娃就集体中邪，大家也都意识到，宋南音是护佑他们平安的福星。
当即就有人站起来，主动跟她打招呼：“宋南音同志，你伤好了呀？”
宋南音像是没有看到这些村民一样，唇角抿着冷意，从他们面前径直走了过去。
又有人笑着跟韩恕打招呼：“韩恕同志，你们吃午饭没有呀？”
韩恕心想，我老婆都不理你们，我会理你们？
哼。
昨天我老婆被疯牛追的时候，你们但凡是上前帮帮我老婆，我老婆也不至于遭那样的罪。
韩恕背着医药箱，也径直走掉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程度不一的懊悔与敬畏。
有人小声提出疑问：“不是说宋南音被牛顶断了腰椎，要瘫痪的吗？这怎么一眨眼就好了？”
“所以说她是上天派来保护我们的福星嘛。”
“没错，得罪了她，是要天降横祸的。”
“既然是咱们村的福星，咱们就得好好保护她，可千万不能再让她受伤了。”
“没错，只要有她在，咱们桑枣村就有太平日子过。”
*
刘家大院。
王菊芬坐在床上，心安理得的吃着鸡蛋挂面。
她婆婆刘马氏扎着围裙，在旁边笑脸伺候：
“咋样？妈煮的面味道合适不？”
“有点咸。”
王菊芬吸溜着碗里的面条：“下次记得少放点盐，我不喜欢吃这么咸。”
“好好，我记住了。”
刘马氏陪着笑脸：“那你吃完面，能不能帮我去宋南音那里求求情，让她帮着把咱铁柱放回来？”
“不行呀，我头还疼得厉害。”
王菊芬一面叫痛，一面继续嗦碗里的挂面。
嫁到刘家三年多了，她一直任劳任怨，勤俭持家，换来的不是打就是骂。
就因为生不出孩子，婆婆刘马氏和公公刘满贯，还有她男人刘铁柱，从来就没有给过她一天好脸色。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在这个家挺直脊梁，吃一碗婆婆亲手煮的挂面了。
王菊芬吃完，把碗递给刘马氏。
“妈，昨天你那一板凳把我脑袋打得太痛了，我流了那么多血，到现在都还痛得厉害，所以这碗嘛，只能麻烦你帮忙洗一下了。”
“你……”
刘马氏忍到现在，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她一个当婆婆的，在家居然被一个当媳妇的使唤，这要是传出去，她这老脸往哪搁？
她恨不得把这碗砸在王菊芬的头上。
但是一想到刘铁柱的处境，她只能咬咬牙继续忍。
“好，这碗我洗。”
“那你去吧，洗完碗给我倒杯水哈，面太咸，我有点渴。”
王菊芬端过针线娄，拿起那双没有做完的鞋子，一针一线做了起来。
她得赶紧把这鞋做好，给南音妹子穿。
刘马氏洗了碗，又给王菊芬倒了一杯开水过来，见她还在那一心一意的做针线活，焦躁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上前一把夺过了王菊芬手里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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