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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的神情开始有些惫懒，他抓起方国强的领子，朝前一掼，把他重重摔在自行车上。
“我直接问了。”
光年俯视着方国强。
“我妈到底在哪儿死的？”
方国强一声不吭地躺在自行车钢架上。旁侧有一辆自行车因为摔倒，轮子发出飞速的旋转――吱――
“我哪知道？”
方国强终于憋出一句话。
光年抑扬顿挫地“嗯”了一声，抬腿，踩住方国强的脚踝。方国强痛呼一声，蠕虫般扭了扭，回头瞪着光年。
“说。”
光年垂着眼眸，等方国强的答案。
“说了啊，我不知道！”
方国强做出厌烦的表情，手指悄悄朝旁侧爬去。沿着梅花形状的血痕，他摸到自己的那把刀。面上的表情再也伪装不下去，他抓起刀，猛然扭身，刺向光年。
一道惨叫在空寂的校园中升起。
刀掉落在地，方国强惊愕无比，瞪着挂在自己手臂上的那条狗。
在他摸刀的瞬间，林迎从墙角疾驰而来，对准手腕，一口咬下。
方国强痛呼不已，朝林迎的身体、头部不断招呼，林迎怎么都不松口，尖牙戳穿皮肉，血往外涌，一点一滴打在地上。
光年蹲下身，捡起刀，模仿着方国强的动作，在掌心拍了拍刀面。
“说吧。被狗咬死，还是被刀刺死？”
方国强终于露出显然的恐惧，他强烈地呼吸两下，颤颤巍巍地说：“我、我只看到……方大民和他姘头……把你妈推到了山顶……”
光年点点头，揉了一下林迎的脑袋。林迎有些受宠若惊，轻轻松开口，退到一旁。
“然后呢？”
光年继续问方国强。他随手转了转刀。
“然后……”
方国强做出回忆的样子，下一秒，整个人立起来，一拳砸上光年的脸。
“然后你妈就死了，被推下山死了！”
方国强狞笑起来，双手拍拍光年的太阳穴，得意地告诉他：“我妈是真的逃走了，你妈，也是真的死了。”
他满目奚落，直到那把他带过来的小刀，直直刺入他的身体。
“看来我们都不该活着。”
光年握着刀，轻声说。
日落完全滴落，流下来的却是血滴。
第59章 汪汪and喵喵
“还不叫医生？”
少年松开手，瞥了一眼旁侧吓呆了的混混们。
“啊……哦！”
混混们赶忙叫救护车，话音间忐忑地瞧了光年好几眼。光年谁也没看，抹了一下鼻血，转身离开。
在毫无阳光的大片空地上，少年独自朝外走去，清瘦的背影越来越远。
林迎呆望着前方，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可她稍一转头，就能看见方国强的惨状。
“还咬我兄弟，滚开！”
一个混混走过来，狠狠踹了林迎一脚。
林迎回过神，迟疑地走了两步，然后跑起来，四条腿用力地蹬着地，拼命追寻光年离开的踪迹。
待林迎来到校门口，只剩摩托离去的马达声。
狗怎么追得上摩托呢？
可她还是追了上去，在漆黑的街道上飞奔，寻找光年的身影。她毫无头绪，她心绪纷乱。
你在哪儿呢？
拜托，你还受着伤呀？
怎么着，你不想活了……
夜色渐浓，摩托和少年的气息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林迎从跑变成了走，从走变成蜷缩在一排垃圾桶旁流眼泪。
“原来小狗也会哭呀。”黄梨花小猫站在墙头，对林迎感慨到。
林迎低着头，抽抽噎噎地呜起来。
“别哭了！”一只小黑狗扭过头，汪：“如果遇到一点小事就哭，流浪狗的狗生还怎么活下去呀。”
林迎难过地汪：“是大事，不是小事。”
垃圾桶边的狗们忙着吃剩饭，没空搭理她。林迎也饿，但她知道这里是别狗的地盘，不能轻易抢食物吃。
又饿又充惆怅，林迎继续呜呜汪汪地哭。
“你怎么了？”一只温柔的斑点狗走过来，“什么大事，你告诉我吧。”
林迎趴在地上，尾巴像鸡毛掸子一样在地面扫来扫去。她难过地说：“我找不到我的另一半了，我很担心他。”
吃饱喝足的小狗们要和善许多，纷纷凑过来汪汪嗷嗷。
“我们帮你呗，羊城的小流浪就没有我们不认识的。”
“是啊，你的爱狗长什么样？我们帮你打听。”
“你就庆幸你是小狗吧，我们汪汪队可比喵喵队厉害多了。”
墙上一下子跳下来几只梨花，包括先前那只黄梨花。他们非常生气，走到林迎身侧，尖叫：
“我们也要帮你！我们会先找到你的爱狗！”
“是啊，我们猫多势众，还能飞檐走壁，一定找得更快。”
汪队和喵队吵了起来。林迎趁机叼走了垃圾桶缝隙中的火腿肠。待她吃完，她遭到了严肃的注目礼。
“说吧。”
黄梨花率先发言。
林迎挠挠脑袋，弱弱出声：“我爱上了……我爱上的是……是一个人。”
巷子里一时间狗叫猫叫此起彼伏，虽说并不是吵架，但还是引来了楼上住户的不满。
在爱上了人类这件事上，林迎的流浪前辈们非常有发言权。
“我年少无知的时候也爱上过一个小姑娘。”小黑狗说，“不过我们的爱情只持续到我两岁那年。我在公园门口等她，但再也没有等到她。那之后，我就变得愤世嫉俗了。”
“想和我恋爱的人类可太多了。”黄梨花说，“但他们往往是一时兴起，所以我从没给他们好脸色。除了那个男人……他很老，我特别讨厌他故意发出的喵喵叫。不过半年后他就死了。那之后，我才发现我丢失了我的爱情。我想永远都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甜腻地喊我了。”
林迎听得津津有味，又嗟叹连连。
“嘿，汉堡，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情况呢？”
终于有狗把事情拉到了正题。
林迎赶忙说起自己的事儿。
“哦他呀！他是校草级人物，老家在方家村，我是村里的流浪狗。他……每次回家，都要来公园找我玩，把我放在他的膝盖上，揉揉我的脑袋和屁股。
哪知前段时间，他的妈妈被人害死了，他也被家族抛弃了，他还和别人打架受伤了，都不想活着了……
总之我想赶紧找到他，告诉他，哪怕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还有我愿意跟他一起流浪。”
林迎的叙述百分之五十是真实的，百分之五十添加了她对白色母猫的嫉妒。
这个真假掺半的爱情故事，打动了在场的所有猫猫狗狗。为了帮林迎找到心上人，他们暂时握手言和，决定合作完成这个神圣的爱情任务。
那天晚上，羊城的汪汪队和喵喵队一同收到信息，表示要寻找一个“十五岁”“证件名叫方供应，真名叫光年”“长得非常非常帅，染了灰蓝色头发”“可能不想活了”的少年。
光年在便利店里拿了一桶泡面，走到茶水台边。热水浸没面饼，他靠着墙壁，漠然地盯着窗外。
这个城市的十二点钟，有高楼中不灭的灯火，有街面上萧瑟的秋风，有一群小狗小猫风风火火跑过，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
第60章 路灯没有灯，光年没有光
“莫西莫西，我是旺柴。”
“莫西莫西，我是汉堡。”
“目标人物已出现，请尽快赶来。”
“收到！”
光年掀开泡面盖，低头吃了几口，眼眸扫向窗外。
从面熟透开始，就有一群狗蹲在窗玻璃外，并排吐舌头，眼睛发亮地盯着他。
光年皱眉思考了一瞬，又低头，管自己吃东西。待他咬着热乎乎的烤肠走出便利店时，门外排着一群小狗，还有零零散散几只猫，全部盯着自己。
光年站在门边吃着烤肠，起初还觉得是香味吸引了动物，后来就愈发感觉匪夷所思。
凌晨，便利店门口，空无一人的街道，一群猫狗排排坐，盯着少年吃烤肠，怎么想都很奇怪。
但光年并没有过多的好奇心。他将吃好的竹签丢进垃圾桶，转身走进秋风。
从便利店门口的第一棵树向左，他走过十棵树，站定，回头，仍旧是一队满脸写着专注的狗，和在狗群外游走的猫。
光年撸了一把头发，掌心顺势盖住眼睛，眼睫扫过掌心的刀痕。
可能是幻觉吧。
他再次转身。
冷风加深了深夜，光年将冻僵的双手插进牛仔裤，他略微弓着背，走到某栋商业楼前。
“旅馆”，紫色灯牌明亮而寂寥。
他仰起头，观察着楼上的住客。还剩两盏灯，左下二楼，右上四楼。他吸了一口冷风，觉得这情况还不赖，哪知瞬间，左下的灯熄灭。
整栋旅馆只有右上四楼亮着灯。那是他的房间。
他搓了搓冰凉的手臂，可这样一来，他的手就不得不暴露在空气中。
旅馆门前挂着翡翠绿的软门帘，一只女人的手从门帘间伸出，一拨，一道丰腴的身影袅娜出现。
“哈，这是碰见你第三次了呀。”
女人一身镂空黑色睡衣，大概嫌冷，披了外套，但胸口大敞，两乳圆滚，呼之欲出。
光年掠她一眼，又瞥向旅馆上方唯一亮着灯的房间。
女人缓步走到光年面前，黑色的人字拖，红色的指甲油，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姐姐看你长得漂亮，叫你免费试吃一次，要不要？”
光年仍仰着头，盯住楼上的房间。见他这静默的样子，女人从外套里掏出香烟，随手点上，缓缓吹了一口。
烟在两人中间弥漫，冷风从街道尽头刮来，光年低下头，拽住女人的手，将她摁在旅馆外墙上。
墙上贴着红色粉色的招租信息，白色的讣告，还有治疗各样疾病的小广告。
女人轻吟一声，两手张开，挺起胸脯。
少年捧住女人的乳，又沉又暖的乳房坠在手心，让他在受伤冻僵中寻得一丝安慰。
他低下头，埋进女人的乳房，深吸一口气，在柔软、奶香中沉醉。
女人咬了口烟，在白雾中漫开一个浪荡的笑：“吃吧，给你奶吃。”
少年喉中溢出含糊不清的喘息，他闭上眼，扒开女人的睡衣，急切地埋头，寻找着乳房，递上自己的嘴唇，用力吮吸。
紫色灯牌的幽光落在少年和女人身上，也落进不远处的猫猫狗狗眼中。
“汪！汉堡怎么还不过来汪！”
“喵！我喜欢妓女文学不代表你可以找妓女喵！”
“咩！我们先冲咩？”
“冲汪――”
一只狗，两只猫，三只狗，五只猫……小动物们的眼睛在黑夜中开了紫色远光灯，如幽灵之火锃亮阴森，配合着常年流浪的苗条身形，如紫色闪电劈向少年。
“啊！”
女人吓了一大跳，紧紧搂住少年的脖子。
少年回过头，凉飕飕的秋夜，竟有一整队猫狗站在他身后，神情或严肃或凶恶，或张牙舞爪、嘶哈嘶哈。
“进去吧进去吧。”女人催促，“我怕死这些玩意儿了。”
少年的手还停在女人的乳房上，他垂下眼眸，“嗯。”便搂住女人，要往旅馆里走。
“嗷呜――”
一道惊天狗叫划破天空，荒凉的街道尽头，是秋叶、夜风、风驰电掣，是柴犬・林狂奔而来，如阿姆斯特朗炮“biu！”冲向少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位妓女。她果真是十级猫狗恐惧人士，尖叫着推开少年，冲进旅馆。
瞧见林迎的身影，猫狗们立刻仰头“喵喵”“汪汪”做出应和，并齐齐堵住旅馆的门，不让少年进去。
林迎也拿出了十分的干劲，恍若捷豹车标，冲向心上人。
心上人黑目大睁，拳头紧攥，转身就跑。
他跑了，他跑了？他竟然跑了！
林迎顾不得内心的震撼，呼朋引伴，“汪汪――喵！”随即率领着汪汪队和喵喵队迎男直上，穷追不舍。
秋风算什么？看看这一双双绿眼睛、红眼睛、紫眼睛，在少年屁股后头锲而不舍地奔跑着。
刚刚吃下去的香辣泡面在胃里翻滚，入秋的冷气直往喉咙钻。光年仍在大步奔跑，试图甩开身后的奇行猫狗，却偏偏在转弯的时候，岔了个气。
“咳啊――”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身体无力地倚住一根路灯杆。猫猫狗狗们吸取了目标人物逃跑的教训，离他一步之遥，警惕地望着他。
不远处有一家小小的成人用品店，用迷离的粉红色写着“全天候无人售卖”。除此之外再无光源，连头顶的路灯，也坏得彻底。
光年低头缓了一阵，转过身，看向排排坐的猫狗。在队伍最前方，是那只眼熟的柴犬。
在他看过去的瞬间，柴犬呼哧一扑，抱住他的小腿。用脸颊蹭蹭，用爪子挠挠，眼神湿漉漉，仿佛在安慰人。
光年眉头一皱，柴犬便立刻松手，朝后退了一步。
光年打量了它一阵，确定婚宴上是它，职中里也是它。他蹲下身，手指头用力点了一下柴犬的脑袋。
“又是你。”
柴犬也不反抗，轻轻嗷了一声，乖巧地望着他。
“你不会一直在找我吧？”
柴犬猛地点头，吐着舌头不断哈气。
光年怔了一下，站起身，道：“都说不喜欢你了，还叫这么多朋友来堵我，想干什么呀？”
他扯着嘴角，轻笑一声，让人摸不准是觉得有趣还是可笑。
林迎不安地转动眼珠，思索着如果他再次逃跑，再次拒绝，亦或是像刚刚那样去找旅店妓女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但光年却揉了一下林迎的额头，喃喃发问：
“你就这么不甘吗？”
林迎犹豫片刻，点头。怕光年看不懂，她缓慢地，从上到下，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
成人用品店递来粉色的微光，光年背着光，抿着唇，眼中有星点痛色。他抬起手，从林迎的脑门轻轻揉到背部。
“那就听你的。”
路灯没有灯，在黑夜中，只剩一个微白的杆子。
路灯杆下，满身伤痕的少年伸出手，将小狗紧紧搂进怀中。秋天真的来了。他将脸埋进松软而温暖的毛发，连带着在秋夜中冻僵的手指，因为受伤而发疼的掌心，也在小狗的体温中融化。
“莫西莫西，任务完成，正在撤退。”
“汉堡有无受伤？”
“汉堡毫发无损，围观的汪汪队和喵喵队心灵受到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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