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乙骨学长！！”
一个人影奔进教室，扑到他跟前。
乙骨忧太从噩梦中惊醒，愣愣地望着面前满脸焦急的女孩。
“你没事吧？！”森岛苍阳扶着他的肩膀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伤口，才松了口气，又警惕地回头张望，“里香呢？”
乙骨忧太还是那副没缓过神一般的表情，傻傻地望着她，半晌才犹疑着吐出她的名字：“森岛同学……？”
她又来救自己了吗……
可是刚才害死了四个人的他……还有被拯救的价值吗……
“是我，”森岛苍阳软下语气，先缓和他受惊的情绪，“我感受到了里香的气息，就立刻循着黑气跑过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乙骨忧太知道，她一定是发现那个还在不停涌出鲜血的劳动工具柜了。
他痛苦地抱住脑袋，试图将整个人也揉成一团，埋进地里。
森岛苍阳的脚步声缓缓远去了，她大概停在了工具柜前，乙骨忧太听见了金属门被拉开的摩擦声。
接着是手机拨号的声音：“……喂？您好，青春学园高中部教学楼二层，一年三组的教室，有学生受了重伤，”她的语速很快，却很镇定，有条不紊，“总共四人，伤情……不好描述，非常严重，可能致命，请尽快派救护车来。”
森岛苍阳结束通话，脚步声又重新朝这边靠近。
“乙骨学长，”她的声音又变得舒缓，仿佛附着令人安心的魔力，令乙骨忧太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抬头看她，“别想了。”
她的目光柔软却坚定，双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稍稍握紧：“你没有杀人。”
乙骨忧太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泪水夺眶而出。
“我…我没想到……会这样……”他将脸埋进手掌心，弯腰蜷成一团，像个孩子那样抽噎着，泣不成声，“里香她……我阻止…不了……”
森岛苍阳回忆着每次哭泣时妈妈安慰自己的模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毫无征兆地，一只黑色的大型犬猛然冲进教室，它的个头跟狼差不多大，也跟狼一样凶猛，一扬头将森岛苍阳顶开，张嘴咬住了乙骨忧太的手臂。
乙骨忧太猝不及防，直接被黑犬咬住手臂一路拖拽。
森岛苍阳呆愣了一秒，立即追上去，用两只手去掰黑犬的嘴，想要从它口中将乙骨忧太的手臂解救出来。
黑犬的喉中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完全没有松口，反而拖着两个人一同往外。
同时，又一只与黑犬几乎复制粘贴一般，只有颜色不一样的白色巨犬也奔进来，前爪一扑，就将森岛苍阳按在了地上。
白犬朝她呲牙，它的牙齿也像狼一般尖利，闪着森森的寒光，森岛苍阳手上使劲，抵住它的嘴，抬腿将它一脚踢翻。
白犬在地上翻滚了几个来回，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这个时候才像一只小狗了。
但很快，它又恢复凶态，坚持不懈地朝她扑来。
“玉犬！”有人喝了一声，“回来！”
白犬尾巴一甩，听话地回到主人身边，而黑色的那一只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乙骨忧太像根肉骨头一样被它衔回去，这时已经被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
森岛苍阳揉着火辣辣的肩膀爬起来，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你是什么人？”
“抱歉。”
黑色刺猬头短发的少年看起来也就比她大一两岁，与他手下的爱犬——或者说式神冲上来就咬人的狂暴作风不同，他本人的态度倒可以说是温和有礼。
“我是咒术师，接到上级派来的任务，要将他带回去。”
咒术师……
森岛苍阳有一瞬间松了口气，却又立刻紧绷起来。
她往前踏了一步，追问：“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总部。”伏黑惠回答，快速地扫了身边的乙骨忧太一眼，“他……应该会接受审判。”
原本还有挣扎意图的乙骨忧太听见这句话，浑身一颤，垂下头去，不再反抗了。
“审判？！”森岛苍阳急了，连连上前了好几步“那不是他的本意！他不是自己想做才伤害他们的！”
她一下子靠得太近，黑白玉犬都冲她吠起来。
伏黑惠挥了下手，示意它们安静，他的视线略过森岛苍阳，望向教室里面，仍在不断渗血的工具柜，不自觉皱起了眉。
“……审判之后会有结论的。”他的语气变得冷硬了一些，目光重新放到面前的森岛苍阳身上，“他还有受伤的人都由我们接管，现在学校已经被清空封锁了，你也快点出去吧。”
说完，黑色玉犬将动弹不得的乙骨忧太驮在背上，随时准备出发了。
“但是……！”森岛苍阳还是不甘心，跟在他身后想再周旋一会儿。
却接触到乙骨忧太的眼神。
那是多么绝望的一双眼睛啊，仿佛在向死神祷告——“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死吧。”
森岛苍阳沉默地跟着伏黑惠走出教学楼，就像他说的那样，校园里已经空无一人，上方笼罩着一个半球形的黑色结界，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森岛苍阳穿出那石油一般的黏稠黑|幕，立即有咒术师那边的人迎上来，有的将捆绑好的乙骨忧太带进车里，有的支起担架往校园里赶，有的施展咒术将“帐”解开，有的正与伏黑惠对接，所有人都分工明确，动作利索。
等伏黑惠交接完工作，才想起还有个女孩子也在现场，她似乎是乙骨忧太的好朋友，也拥有灵力，且并没有受伤。
然而他转头去寻找时，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除了咒术师在校园范围设下的帐，青学附近的好几条马路都被封锁了，有交警在路口处指挥交通，表示此路不通。
森岛苍阳魂不守舍地离开封锁范围，低着头走得歪歪扭扭，像具行尸走肉。
手机就像突然接收到了信号一般，一连叮咚了好几声，她把手机掏出来，是田中舞发来的邮件，说是计划成功，他们已经拍到广播站的人是幕后主使的决定性证据了。
森岛苍阳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
只要田中舞拍到的证据一公布，画野是她假扮的传言就会不攻自破，并且，还会将罪魁祸首的名号推回给广播站。
虽然无法制裁柚木司这个幽灵，但他的助手一定难辞其咎。
这是岩永琴子想到的，既能消灭画野，又能让真凶浮出水面的两全其美的方案。
它也确实按计划成功了。
可森岛苍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变数永远到来得如此突然。
岩永琴子没有料到，画野只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森岛苍阳站出来承认断了他的后路，柚木司干脆将这个弃卒的价值发挥到极限，就算被消灭掉，也能拉她同归于尽。
森岛苍阳也没有料到，她之前的见义勇为只不过起到了短暂的震慑作用，一旦她这个靠山倒台，欺凌乙骨忧太的那些人会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讨回来。
绿间真树和高尾和纱会受伤，乙骨忧太会被咒术师带走，或多或少，她都逃不开干系。
结果到头来，她还是没能拯救任何人。
要是她能强大一点……要是她能使用灵力……要是她能学习术式……
……要是她没有这双眼睛，那该多好啊。
浑浑噩噩之中，森岛苍阳听见轰鸣的喇叭与刺耳的刹车声。
货车已然驶至眼前，她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一个人影冲上来，抱住她一起扑倒在旁边的人行道上，货车司机及时打了方向盘，扭转车头，撞在了电线杆上。
行人一片哗然，纷纷上前查看司机的状况，这边的两人倒显得冷清。
森岛苍阳倒在地上，看见湛蓝如水洗的天空，热烈如火烧的晚霞，两种极端的颜色碰撞、糅杂，有种极不协调，却依然夺人眼球的美感。
伏在她身上的人是温热的，他垂在她颈边的脑袋是毛茸茸的，细软的发丝蹭着她的耳廓，一阵阵地发痒。
“你……”越前龙马撑起手臂从她身上爬起来，声音里带了隐隐的愠怒，“过马路的时候在想什么啊？！”
森岛苍阳望着他，忽然流下泪来。
刚才还想数落她一番的越前龙马一下子慌了，对着她哭泣的脸手足无措。
“你伤到哪里了吗……”半天也只憋出这一句。
森岛苍阳用力摇头，抽噎着问：“你…呜怎么…会在呜…这里啊…？”
她哭得太伤心了，因为躺着的姿势，眼泪都往脸颊两侧淌下去，没几秒就濡湿了她鬓边的碎发，快要流进耳朵里。
“校门口来了辆救护车，其他人都很恐慌，网球部提前解散了。”
或许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越前龙马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探向她的脸颊，笨拙地帮她拭去眼泪。
擦了一半他又有点好不意思，把手缩回来，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然后就有一群奇怪的人疏散了校内的学生，还把校园封锁了，我没看见你出来，就等了一下……”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森岛苍阳忽然抬起上半身，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
越前龙马睁大了眼睛，双手无措地僵在身体两侧。
“谢谢……谢谢……真树跟和纱都受伤了……乙骨学长也被带走了……”
她的声音还有浓重的鼻音，她伏在他肩头，一说话，连胸腔的振动都能感受到，连带着他的心脏也跟着颤抖起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到……谁都没有救——”
就像突然被按下了电力开关，森岛苍阳的话语未说完就停止了。
越前龙马刚觉得奇怪，她的身体也如同骤然被抽走了力气一般，软倒在他怀里。
越前龙马及时抱住了她:“森岛……？”
少女闭着眼睛，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原作里没说是谁带走的乙骨，思来想去，就让惠惠上了。
其实乙骨和虎子一样都是仙台的……但，管它呢_(:з)∠)_
上章的手速之王是——晴天娃娃！
2021.2.9
第37章 第三十六个不思议
“……这孩子也是青学的？”
“是啊，太邪门了，据说她已经是今天送来的第三个青学的学生了。”
……谁？
谁在说话？
“可不止三个！急诊那边还有四个呢，你是没看到，都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哎哟太惨了……”
“还有四个？！到底怎么回事啊？”
都是陌生人的声音，好像就在旁边不远处……
“我侄子就在青学读高中，他说他们学校最近闹鬼……！”
“闹鬼？怎么可能……你该不会觉得这些都是幽灵作祟吧？”
她这是在哪里……她记得上一秒自己还在马路边上，跟越前龙马说话……
“怎么不可能！里面那个小姑娘，是鸳鸯眼呢，这种眼睛最容易见鬼了……”
森岛苍阳睁开眼睛。
入目是惨白的天花板，周围有一圈的布帘隔绝出了她的私人空间，鼻腔里充斥着刺激的消毒水的气味。
是医院。
从小跟着母亲，经常在医院里晃悠的森岛苍阳立刻确认了这一点。
“……好像是出车祸进来的，但是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却一直发高烧，昏迷不醒——要我说，肯定就是被死气冲撞了！”
那位热心的阿姨还在向其他人传输自己的观点，某种意义上……她也没说错。
森岛苍阳晃了晃脑袋，撑起身子爬起来。
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却意外的很轻，她只是稍微用了点劲，整个人就直接飘了起来。
……嗯？？？
森岛苍阳伸手抵住几乎怼到自己脸上来的天花板，结果用力过猛，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身体又在半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摇摇晃晃地落回地面。
大脑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她愣愣地站在病床边，被她的下落掀起的气流吹动的布帘又悠悠地垂下来，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的身体，然后停在了正中央。
她好像……变成幽灵了……
森岛苍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块布帘分割成两半，这种奇妙的体验令她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动着四肢退后一步，离开这个尴尬的位置。
病房里其他几个陪床的中年妇女都看了过来，森岛苍阳心里一喜，刚要说话，离她最近的隔壁床阿姨径直越过了她，抬手掀开布帘，往里面看了一眼。
“人还晕着呢。”她回头朝其他几位阿姨道，又扯着布帘规规矩矩拉严实了，“大概是被风吹动了。”
森岛苍阳把嘴闭回去，心一横，穿过布帘，回到病床前。
就像刚才查看的阿姨说的那样，病床上的少女依旧安静地躺着，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迹象。
……若不是“自己”的胸口还有起伏，呼吸声也很平稳，森岛苍阳就要当场崩溃了。
冷静……冷静……！
她还没死，至少她的身体还活着，只是灵魂出窍了而已……所以为什么会灵魂出窍啊？！！！
森岛苍阳尝试着往自己身体里钻，可她集中精神只能触碰到实体，一松懈又直接穿透，怎么都无法成功。
她抱住脑袋蹲下身，焦躁地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一根半透明的毛绒绒的猫尾巴状的物体随着她蹲下的动作，绕到身前来，正在试图将自己薅秃的森岛苍阳一愣，放过了可怜的头发，用双手用力揪住了这根“尾巴”。
——揪得她自己嗷地痛呼。
顾不上在意被疼出来的泪花，森岛苍阳握着自己的尾巴，记得一岐日和好像也是这样的状况，每次灵魂出窍时，身后也有这样一根尾巴。
想到还有人跟自己一样，森岛苍阳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她又想起一岐日和拜托夜斗解决她这异常的体质，然而过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没见好转。
……连神明都没有办法的话，难道她就只能这样，一直做个生灵吗？！
森岛苍阳抓狂了一阵，又冷静下来。
不，日和也只是间歇性地灵魂出窍，她肯定也能回到身体里的！
森岛苍阳重新振奋了精神，决定求助夜斗。
绕着病床扫视了一圈，视线所能及之处没有看见她的手机的踪影，又不能当着这么多阿姨的面，展现一个凭空开抽屉——那样她撞鬼的传闻估计就直接坐实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找妈妈。
虽然不知道送她来医院的越前龙马有没有通知她的家长，但森岛惠今天上班，肯定是在医院里的。
……对哦！森岛苍阳忽然灵光一闪。越前到哪去了？是把她安置好就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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