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被这毛头小子给惊到了!
齐丰原本一直躲在郑汪垚身后, 听见李元朗问话,只好勉强答道:“确实是有大人说的和这个事, 只是那粮不少百姓吃了以后, 吃了以后……”
李元朗不耐:“吃了以后怎么了?”
“吃了以后, 吃了后就闹了肚子, 不少人直接躺在床上, 下不来地啊。”齐丰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能扯谎敷衍, 只是这么一说后少不得又得让他去做恶了, 齐丰借着衣袖抹着眼角妄图挡住了李元朗审视的目光。
李元朗就看着他做戏, 恍然道:“这我倒是不清楚了, 还是齐大人如百姓父母爱民如子, 事事打听周全啊。”
齐丰赔笑:“不敢不敢。”
李元朗状似无意道:“只是没想到这群抠门的山匪居然自己都吃不饱,还要拿着口粮来害别人, 当真是其心可诛,那, 齐大人打算如何安排这些被害的百姓呢?”
齐丰不自觉拿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难止的汗, 看见李元朗眼神又忙将袖子捂在眼前遮掩:“自是竭力救治, 官府的银钱不够, 那还有下官的俸禄,总之总得让他们好起来才是, 就是这赈灾粮没了,下官这顶乌纱也不知能顶到几时,到时候下官的俸禄也用完了,就不知那些百姓能撑到……”
后续未竟之言尽在不言中。
李元朗冷笑,他们这一个个的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好了,这事既然到了这里,我自然会跟皇上禀报因由,你们也不必担心,错的自然是那些山匪,今日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李元朗听着他们漏洞百出的说辞,也不想再和他们周旋下去了,叫人将他们请了下去。
等他们走后,李圭在一旁偷笑:“他俩怕是又得去忙活了。”
李元朗瞥他一眼:“好笑吗?他们拿百姓的身体随意作践。”
李圭忙弯下了嘴角:“不好笑。”
李元朗闭目挥手:“让人盯着他们两个。”
李圭刚说了声“是”就要退下,李元朗却又突如其来问了句:“聚义寨那有什么消息?”
这话李圭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出来以后李元朗这句话已问了不下五次了,关键是他想问的是聚义寨吗,他要问的明明是那个女匪首啊!
看李圭这脸色,李元朗又挥手让他退下了。
李圭在背后摇头,真是孽缘 ,他家大人这个冷情冷心的性子居然还能明知道是火坑还跳下去了,这岑寨主可真是有些能力的。
而从李谦那出来的郑汪垚正一肚子气。
没想到原本是过来质问李谦的,现在反倒是让李谦来质问他们了!郑汪垚气不打一处来,还说什么替他们说话,他呸!
最糟糕的是现在还让李谦手里多了样把柄,李谦竟然连山匪发粮这种事情都知道,明明他都安排人把消息封锁好了啊。
现在这事倒是更不好着落了。
郑汪垚越想越生气,看着旁边的齐丰更是压抑不住脾气,质问他道:“怎么刚才在屋内你一个屁都不敢放,全让老子替你出了头!”
齐丰暗恨,这人怕是气急了,连旧年时日的口癖都出来了,只是他到底也算是跟他同朝为官,同阶之衣,如此污言脏语实在难以入耳,更何况有他郑汪垚在面前,哪有他开口的份。
但到底已经身在同个破船上了,齐丰还得有事求他,他忍着气,小心道:“我看这位李大人是早有准备而来,就是不知汪公公是怎么打算的?他应当会派人来指派我们才是啊。”
“人早没了。”郑汪垚没好气道:“那小子上次来就罗里吧嗦一大堆废话,这次他在路上就被我干废了,我爹不知道,等我写封信寄给我老子也来得及。”
齐丰简直大开眼界,这种蠢笨如猪的人他竟然和他站在一队,还不知郑汪垚这种豪无人性的疯子会怎么插自己一刀呢!
这哪还顾得上管自己的乌纱帽啊!
跑!得赶紧跑!
——
即使黄虎让了山洞让岑青茗一人独住,但她仍是不敢安眠。
一整夜也只困倦修养了一个时辰而已,即使这样,困倦时分的梦魇也仍掐着她不放,不是李元朗露出真面目后的放肆讽笑,就是山寨失守后人际全消再也无人应答的景象。
岑青茗皱眉惊醒时,恰是卯时未到,周边仍是一片昏暗。
太静了,静的人心发慌,静的岑青茗没办法停止回想和李元朗在聚义寨时发生的一切。
这个人,怎么能如此会做戏。
她想起那夜光景,他说她会后悔,她却说她从不曾后悔……
岑青茗咬紧了牙关,咬得口颊之处都溢出了鲜血,她不后悔,只是给她这后果的人,也得看他能不能承受。
天色快亮时,黄虎进洞想来叫岑青茗一起用饭。
他们刚捕了只自己送上门的野兔,也算是运气不错,黄虎想着岑青茗的样子看她昨日也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他让余牙剥了皮自己来叫岑青茗。
就是没想到一进山洞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黄虎寻了一圈才发现躲在角落里的岑青茗,而她此刻正拿着刀在扎自己的大腿!
黄虎骇然,赶过去拦了下来:“你疯了?!”
岑青茗抬起头时,黄虎这才发现岑青茗眼里蓄满了泪,但那泪摇摇欲坠,却偏生不落下分毫。
“别管我!要不然我连你一起砍!”
黄虎涩声:“怎么,你看错了人就要用这种方式惩治自己?”
“痛,痛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岑青茗咬牙,她揩了下眼眶,衣袖被浸得透出了一片黑,嘴里发狠道:“这笔账,我总得讨回来。”
黄虎看着岑青茗冒着汩汩鲜血的伤处,哑声道:“你这样对待自己又是何苦?”
“苦不苦都是我自己的事。”岑青茗抬头看了眼黄虎,莫名道:“你这幅神情是在干嘛?我只是一点皮肉伤,拿下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别给我什么歪心思。”
黄虎默了一瞬。
这人,好心没好报。
黄虎也不再管她,站起身直接道:“饿不饿,捉了只野兔,你不吃我就和余牙分了。”
岑青茗跟着黄虎一道出去,余牙刚剥完皮架上火,看见岑青茗垂下头,鼓捣翻卷着火苗。
岑青茗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忠心耿耿,从我那出来还真找上了黄虎,他竟也把你留下了。”
余牙低着头,一声不吭,半天才憋出一句:“少当家,人好。”
岑青茗嗤笑。
黄虎看了岑青茗一眼也没说话,他又不需要对她好。
三人吃好饭后,岑青茗要求和黄虎单独聊,余牙把剩下残羹冷炙处理了又默默下去了。
黄虎蹲在地上,姿势未变:“你要说什么?”
“黄虎,应该是我来问你要做什么吧?”岑青茗抱臂靠在树上,她腿上的伤还在,但正如她所说只是一点皮外伤,对她影响不是很大,可黄虎看见那伤处却仍是避之不及。
这女人对自己有点狠。
岑青茗的谈话还在继续:“我能遇到你真的只是巧合?”
黄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听见岑青茗的冷嗤,才开口:“我是听说你们被官府包围了,想过来看看,但能在这里遇上,也实在巧合,我又不是什么神仙能事先守在这里。”
“就过来看我们被官府包围?你也不怕自己被官府的人给捉了。”
“岑青茗,我不跟你绕弯子,我是知道我爹……我爹确实愧对你们以后,我想来救你的。”
“好。”终于逼出黄虎这句话,岑青茗接下来的话也理所当然起来:“那你们帮我一起救人。”
“怎么可能?!”黄虎一下跳了起来:“那些人是官府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小蟊贼,而且我们现在才三个人,怎么去救你那些兄弟!”
“那你就是不愿意了?”岑青茗冷眼看他:“那你昨天说的什么道歉,刚才说的什么想救我那也是骗我的?”
黄虎听到岑青茗这说辞颇有些无奈:“你在山上和你被人关在牢里,那能是一样吗,我若是陪着你去救人,那可真的是把命交给你了。”
岑青茗抿紧嘴角:“那就算了。”
黄虎看她脸色,推断道:“你还是要去?”
“我自己也能救他们出来。”
黄虎快被她气死:“你别傻了,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了这么多人?!你这是去送死啊!”
岑青茗转头看他:“那如果你是我,你会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吗?”
黄虎沉默,原本还想驳斥的话一下噎在了嘴里。
“好,我跟你一起去。”黄虎下了决心,只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但我是为了岑寨主,不是为了你。”
岑青茗知道,他说的岑寨主是她爹。
第49章 心痛
岑青茗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们几个人当然没办法绕开这么多的官兵来救人。
但只要他们可以抓住一个人,那不管聚义寨进去了多少人,他们都能救的出来。
那个人就是, 李谦。
——
李元朗这几天总还是要去聚义寨逛逛, 李圭拦不住他,只能带着人跟他一道去。
其实要李圭说, 这不是拿自己当靶子吗,本来自己大人就骗了那位女寨主, 他家大人现在还时不时就要去寨子故去晃一晃, 若真被那女寨主看到, 岂不是就得冲上来以命相搏, 他只能让卫风多提点心, 身边也多安排些护卫。
其实如果真要逼那女寨主现身,还不如直接将那女寨子的娘绑到大街上, 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他就不信那女寨主不出来。
当然李圭不会对李元朗这么说, 就他家大人最近这脸色, 他还是别上赶着找麻烦了。
每次李元朗到了聚义寨也没什么事做, 李圭观察了几天发现他家大人就是会发会呆或者捡点破烂,李圭已经打算好了, 回了京城他就找个京里最有名的驱邪天师,好好给他家大人做场法驱驱邪。
这天如往常一样, 除了路上突然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 如雾遮罩笼罩在大家面前, 李圭等人跟着李元朗从聚义寨那下来时, 身上都浸着一层密雨水珠,打算回到驿站休息。
只是没想到变故突生。
先是驿站附近那边一个卖菜的不知道为什么撞上了卫风, 然后推撵了起来。
本来卫风也没放在心上,想着就是个出来做小本生意的农家人让让也就算了,没想到对方没理也不饶人,就开始闹了起来,李圭原本还不想动,只是看那人越来越过分就想带着护卫们把人扯开。
可就在此时,斜刺里突然冒出了三个穿着蓑衣斗笠的年轻人加入了战局,李圭原以为是那农家人的亲戚要来一道碰瓷呢,正烦不胜烦打算叫护卫们把他们都拖下去,没想到那三人中有一人直接跳向了李元朗,众人一时反应不急,李元朗就被劫持到了那人怀中。
李圭大惊失色,忙让护卫们将那贼人围了起来。而那另外的两人一人冲向了卫风,一人搅和在了护卫堆中,场面一时混乱不堪,而那卖菜的看形式不对早就跑了。
虽然眼前局面已经到了如此失控的地步,但这几日一直无法安眠的李元朗却得到了一丝心安
他闻到了那一如往常的泰岳山青松味,那是岑青茗的味道。
李元朗转头看她,只能见到斗笠下那紧抿的唇线和微扬的下颌。
“都住手!”岑青茗喝道。
李圭看着抵在李元朗颈上的那把刀,忙喊护卫们都停了下来,卫风冷眼看了下还妄想与自己缠斗的黄虎,也放下了手上的剑。
曾经的爱侣又近身贴在了一处,但视线相交,言辞交锋却都没有了往昔的柔情蜜意,岑青茗的眼神带恨,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就忍不住想起了那些她被愚弄的过去,手下的刀锋就忍不住近了一寸。
“李元朗,我要你放了我手下的人,不然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李圭看着李元朗脖子上的那条血线,心都快凉了,连忙摆手道:“这事好商量,但岑寨主手下可千万别失了分寸啊!”
而即使刀都架在了脖子上,李元朗仍是面不改色,甚至还在制止李圭:“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人。”
李圭都想给他家大人跪下了,他的命都还在别人手里呢,就算先低下头说点好话又怎么了?!
很明显这句话确实也刺到了岑青茗,她手下的刀离李元朗的脖子又近了一分,这回可就不是血线了,而是血丝从那皮肉处终于渗了出来,沿着脖颈流下来了。
岑青茗侧目看他,威胁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谈条件吗,现在是我在提要求。”
李元朗被困在她怀里,仍是一脸气定神闲的浅笑:“我死也不可能让他们放人。”
岑青茗看着李元朗那笑却火气横生,那仿佛就在嘲讽她过去大半年的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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