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圭先是扯着李元朗的袖子转了几圈,好生看了眼他身上是否有伤,然后才心疼道:“大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元朗任他打量过以后才道:“岑青茗呢?”
“卫风将她带回来后,便一直让岑姑娘呆在原先房间里,未出一步。”李圭面露难色:“只是岑姑娘差点把府里闹翻了。”
李元朗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孙长邈呢?”
“孙神医来了,来倒是来了。”李圭讪笑:“就是依着您的话,一直坐在偏厅呢,孙神医茶都喝了四五盏了,现在该是在喝第六盏了。”
李元朗颔首:“让他将棍棒外伤药给我,然后再喝第七盏。”
李圭听完一愣,那孙神医不得挤兑死他,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李元朗已经走出了七八步远,李圭忙从怀中掏出玉佩,小跑着跟上李元朗道:“大人,圣上所赠之物大人你可千万别忘了。”
李元朗看了眼李圭,又把玉佩交还给他:“就先放到你这吧。”
抬手轻掷,做的是抛的动作,李圭慌乱,忙盯着李元朗抬手的方向,双手合掌想提前伸手接住。
李元朗轻笑:“你紧张什么。”
李圭仍是满脸紧张地盯着李元朗手中的玉佩,害怕道:“我这不是怕皇上给您的这信物碎了吗?!万一又有今日之事呢?”
李圭看着自家大人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是没了脾气。
李元朗嘴角笑意淡了几分,但仍是附着一丝浅笑,递给他道:“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说话间,李元朗便转身彻底离开了。
李圭愣了一愣,他总觉得李元朗今日似乎有些异样,不过自从遇见岑姑娘后,大人的异样也太多了些,李圭轻叹,这强扭的瓜啊,何必呢。
李圭叹完,将手里的玉佩往怀里一塞,他还是觉得孙大人侯大人之流的还是比不上这块玉佩好使,小心藏好以后,也紧着脚步往偏殿走去。
——
李元朗进了岑青茗那间屋子,刚推开门一个茶盏便迎面飞来,李元朗好险躲过,不然按着力道和速度,他起码是个头破血流的状态。
原本服侍岑青茗用水的侍女看着站在门口的李元朗,忙跪地叩头。
李元朗看着地上那一地碎片,淡声让她出去。
等屋子重归于他们二人之后。
李元朗摇头,对她这行为似极不认可:“你这样不怕伤了别人?”
岑青茗从趴着的榻上下来,站直起身。
她身上的伤口刚被那侍女小心轻涂过,缓解了些热痛之感,但心上的郁气却是难解一分。
听见李元朗这话,岑青茗嗤道:“你这脚步声,我做鬼也不会忘了,不至于打伤什么无辜之人。”
李元朗笑意盎然,似对这回答极为满意:“那就好。”
岑青茗胸膛上下起伏,不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只是原本有些平息的怒气再见到他就彻底燃起,痛斥道:“你不是答应放了我娘还有我那些兄弟,你怎么又出尔反尔!”
李元朗说的风轻云淡:“青茗,我不是放了吗,你出去后不是见到你娘了吗?”
他还敢这般狡辩,一说起这个岑青茗又是一顿心火。
她在宫里领了罚,这原本也罢了,反正拿这场罚来换大家的自由,还得了大家的平安,算得上是个一桩好买卖,可李元朗是怎么做的?!
岑青茗当时出宫后可谓是阵势浩大,上头大概也有平息京里那场流言的意思,只说是无罪释放了她,围观的百姓都拍手叫好。
岑青茗还长了个心眼特地在众人面前去桂花巷接回了母亲,母女相见岑青茗甚至不敢多说几句,连身上伤也顾不上只催着母亲尽早离京。
她想得好,只要离开京城,李元朗即使再想对她有什么动作也得顾虑三分,只是她到底还是太贪心了,多嘴去问刑狱,聚义寨的人什么时候能放,
那人只说得要李谦手令。
就耽误了这一会功夫,岑青茗走到城门口时就被卫风拦住了。
她到底有伤在身,虽加上了翠翠,但到底不敌卫风以及那么多官兵,偏生为了掩人耳目,她选的还是条悄无人烟的近道,就这样被掠到了这里!
“那算见到吗?”岑青茗愤然:“你说过会放了我娘还有我手下那些人的,但你怎么做的?让我娘露了一脸,刑狱又说得要你的手令才能放人,现在你却将我绑了过来,你这叫放?”
“青茗,你不要忘了,你的罚是受了,但牢里的那些人,他们的十仗可还没罚呢,再怎么样,他们也得受了十仗才能出狱。”李元朗解释的慢条斯理:“还有,我并没有骗你,你母亲和翠翠,还有那些人我都会放,你看,这次,你母亲和翠翠,我有拦过她们吗?”
“但你把我绑了困在这里还不是一样?!”
“那就怨不得我了。”李元朗勾起了笑:“说起来,你不也是一样吗,,你不信我,所以你在殿上提了你母亲还有你寨中的那些人,你不就是想趁着圣上他们的威压来逼迫我吗?”
“逼迫你又怎么样。”岑青茗理所当然道:“而且我记得我昨日说的可是,你说做甚么就做甚么,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我可从未说过,你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李元朗,难道就许你欺我,不许我欺你了?“
“是啊,就许我欺你。”李元朗大笑,笑到最后红了眼圈又哑了声:“岑青茗,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难道我看着你被打我会好受?我都说了会放了他们,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就非得挨这顿打!”
“我乐意。”岑青茗不甘示弱:“你难道说这些都是为了我,我需要你为了我吗?何况你做这些的时候,你不也很开心吗,我刚要来的赏银,你转手就要了过去!”
“你就是为了这?岑青茗,你以为那银子是什么好东西,宫里出的赏银每一厘每一分都刻了出处,更何况是这每一锭了!你就这么想让别人都知道你的下落?”
“我……”岑青茗哑口无言,半晌才辩驳道:“可我若堂堂正正做事,又怎么用不了这些银子?”
可他们找到了你,若再用来要挟我呢?
岑青茗不会知道,他那日怀疑她真的身死那一刻,他有多害怕。
李元朗心内哀叹,却无法将这理由说出一分。
只是转口轻笑道:“岑青茗,你是不是很恨我,因为我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你不能离开。”
岑青茗盯着他未语,要说很恨其实也淡了,要说爱,其实也淡了,只是总觉得这些反反复复的事情很让人神伤。
好聚好散不愿意,却偏偏假做什么为情所困。
李元朗也没有岑青茗要接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回道: \"因为你牵挂的人太多了,牵挂的事太多了,你总是舍不得放下任何一个,这样,你怎么离得了我?”
岑青茗皱眉:“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得让我跟着你一辈子?”
“不行吗?”
“你想得美!”
“我怎么就不能想?”李元朗这时脸上总算失了笑,面色阴鹜:“难道你这次还要把我推给别人?!”
岑青茗心下一惊,抬头看他:“你知道了?”
“对。”
岑青茗抿唇道:“做这件事情,是我想的简单了,我不该去诱哄何小姐去找你。”
岑青茗这样说完,抬头直视着他:“当然我后悔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只是觉得你配不上何小姐。”
“配不上何小姐?”李元朗冷笑,欺身上前,不认命道:“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丝感觉。”
第81章 多情(修)
岑青茗刚被侍女料理过伤处, 外衣只是松松披在身上,被李元朗带着怒火的一扯,差点掉了下来, 岑青茗只得捂着腰带之处, 但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李元朗已经紧贴到了岑青茗身前。
胸膛处紧贴的是女子特有的柔软, 让李元朗原本快崩掉的情绪以及怒火突然就那么一下子平息了,他忍不住想起了曾经的情难自已, 还有那曾经情热的过去……
李元朗正沉浸在思绪中无可自拔, 岑青茗立刻抢回了主动权, 她将腰间的束带给别紧后, 转身将李元朗按在床榻之上, 看着他红透的脸,岑青茗嗤笑:“难怪常言道, 男人, 只有一个头才能保持清醒。”
李元朗被她这番话惊得微微瞪大双眼, 片刻后, 忍不住朗笑出声, 心道,他跟她较什么真, 总归是他亏欠她的。
岑青茗哪晓得他心里这些想法,他下身的火热还抵在岑青茗腿边, 她现在可不是什么不晓人事的少女, 能被李元朗随意欺骗, 虽是如此, 但却为他这不知廉耻的情状着恼。
岑青茗威胁:“你不怕我给你阉了?”
李元朗笑着哑声道:“好啊,如果你喜欢太监的话。”
岑青茗扯唇:“我喜欢死人。”
“那也不错, 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李元朗叹道:“我就怕我死了,你的那些兄弟还没出狱就被人给宰了。”
岑青茗原本揪在他衣领的手变成了箍在他脖颈的利器,她气恼道:“来来回回就是这些手段,我今日怎么也得让你长个记性,让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惹的。”
门外传来轻响,是李圭的声音。
“大人,伤药送来了,现在能进来吗?”
李圭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了,刚开始还能听到房里有些动静,但好似是在争吵,他也不敢迎头而上,此刻房里悄无声息,两人应当也冷静了会,李圭这才敲门询问。
“大人?”
见无人回,李圭又问了一遍,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然后猛的灵光一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不会现在,此刻,已经,干柴烈火了吧?
李圭猛摇头,应当不至于,岑姑娘还受着伤呢,大人他还没这么禽兽。
进退两难之间,李圭犹豫着是否要转身离开,屋内却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响声以及李元朗大力咳嗽的声音。
李圭忙又转身站在门前,担忧道:“大人,您没事吧?!”
“咳咳,没事,你把药,放在门口吧。”
李元朗断断续续说完,李圭这才把从孙神医拿来的药瓶放在房间门口。
只是心里到底存着一丝担忧,可又怕大人嫌他多事,一步三回头离开的时候正巧看见李元朗打开了房门。
李圭忙转身问道:“大人,您真的没事吗?”
“没事。”李元朗原本清透的声线极为沙哑,挥手做驱赶状。
“可是,大人,您的声音?”
“不小心吃了颗辣子。”李元朗蹙着眉,已经明显不耐烦了,但仍紧着嗓子安抚道:“你回去再照看下孙长邈,我一会过去。”
李圭这才离开,离去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这房里的点心,有加了辣子的?
李元朗关了房门,回头望去,只见床榻一片凌乱,而塌边站了个女子,扶着后腰,板着张脸,冰霜一片。
刚才岑青茗对李元朗扼喉是下了狠劲的,倒也不是真的想让他死,毕竟算起来,他负过她,骗过她,欺过她,但后来也确实帮过她。
只是他对她的这些索求和付出,实在是无语至极。
岑青茗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李圭敲门之时,李元朗当时已被扼的额头青筋直跳了,岑青茗也准备松手,就是没想到她刚松手,李元朗却捉着她的手让她继续施力。
两人挣扎之间,岑青茗向后仰靠,直接摔倒在了床底。
岑青茗看着即使被扼了半晌,气息紊乱,仍然一片云淡风轻的李元朗,恨声道:“你真是个疯子。”
这样说着,又不小心扯到了伤处,龇牙咧嘴。
李元朗仍在轻咳,笑道:“你最后还不是下不去手吗?”
“你别自作多情。”岑青茗冷声:“这都是因为我是个好人。”
李元朗点头:“好人好啊,要我给你上药吗?”
岑青茗不耐:“我要给你上坟。”
李元朗嘴角牵起一笑,不置可否,声音沙哑带着怅惘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若我死了,之后的每一年,千万别忘了祭奠我。”
转身离去之际,又怕岑青茗不上心,叮嘱道:“这瓶伤药比你刚才上的好,你记得涂,涂上后,明日大致便消了痛感,后日便完全好了。”
话落,又激了岑青茗一道:“你应当也不会这么蠢,跟我犯你身体上的倔吧?”
说完,把药放在了桌上。
等人离开,岑青茗狠狠拍着锦被,这种人,既不怕死,又无把柄,实在不知怎么捏得住他七寸!
只是刚才耗了力,愈加觉得体内功力紊乱,岑青茗抿唇,明明那功法只会损耗寿数,不知怎会变得愈加难以捉摸,若是这样下去,岑青茗也不知自己的功法会出什么问题了。
——
李元朗从岑青茗房间出来后,就去了偏厅。
孙长邈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这茶水一盏又一盏的,光这茅房他就上了七八趟,怕是李府的茅厕都得是他的……算了,不说了。
这样想着,孙长邈忍不住又问了李圭第二十八遍:“小李大人,这李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老夫这到底年纪大了,支撑不住啊,实在不行,留我小徒在此,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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