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程叶轻将他冷漠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合时宜地觉得这男人吵架后的反应,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
她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肃着脸准备从旁边走过去。
然而,她才下了三级台阶。
就感受到背后突如其来的巨大推力。
整个人不受控向前踉跄扑去,杯子里的□□为她猛然的动作晃出来,尽数泼在手上,烫得她直接松开手。
杯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咖啡四溅,瓷片炸开。
她害怕地闭上双眼。
可下一秒,并不是想象中的疼痛。
而是温暖坚硬的怀抱。
程叶轻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抱进怀里。
呼吸间都是熟悉的气味。
她抬眸撞进楚佚舟一双浓稠紧张的黑眸里。
不知何时,他脸上的冷淡自持被慌乱害怕取代。
程叶轻急着退出他的怀抱,情急之下,下意识抓住他的西装,右手上的咖啡也沾了上去。
男人深色的西装袖口迅速变得斑驳潮湿。
好不容易站直,脚踝处的疼痛就传遍全身,她硬是忍着一句话没说。
楚佚舟注意到她手背上的烫伤,一片触目惊人的红。
抓过她的手,声音厉了几分,带着命令的口吻:
“去冲凉水。”
他刚准备带她走,程叶轻就冷着脸挣开他的手,语气比他还要漠然:“不用你管,我自己会去。”
手里温热的感觉一空,楚佚舟脸上的心疼与慌乱随之消散。
神情阴沉得可怖,盯着她倔强别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很不好看,冷哼一声:“行,你去。”
程叶轻紧抿着唇,又转身看向台阶上显得有些无措的商知语。
她什么都没说,只了然般对她弯了唇。
她忍着脚上的痛意,努力维持正常的走路姿势往洗手间走去。
走了十几步下去,都没有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
离洗手间还有大概十步远,她的脚步渐渐慢下来,眉眼也耷拉下来。
然而,在她迈出下一步时,身后一阵疾风袭来。
同时,一只青筋显露的大手圈住她的腰,并把一件西装围在她的腰际。
在程叶轻震惊的目光下,楚佚舟一脸冷酷地搂住她的腰,拢好西装,弯腰将人强行公主抱起来。
身体腾空的同时,感受到贴在腿侧和腰际的坚实手臂,她不由得惊慌,下意识搂住了楚佚舟的脖子,冷着脸质问:
“你干嘛!”
“脚崴了还自己走这么远,程叶轻你能耐了啊?”楚佚舟眉宇间怒气横生。
“我……”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厉声呵斥住:“你再跟我犟一句试试!”
程叶轻在他的目光下,止住到嘴边的气话。
他三步并两步把她抱去水池边,站在她身后,不顾她的抗拒,拉过她烫红的手,在凉水下不断冲着。
程叶轻一言不发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我不用你管,你去忙你的事吧。”
“不要我管?那你要谁管?楚佚屿来管,你叫他,他TM现在来吗?”男人声音愈发透着隐忍的狠意,显然对她的话很是生气。
“我提他了吗!”程叶轻见他说话那么冲,忍不住反驳道。
“那为什么不要我管?你就那么排斥我?”
程叶轻翻出他说过的话:“不是你自己说从没喜欢过就算了吗?你还说死缠烂打……你意思不就是要决裂,再也不要联系了吗?”
楚佚舟被她气笑了,“我说的气话,你当阅读理解做,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当老子放屁是吧?”
“自己说的话要算……”数。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楚佚舟气息不稳,冷峻的脸压向她,恨声道:“我是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
“……”
“程叶轻,到底还是你心狠。老子都这么贱了,你让让我怎么了?”
程叶轻听了这话,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
楚佚舟趁她怔愣,直接又将她重新抱起来。
男人敛眉垂眼,双眼皮褶皱压得很深,冷嗤道:“等你好了我再找你算账。”
程叶轻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受虐狂吗?”
她都那样戳他肺管子了,他还死皮赖脸的。
“你以为呢?”楚佚舟压着她的背,将她上半身按在自己身前,垂眼。
/
走出洗手间,他们在电梯口又遇到商知语和范泽闵。
楚佚舟目不斜视走过,又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
他眸底透着狠厉和暴虐的怒气,但跟面对程叶轻时的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心虚的商知语脸上。
漫不经心的话中危机四伏,让人不寒而栗。
“商小姐似乎很喜欢背后推人,还是说所有见不得光的手段你都喜欢?”
商知语扛不住男人的目光,慌乱垂眼。
恍然间楚佚舟森冷凶戾的神情,在一瞬间与多年前的那个红发少年逐渐重合。
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楚佚舟的警告。
她高三那年一时冲动,将那会儿才初三还发着烧的程叶轻从宿舍封闭楼梯上推下去,让程叶轻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
不知道楚佚舟是怎么查到是她干的。
明明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证明是她。
那天她以讨论学生会工作事宜为由,去楚家找楚佚屿。
离开时,她家的车刚起步。
不远处车库里就响起一阵躁耳的引擎声。
声音由远及近。
听得她隐隐觉得不安。
果然很快,她就看到一辆张扬焰红的超跑叫嚣着朝她家的车过来,势不可挡。
如一支射出的利箭,有想和她的车两败俱伤的架势。
当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以为这场车祸不可避免。
但最后火红超跑如精准预判过一般,猛地停在她家车前。
两车头之间只隔了不到五公分,气势十足地将她的车逼停。
商知语猛地撞上前面的椅背,一阵眩晕和后怕。
对面。
楚佚舟神色阴沉地下车,大力甩上车门,走到她的车门外,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窗。
她不敢不开,哆哆嗦嗦按下车窗。
楚佚舟漆黑的眼眸似无底深渊,眼中充满了厌恶与恶寒,说出来的话如蛇信子般让人生畏:
“怕吗?”
“下次再敢碰她,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就是故意吓她的。
从那时商知语就知道,楚佚舟就是一个会玩命的疯子。
跟传闻里一样。
而且还是守在程叶轻身边的疯子。
第10章 偏心
10/
那年商知语把程叶轻从楼梯上推下去后,战战兢兢过了一段时间都没人找上她。
她觉得恐怕连程叶轻自己都没看见是谁推的她。
否则以程叶轻那时候毫不吃亏的性子,肯定早就找上她,不会那么简单放过她。
等她放松警惕,信心满满准备参加自主招生时,曾经会考作弊,威胁竞争对手退出,以及私下和招生考官存在利益输送的事全部被人揭发在网上。
自主招生资格被取消,连带着还受到学校的处罚。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看到程叶轻站在走廊尽头。
她怒不可遏地过去,开口质问:“是你干的?你知道我为了这次自主招生准备了多久吗?”
程叶轻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眼尾沁着漫不经心的笑,
“靠威胁别人准备,还是靠送钱准备?”
“程叶轻,你太恶毒了!我会告诉佚屿……”
“我这就叫恶毒了?”程叶轻垂眼看向商知语手上的手链。
她摔下去时就看见了这条手链。
商知语下意识把手往后藏了藏。
随即程叶轻低笑一声,不屑地睨着她:“心怀侥幸,以为那件事随着时间过去了?”
“真正恶毒的还在后面呢,”程叶轻眼中闪过狠色,一字一顿,“我会慢慢跟你算那笔账。”
那一刻,商知语才恍然大悟。
前几个月的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只是在降低她的心理防线。
程叶轻在等,等她最重要的时刻,把她看重的给毁了。
这事不仅影响了她在商父商母心中的形象,还让家里的公司还接连遭到危机,股票狂跌。
最后被逼无奈只能给程叶轻当众道歉。
/
商知语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她也没想真的把程叶轻怎么样,只是想拦住她而已,可惜一时着急没收住力气。
楚佚舟克制着怒火:“我说过,再把你的脏手往她身上伸,就不是吓吓你这么简单了。”
楚佚舟行事乖戾,从来不受管束。
程叶轻也是睚眦必报,专挑她最看重的报复回来。
商知语深吸一口气,看向程叶轻,放下姿态解释:“……对不起,我没想推你,我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叶轻止住。
“你以前道歉也是这样轻飘飘的,”程叶轻扯了扯唇角,声音沉而威,
“道歉没用,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商知语心里越来越不安,仿佛已经预见程叶轻派人把消息告知商老爷子,泪眼朦胧的样子看得周围人心生怜悯。
可没人帮她说话。
不管有意无意,程叶轻因为她受伤都是真的。
看样子还不是第一次了。
楚佚舟寒戾的目光同样掠过一旁战战兢兢的范泽闵,似谈笑般说得云淡风轻:
“指望别人来帮你说情?”
范泽闵摆手,“不是舟总我……”
“来都来了就去试试,看看有多大面子能耐。”楚佚舟周身气场压迫骇人,声音玩味讥诮。
“这……”
程叶轻和楚佚舟进电梯后,范泽闵扭头开口哀求:“商总监,你必须得帮帮我啊!”
商知语自顾不暇,难忍怒气质问他:“你为什么一开始瞒着我不说,你的事被翻出来是惹到他们了?”
“我我我就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谁知道他们会这么计较啊?商总监我给了你那么多好处,你不能不管我啊……”范泽闵也急了。
商知语泄了气,没得到好处反而惹了一身麻烦,撇清干系:“你送的东西都拿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商总监!”范泽闵见商知语转身离开,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
地下停车场里。
楚佚舟将人放进车里,便提了提裤子蹲在程叶轻面前,将她的高跟鞋小心翼翼脱了下来。
他的手很烫,和他刚才握着她腿弯的手一样热,当时尽管隔了一件西装,存在感还是极强。
“你干嘛?”程叶轻敏感地想把脚缩回去。
楚佚舟强势地将她的脚固定在自己大腿上,抬起头自下而上仰望她,沉着脸喝道:“别动!”
程叶轻被吓住,不再动。
“程叶轻你真能耐啊,是不是打算把脚走废?”楚佚舟刻意挖苦道。
刚才他就怀疑程叶轻会不会一并崴了脚,在后面观察她的走路姿势。
“被你气的。”
“被我气的?你没把我气死就算好的了,什么都赖在我头上。”楚佚舟掀眼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手下使劲故意抬了抬她的腿。
程叶轻身体猝不及防往后仰,双手赶紧撑住,“你生我的气,还管我干嘛?”
楚佚舟轻轻揉了揉她的脚踝,“我贱的行不行?老子都死缠烂打这么多年了,再多死缠烂打一回又怎样?”
想起刚才他对商知语说的话,程叶轻审问:“你以前私底下去找过她?她为什么那么怕你?”
“忘了。”
“你就是不想说。”
“嗯。”楚佚舟探身把车里的云南白药找出来,没有烫伤膏,只能先处理脚踝上的扭伤。
他一直低着头,有意放柔手上的力道,认真地往程叶轻崴脚的部位喷着。
程叶轻定定地看着楚佚舟黑亮的发顶,想起以前楚佚舟也这样过。
那时候她和楚佚舟也在冷战,什么原因早已记不得了。
骄阳似火,炙热的阳光洒落下来,将大地也烘烤得滚烫。
她跨栏扭伤脚坐在地上,被太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握着痛处钻心刺骨的脚踝,小脸疼得煞白,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忽然身前投下一大片阴影,视野里出现了一双极熟悉的红色限量款球鞋。
不用抬头就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现场有做志愿者的男同学想背她去医务室,还没碰到她的胳膊,就被楚佚舟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别碰她。”
本该在参加男子一千米比赛的楚佚舟奇迹般出现在这里,胸前还用别针别着属于他的号码簿。
他高大挺拔的身体替她挡去了刺眼的日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包围在其中。
程叶轻知道他来了,但就是低着头不看他。
还在跟他赌气。
楚佚舟阴沉着脸蹲下来,一言不发地将她迅速抱起来,动作甚至称不上温柔,一路都是紧绷着下颌,压抑着情绪,将她送去医务室。
值班医生给了楚佚舟一瓶碘伏和工具后,就急着去给别的同学输液了。
楚佚舟面无表情地将帘子“唰”的一声拉上,隔绝了相邻两张床上同学关注的眼神。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棂照进来,落在病床上。
程叶轻静静地坐在床上,神情沮丧,额角还往外渗着汗珠,足以看出她此时的难捱。
楚佚舟沉默地蹲在病床前,让她把脚放在他的腿上,给她细心地擦着碘伏和药膏。
楚佚舟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不是嘲讽,更不是戳她痛处。
板着个脸,声音微沉:“疼不疼?”
她几乎瞬间红了眼眶,原本一直忍着的泪水瞬间毫无阻拦地落了下来。
她熟练地抬手捶了楚佚舟一拳,哽咽着骂:“混蛋楚佚舟!”
楚佚舟擦药的动作一顿,眼帘半掀,舔了舔唇角,一肚子火都没处发:
“我混蛋?是我把你绊倒的?还是我没有把你送医务室来?”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程叶轻泪涔涔的,别过脸就不讲理:“我不管,谁让你这么多天不理我。”
“你都没来找我,我怎么理你?”楚佚舟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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