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脱下身上这件属于花棉的衣服,换上那条闪着轻盈萤光的鸢尾琉光纱裙。
尽管水已经迅速漫过了她的头顶,但穿上了这件衣裳,她依旧可以呼吸自如。
呼吸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便是……
她眸光一漾,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准备继续摸索鼎内的物件。
只是在水里游了一阵之后,她忽然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按理来说,这鼎最多就是她一人加一臂的高度,不可能游了这么久还游不到底。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这鼎正在迅速膨胀,而且膨胀的速度远超她游动的速度!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继续往下游时,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水流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在原地打转一般。
她伸出小臂感受了一番后,忽然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一个正在往下旋转的漩涡!
她欣喜不已,赶紧毫不犹豫地朝漩涡中央游去。
有漩涡带她往下游动,恐怕她都不需要费劲,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触底了。
“咕噜咕噜……”
进入漩涡中心之后,郁山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下卷,鼎的底部似乎有一只巨型章鱼,疯狂地将她往下面吸去。
“呜……”
要早知道这玩意儿转得头这么晕,她就不冒这个险了。
然而这漩涡却不会因为她的退缩后悔而停止。
转着转着,她似乎感觉眼前已经冒起了星星,亮闪闪的,几乎能照亮一小片区域。
郁山蝶悔得肠子都青了。
完了,彻底完了。
自己都已经眼冒金星了,估计下一步应该就是口吐白沫、当场晕厥了。
她默默盯着眼前的星星光点看了许久,正考虑要不要闭紧嘴以免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时,忽然感觉这光点变大了许多。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是灵昙佩发出来的光芒。
原本只是浅淡的萤光,现在却越来越耀眼,几乎照亮了整个鼎内部。
郁山蝶被这光刺得闭上了眼睛,只得先将中间的凸起重新按了下去。
然而睁开眼睛后,这光辉却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明亮了。
只不过这次,这些光芒却并不是从灵昙佩里发出来的。
郁山蝶看了一眼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头顶。
头顶的血红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道弯月,而且颜色也是正常的冷白色。
她整个人也并不在鼎里,而是站在祭台上,甚至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刚换的琉光衣,而是一件纯黑的衣服,上面绣着一些繁复的暗纹,显得低调而华贵。
“不是吧……”
郁山蝶想起左护法信誓旦旦的模样,终于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不成自己真跟这个右护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她在穿进修真界之前,明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而已啊!
还没等她捋清楚大学生和右护法的联系时,隔壁的石台缓缓升了起来,就像之前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上面的人并不是小师兄,而是左护法,和……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过,虽说不认识,郁山蝶在见到他的第一面,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
“见过尊上。”
对面这个被她称为“尊上”的高大男子冲她摆了摆手,开口便是低沉的男声。
“右护法,起来吧。”
“是。”
郁山蝶尽管牙关咬得死紧,但这声音依旧倔强从她嘴里发了出来。
到了这种地步,即便她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接受自己与右护法有联系这一事实。
“行了,不必如此拘谨。”魔尊从隔壁的石台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形站在她身旁,将她整个身躯全都笼罩在了阴影中。
“你愿意为本尊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一听这话,郁山蝶感觉自己心里传来一阵喜悦的悸动。
紧接着,她听到自己说道:“谢尊上,属下只有一个请求,却不知道会不会引得尊上厌烦。”
“但说无妨。”
郁山蝶似乎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努力闭紧了嘴,但却无法阻止她将那句话说出来。
“若是事成,属下能与尊上结成影缘吗?”
……
捏喵的!
根本阻止不了。
影缘是魔界版的道侣。
这一点郁山蝶还是记得的。
只不过她确实没料到,先前在绣源村里得知的传闻竟然不是空穴来风。
右护法竟然真的对魔尊有这种心思!
“若你成功带着天道法器来见本尊,自然会如你所愿。”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郁山蝶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很显然,自己现在正处于右护法的回忆中,因此确实不能改变任何既定的事实。
得出这种结论后,她的心态已经变得破罐子破摔起来。
算了算了,就当自己是一台长在右护法头上没有感情的摄像机好了。
有了这种心理建设,她显然比先前轻松了不少,甚至开始随心所欲地朝周围看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在这番对话之后,站在魔尊身旁的左护法神色明显变得有些不自然。
“尊上。”左护法连忙开口,“右护法毕竟年幼,由她去异世寻找天道法器未免危险,要不就——”
“行了。”魔尊没听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左护法,你这是怎么了?这事明明是你占卜出来的天意,到现在为何又退缩不前了?难不成,你对本尊起了异心,想看着本尊陨落吗?”
左护法连忙跪了下来。
“属下不敢。”
“既如此,那便开启幽冥鼎,送她出发吧。”魔尊摆了摆手,示意左护法开始行动。
郁山蝶脚步虽然乖巧地向鼎的方向走动,但脑中却“嗡”的一声,像是炸响了一道惊雷一般。
等等,幽冥鼎?
小师兄不是说,这鼎是蛊鼎吗?
传说中幽冥鼎能令炼成它的人掌控生死之力,蛊鼎与其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她看着这尊鼎,心里忽然堵得慌。
左护法能占卜天意,小师兄自然也能。
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一个元婴期的修士通过炼器来保命呢?
她脑中忽然闪过左护法戴着面具的脸。
他们本是同一人,而小师兄意识生成的时间显然晚于左护法,若两人的意见出现了分歧……
那活下来的肯定是左护法。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师兄向自己提出炼鼎的请求,其实是在自救?
郁山蝶耳畔出现了一阵嗡鸣。
可自己当时却拒绝了他。
在再度落入幽冥鼎后,她不禁哽咽出声。
“小师兄……”
湿润的泪珠从眼眶落下,她眼前似乎闪过了一张熟悉的脸。
“小师兄?”清冷的声音冷笑一声,“偷跑出来一趟净惹麻烦也就罢了,你这眼神似乎也变差了不少。”
第99章 九十九
“狗……咳, 师尊?!”
郁山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狗比师尊能及时赶到,那说明……灵昙佩传信成功了?
等等等等等等——
不对呀!
她现在还顶着花棉的脸,萧厌竹是怎么确定自己身份的?
想到这儿,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该不会现在自己还处在右护法的回忆中吧?!
她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萧厌竹, 又看了一眼天上那轮幽红幽红的圆月, 揉了揉眼睛后, 忍不住伸手掐了自己一下。
疼痛的触感立马传到了她的神经中。
“嘶……”她抖了抖手, 忽略掉这微小的刺痛后, 雀跃地开口,“看来确实是真的!”
萧厌竹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冷着脸将她从鼎里捞了出来。
“你以为谁都配用本座的灵昙佩吗?况且, 你穿着如此显眼, 本座可不像你这般没长眼睛。”
“……”
郁山蝶刚升起来因他及时赶到救自己的喜悦之情被他这盆冷水浇熄了一大半。
可恶,他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行了, 站远些,打起来本座可没空顾及你。”
语毕, 一道清风掠过,吹得她双腿腾空, 裙摆轻盈地飘起又骤然软软垂下。
她紧张地左看右看, 发现萧厌竹一直控制着一股力托在自己腰间后,这才放了心不再挣扎, 顺其自然地站到了地面上。
只不过她才刚站稳, 就听到萧厌竹再度开口。
“许久不见, 你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烂,难道没人说过你的面具真的很难看吗?”
郁山蝶眨了眨眼, “啊?”字还没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他这话是对左护法说的。
听这意思, 好像左护法又把面具给戴了回去。
看样子,狗比师尊并没有意识到左护法和小师兄是同一个人。
她努力踮起脚尖,想越过萧厌竹的肩往前方看,但这实在是徒劳。
毕竟萧厌竹高自己一大截,又披着厚厚的鹤氅,她在后面被挡得严严实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她只能听到左护法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此事不必你费心,倒是你,中了寒毒却不结道侣,能撑到现在修为还不受损,传说中的第一仙君确实有几分本事,在下佩——”
“佩服就不必了。”
萧厌竹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右手抖了抖层层叠叠的袖摆,朝虚空中一握,召出一柄光华流转的长剑,引出了正题。
“你将我的徒儿们害成这样,总得有个交代吧?”
这剑一看就不是凡品,月光洒在上面像流水一般倾泻而下,光凭肉眼便能看到折转而下的光屑,像是廊檐下的雨幕般波光粼粼。
不过郁山蝶的注意力却不在这把剑上,而是在萧厌竹刚才那句话上。
他说的是“我的徒儿们”,而不是“我的徒儿”……
而这里他的徒儿,除了小师兄之外就只有自己了。
这意思岂不是指的是——即便自己偷偷溜进历练秘境,他都不打算将她逐出师门吗?!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看着萧厌竹的身形,觉得他的背影似乎变得伟岸起来。
说实话,她都早就有被扫地出门心理准备了,没想到萧厌竹却依旧将她视作门下弟子。
这意味着……
自己就不用跟亲亲师姐师兄分开了,好耶!
她连忙上前两步,小声朝萧厌竹狗腿道:“师尊,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提。”
萧厌竹根本没回头看她一眼便答道:“待在原处别添乱就行。”
紧接着,他不给郁山蝶再度开口的机会,提剑便朝左护法刺去。
剑芒闪烁,如雾如雨般交织在一起。
郁山蝶虽然看得眼花缭乱,但也能轻松地看出一件事——
狗比师尊显然占得上风。
既然如此,她便彻底放下心来,摸了摸青雪镯,下意识想找点凉糕冰来吃,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些冰早就在秘境第一层时被凛烬在给吸收了。
一想起凛烬,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自己都已经看到那传送石碑了,他和花颜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
难道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还未等她继续想下去,忽然感觉萧厌竹的身形晃了晃,似乎不像刚才那般镇定。
就在这时,左护法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萧厌竹,你强行破境赶来,修为本就被压制,且时间越长压制越大,是不可能打得过我的。”
他说着,声音中多了一分嘲讽的意味:“再说了,你寒毒未解,过半个时辰便会发作,还不打算离开,是想看我跟右护法缠绵吗?”
左护法说完这话后,佯装漫不经心地瞥了对方一眼。
其实,寒毒发作时间一事,他只是推测,毕竟平时在灵鹤宗内,都是由另一个意识占据主导权的。
但一看到萧厌竹脸上掠过一丝异色,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旁,郁山蝶闻言心头一跳,偏头朝萧厌竹看去,果然看到他没执剑的左手正捂着胸口,侧颜有些虚弱。
她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老实讲,第一次看到狗比师尊吃瘪,她本来应该幸灾乐祸的,但现在却根本笑不出来。
在她心中,萧厌竹就算败,至少也得败在人数压制上,但他偏偏不能这样,不能因为外界压制被迫败给一个不如他的人。
他是修真界第一仙君啊,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左护法搞得如此狼狈?
她看得眉头紧皱,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看着萧厌竹稍显迟缓的身形,不由得深深为他捏了一把汗。
若是左护法所说属实,那么再过半个小时,等寒毒一发作,狗比师尊肯定是打不过对方的啊!到时候岂不是自己、小师兄和他都得栽在这里?
不行,得想办法破开左护法对自己的灵根压制才行!
她左右张望一圈后,确定自己现在这位置暂且还算是安全,于是盘腿坐下,试图用打坐运行心法的方式寻找一线生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很快,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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