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林琼华很不乐意。
她好不容易把桑宁发展成为自己固定的饭搭子,就这么被段知遇给抢走了。
她还不能说啥。
毕竟聊的都是工作。
更重要的是,段知遇是老板,也是桑宁的合法丈夫。
即便这是她离开学校后的第一份工作,她也知道,跟老板拧着来是下下策。
于是她的饭搭子,勉为其难变成了江之舟。
江之舟对此跟她完全相反,他看着这样和谐的场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虽然他还没找来一家重磅的公司,但,他给老板的恋爱辅导课终于起了效果!
两人的关系发展一日千里,这军功章中有他的一半。
看着两人虽然公事公办,但莫名和谐的亲近场景,卢丽的表情渐渐微妙起来。
“来,准备一下开饭了。”
她观察着桑宁,很自然地挨着段知遇坐下了。
去欧洲之前,她分明还记得,桑宁跟他一人坐一边,现在呢?俩人坐一边!
大大的进步!
不止如此,段知遇熟门熟路地给她剥虾拆骨,桑宁吃得头都不抬。
卢女士指了指虾,看着桑原远说:“你看看!”
桑原远看着女婿娴熟的动作,任劳任怨地埋头剥虾。
他需要模仿吗?
这都是女婿从自己手里学去的微末伎俩!
他决定给媳妇剔鱼骨,让后浪扑无可扑。
一顿饭快到尾声时,卢丽掐着点打开了电视机。
今年的亚洲电影节安排在香江,跟涌江市已经凉爽的气候相比,香江这个时候依然湿热。
而相比国内的电影节,香江这边就要洋气得多,红毯已经是标准配置。
镜头扫过红毯,一个个女明星争奇斗艳,短短的一段红毯仿佛汇聚了整个银河的星光。
唰唰唰的快门声不断。
卢丽看着这阵仗已经开始心里打鼓,欧洲的电影节在年底,那么冷的天也要穿袒胸露背的礼服?
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似的,桑原远说:“我觉着你到时候穿夹棉旗袍的好。你又不是靠这张脸对不对?”
这种排场,是个女明星都想豁出去露出最漂亮的地方吧,不拘到底是脚踝,还是锁骨,呸!还有露腰的。
卢丽的注意力压根不在女明星的裙子上,她顺着镜头一路找到张香梅。
终于,在最后红毯快结束的时候,一袭黑色长裙的张香梅出场了。
她是第一次上红毯,但提着裙摆表情自信。
黑色的裙子设计中规中矩,只在后背露出她纤薄的蝴蝶骨,胸前包裹得十分严实。
跟在她之前争奇斗艳的女明星相比,显得稳重又端庄。
不愧是京市制片厂的台柱子,镇得住场。
卢丽心里暗暗赞叹,但同时自己也难免心里多了几分压力。
她穿什么裙子才能表现合格呢?
“妈可以穿旗袍。”桑宁擦干净嘴,抬头说,“晚礼服人家见得还少么?旗袍是我们这么多年流传下来的品味,自信点。”
到了卢丽这个年纪和定位,已经不用靠“艳压”去赢得镜头和目光了,那作品说话,同时镇得住场面就很好。
比如Jolie,这家伙经常参加正式活动,连高跟鞋也不穿,最多穿到红毯,等记者拍完照就脱下来光脚走。
作品能拿得出手,比什么都重要。
任何行业都这样。
“好!”卢丽当下也觉得穿旗袍这个主意极好。
她继续看直播。
亚洲电影节的预热活动已经播了一段时间,所有参赛的电影介绍和片段,早就在黄金时间段播放过。
对于观众来说已经熟悉,今天晚上的晚会作为整个电影节活动的压轴大戏,只是颁奖,对电影主创来说全程就是高光时刻。
卢丽盯着屏幕,看着颁奖的流程一项项往下,从最佳道具,服装开始,渐渐过渡到了表演奖项。
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
只听主持人拿着提词卡,念道:“获得最佳女配角的演员是——张香梅!”
聚光灯来到了一袭黑衣的张香梅身上。
她眼眶里含着的泪瞬间夺眶而出。
很多导演惦记张香梅的哭戏。
她能将眼泪哭得很好看,泪珠滚圆,鼻头能控制不红,但这会儿,她鼻尖也红了。
隔着几千公里和一张屏幕,卢丽眼眶也红了。
好像还是不久之前,张香梅隔着一条电话线,崩溃地哭,好像自己的未来止于那个桃色传说中。
“真好。”卢丽哽咽。
桑宁从旁陪着。
见卢丽情绪这样激动,桑宁伸出手臂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她个子略高,勉强能让桑妈小鸟依人。
隐隐约约,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情和孺慕从胸腔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桑宁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但没有如此澎湃。
桑爸眼热,又伸手把媳妇捞回怀里。
卢丽夹在父女俩中间,原本激荡的情绪被逗笑起来:“你们……给我安生,快看电视!”
屏幕上,主持人:“她用细腻动人的表演展现了女性身处绝境时的坚强,和无与伦比的乐观,让我们有请演员张香梅!”
一袭黑裙的张香梅手持金色的奖杯,视线缓缓扫过台下。
她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但终究已染风霜,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平添了故事感。
张香梅照例感谢了组委会和主创团队之后,拿着话筒停顿了片刻:“其实我今天还想感谢一位叫桑宁的小朋友。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无意之中说过的一句话,让我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说,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谢谢她,真的谢谢她!”
她看着奖杯的目光深情而温柔,“因为我淋过雨,所以也想为别人撑把伞。今后我会把我的主要时间和精力,用在妇联工作上,为其他像曾经的我那样陷入绝境或者迷惘的妇女同胞,提供帮助!感谢大家的厚爱!”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
电视机前,卢丽的表情短短的一分钟内,从感动,到震惊。
“她,她,她……这么大的事她跟人商量过没有?!”
张香梅这段话,在她听来,那是息影的打算。
桑原远则只注意到她说的前半句:“她说的是咱们宁宁么?”
“是是是!”卢丽暴躁地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对方接通后,她问道,“主任,帮我打听件事。京市制片厂批准香梅的申请了么?”
她们都是在编演员,这样大的工作调整,是一定要申请通过才能做的。
要是一年以前,卢丽敢下了班这么给他打电话,主任肯定当场发作。
如今这位姑奶奶马上要出征欧洲,可能成为国内第一个拿下国际电影节女主角的大腕儿,主任只好小心翼翼:“好咧~”
尾音还得打个弯,好显得多几分亲切。
第128章
张香梅自然拿到了单位的批准。
不仅如此, 还得到了妇联的大加褒奖,暂时对外保密是她本人的意思——她想自己对公众宣布。
卢丽女士顿时有些情绪不佳。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演员是最为尴尬的,演不了年轻的女主角, 但对于演婆婆妈妈,似乎又少了沧桑。
观众也更喜欢看年轻漂亮的女演员, 戏路势必越来越窄。
坚持这条路很不容易。
和她素质能力相当, 年龄相近的女演员,放眼全国只有张香梅可以和她相提并论。
如今她要退了。
卢丽深切地感受到了孤独。
卢女士在家里的时候,情绪毫不掩饰。
桑宁做了她那么久女儿, 自然一眼就猜到。
这种感觉,她可太懂了。
她001也没有伙伴啊!
【雪山山顶终年有雪, 所以, 做站在最高峰的那个人, 一般都是孤独的啦。】
听到闺女的心声,桑妈的眼泪一顿,继而流得更凶。
桑宁蹭着桑妈喝了点酒, 回了小白楼,把剩下的舞台交给桑爸来发挥。
小白楼里安安静静,只有段知遇房间传出不规律的键盘声。
她坐下认真地看着小白楼的天花板, 透过天窗看着那一弯明亮的月牙。
设计的时候, 她想仰头就可以看星空, 但发现大片的高强度夹胶玻璃在这个时代难以实现, 便只保留了一小块天窗。
转眼她已经在这个副本这么久了。
久得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
也开始舍不得一些东西。
例如家人。
例如这栋楼。
和联西村一样,这一片宅基地也同样收到了征地的通知。
桑宁舍不得小白楼。
这时, 电话机突兀响起, 打断了她的情绪。
桑宁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宋暮雨的声音:“桑宁, 我今天好不开心啊!明天能见个面吗?哦不,今天晚上可以吗?呜呜呜……”
这个时间要见面 ?
宋暮雨很少有这样情绪崩溃的时候,桑宁怕出事还是答应了。
等段知遇忙完从房间出来,楼下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还没喝完的一杯冷茶。
看了眼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他下楼给隔壁打电话叫人回来,却从桑爸口中得知桑宁早就回了小白楼。
桑爸追问怎么回事,他还要帮着遮掩过去:“爸,没事了。宁宁在院子里,我看到她人了。”
顺着看一眼院子,停在那里的车已经不见,他心里顿时一凉。
按照桑宁的生活习惯和生活圈子,她几乎没有这个时间出门的可能。
他很快调出了家里最后一个拨进来的电话。
这个号码段他有些眼熟——夏碧路89号登记的那个电话跟这电话只差两位数。
涌江市的电话号码按街道划分号段,也就是说离得不远。
再看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可以推断,桑宁极有可能是接了这个电话出门的,对方住在夏碧路附近。
桑宁会是去见谁?
段知遇随身带的笔记本,翻到员工家庭电话那一页,拨通了林琼华家的号码。
“段,段总?这么晚了啥事?”
“你跟宁宁关系好,我问你,有没有谁住在夏碧路附近?”
“为什么这么问啊段总?”林琼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宁宁刚刚出去了,极有可能是去了夏碧路附近,我想知道她平时有没有跟你说过,有住在夏碧路的朋友?”
“这个时间?”林琼华惊叫,“等等,你说夏碧路是么?宋暮雨住在金枫路,挨着夏碧路。”
段知遇无声地吸了口气:“准备一下,我派车过来接你,你带路。”
说完他挂了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十分钟之后,一辆外观普通的面包车停在了林琼华家门口。
紧接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敲响了她家的门。
林琼华透过门的缝隙看到外面来人,拍着胸口低声抱怨:“我真是卖给这家公司了,段扒皮么这不是。”
虽然这么抱怨,她还是朝里屋说了声自己要下楼买东西,打开了门。
“段总在车上等你。”黑衣人言简意赅。
林琼华没好气:“知道了,带路!”
可一打开车门,看到满面寒霜的段知遇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那点小怒火压根不算什么,车上这位才是等待爆发的火山。
她上车后,车速猛然提快。
“金枫路12号。”林琼华报出地址。
金枫路上多数是新里洋房,一长排都是三层小楼。
旧时一户占一栋,居住的舒适性很不错,但今时今日,多数时候,一家只能占一层,有的甚至一家挤在一个屋子里。
可以说,金枫路上的人家,都深谙“螺丝壳里做道场”的精髓。
宋暮雨当然不会跟别人合住。
她从两户人家手里租下了现在住的房子,且花了大功夫收拾一新,重新买了家具。
桑宁对她的品味十分欣赏。
大量的实木家具和装饰,给本来略显苍白的装饰增加了厚重感。
然而宋暮雨不让桑宁四处看,把人拘在沙发上,而她自己,则喝多了酒又哭又闹。
哭诉她躲不过的相亲。
“桑宁,你说可笑么?我都不认识那个人,居然第一次见面就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结婚?大学老师的婚假可以请多久?”
“他以为他是谁啊!哦,谁谁谁的儿子?那我干嘛不嫁他爸!”
喝多了之后,宋暮雨口不择言。
这种话若是叫老宋听到,约莫要关她禁闭,一直到她能写出一份三千字情真意切的检讨为止。
最终目标,还是想让她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巩固家里的关系网。
老宋每天筹谋的,不外乎这些事——有哪些关系可以用?
其实她叫来桑宁,也不是需要帮忙,这件事没有外人可以帮忙的余地。
她只是发现,拿着酒瓶子居然找不来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心里悲凉。
103/121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