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晓明拍胸脯:“坚决不让尊贵的客户再有这样的印象和体验,我去打报告申请项目整体优惠折扣!”
桑宁终于薅够了羊毛:“行吧,可以去安排干活了,哦,记得把办公楼的设计费删掉——我们有自己的设计师。”
唯一一块可以让项目不亏本的服务被无情抛弃,章晓明已经无牙可咬,也无舌头可咬。
唯有学桑姑奶奶闭上眼睛,好让眼泪往肚子里咽。
章晓明全线溃败,夹起公文包垂头丧气走了。
何莉姿目睹了桑宁砍价的全过程,想笑又不敢笑。
只好埋头继续画设计稿。
这时,刘雪娥敲开办公室门,探头进来:“都在啊?我是来找宁宁的。”
看到闭目养神的桑宁,她两眼一弯笑起来。
刘雪娥不急着叫醒桑宁,先打量了一番办公室,发出小声啧啧称赞:“你别说,你一来,这办公室也像样起来了,原先那个乱的!”
然后看着何莉姿在画的设计稿,惊叹道,“大为是说过你会画,没想到画这么好呢!”
在见过桑宁画画之前,或许何莉姿还有几分自信,但如今只有自知之明:“我画的只能叫看得清,宁宁画得才好。”
刘雪娥顺着看到了墙上贴的绩效考核计划表。
看到大为签字的那一栏,她皱起眉来:“大为这个月要跑这么多厂?他怎么坐得住啊!你这表好,回头我过来抄一份,每天催催他!”
“那太好了!”何莉姿笑起来。
“那太好了!”桑原远隔着门就听到里面的对话,顺着两人的话继续说,“有你们帮着盯业绩,我们厂就高枕无忧了,我给你们俩额外发奖金!”
看着何莉姿埋头画画,他忽然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最近阿莉忙着厂房设计稿的事,要不阿雪你有空的时候过来帮帮忙?”
刘雪娥两眼一亮:“我可以吗?”
第24章
“雪娥阿姨当然能行!”桑宁本就没睡着, 听到这里伸了个懒腰。
见闺女也同意,桑原远顿时觉得这个点子十分靠谱:“你平时要绣花,就当每天来半天, 工资打点折扣,但每天随你什么时候来, 够5个钟头就行。”
这样就能完美解决最近人力紧缺的问题。
自从何莉姿来后, 桑原远感受到有了内勤的好处。
所有的工作有条不紊,业务员也不再只靠他们自觉,自然有人唱红脸。
桑原远给的条件十分诱人, 刘雪娥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那好,我先来试三天, 要是三天试下来, 老桑你觉得我行, 我就来!”
她一高兴,差点忘了自己来的正事,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递给桑宁, 说:“宁宁,上次你留在我们家那两幅绣品,被顾老板看中, 他掏2000买下了那两幅, 想来我们村见见你。你见不见啊?”
说到最后, 她又补充, “这个顾老板是绣品行家,他专门收各种手工绣品, 转手卖给有钱的客户。”
都是联西村媳妇, 何莉姿对绒绣的行情也有了解,看到这么厚一沓钱也惊讶:“顾老板给这么多?都多少钱没见这么痛快了!宁宁要认真绣那还得了?”
对闺女的脾性, 桑原远还是清楚的,他摇摇头:“不过是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罢了。”
桑宁对绣品生意的模式有点兴趣,于是她说:“见见就见见,不过我这种初学者三板斧,也行么?”
听到“初学者”,“三板斧”,刘雪娥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当然行,你绣得很好!”
何止是很好!那顾老板用了“这双手一定是被开过光”来形容桑宁的手艺。
刘雪娥嫁到大为家,前前后后跟顾老板打过不下几十次交道,不光是她们婆媳的绣品,还是其他流派的绣品,从来没见他用那样的眼神评价过活计。
两天后,一辆锃光瓦亮的桑塔纳停在了村委会办公室门口。
顾喆手拎一袋水果,客客气气跟在刘雪娥身后踏进了丽宁的办公室。
桑原远跟着大毛去谈涌江市最大的百货商场,只剩下来蹭饭吃的桑宁,和埋头继续作画的何莉姿。
见到桑宁的刹那,顾喆错愕的表情一时没控制好,略有唐突地直接问:“你就是桑宁?”
他以为的桑宁:穿传统服饰,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眼前的桑宁:穿运动套装,梳一种很奇怪的发型,拿着掌机玩俄罗斯方块的样子像极了他家十几岁的初中生女儿。
桑宁暂停游戏把掌机放下,放任那一条条棍子撑到顶。
她抬眼看着眼前儒雅的商人,伸出手:“你好,我是桑宁。”
这是故事中可能一笔带过的背景板角色,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她告诉自己。
顾喆已经收起了错愕,改为惊喜。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超绝技艺,好好结交说不定能帮他的事业走上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递上点心:“怪我见识浅,还是第一次见绣技这么好,还这么年轻的绣娘。桑宁你绣了几年了?”
“不能用年来说吧,我就绣了三幅,只有最后一幅看起来还行。”桑宁坦然说。
没有绣几年,甚至没有练习期。
这是天才啊!
他在心中惊叹。
把“不那么行的两幅”视作仙品的顾喆听到这里,心里像装了一只猫一样,挠得心痒痒:“那能不能让我见见你‘还行’的那副绣品?”
那副荷花桑宁准备找时间让何莉姿带自己去装裱,所以还没带回家。
于是她掏出办公桌底下卷成一卷的绣布,递给他:“喏,这幅我准备等我自己房子好了挂墙上的,你要看就看吧。”
桑宁大方地一摆手。
顾喆小心翼翼展开,看到一角呈现的画面时,呼吸停滞了下来。
这样浓烈而变化细腻的色泽,全部由绣线呈现,看品质甚至不是什么高档绣线,但真正的高手便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她手下的绣线,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如此波光粼粼的效果,他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了。
只这么一角,已经让他心跳如鼓,生出势在必得的念头。
他努力控制住如雷一样的心跳,尽量平稳地展开,直到整幅画面展现在眼前。
这是……江南的秋荷。
顾喆生于江南长于江南,靠母亲一针一线养大,对荷和绣两件事物爱得深沉。
看到这样一副绣品,他眼眶中不知不觉盈满了眼泪。
顾喆将绣片递给刘雪娥:“小刘,麻烦你帮忙拿一拿。”
他掏出西装口袋中的手绢,擦干净眼泪,“抱歉,我失态了。”
然后重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卷起,拿在手上问桑宁:“这幅绣品能割爱吗?”
桑宁本是不愿意的,在不动用天赋技能的情况下,她绣这幅荷花花了足足两三个小时。
但看着眼前的人居然看一副绣品居然能看哭,她又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坦然说:“本来我是不准备送人的,但你这么‘捧场’,算了算了。”
顾喆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白要你的作品,我出……5000,你看可以吗?”
何莉姿尚且还没觉得吃惊,可深知绣品市场的刘雪娥却倒抽一口冷气。
听隔壁苏南市的苏绣师傅说,去年顾喆从她们老太手里买下一副双面绣屏风转手卖到5000高价。
她一直以为,5000得是大幅精品才能一见的高价。
但今天顾喆收绣品就出了这个价!
这要传出去,联西绒绣岂不是压了苏绣一头?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桑宁。
桑宁问:“雪娥婶婶,这个价格很高吗?”
刘雪娥连连点头:“高!我婆婆卖出最贵的一幅不过900块,还是她几年前眼睛好的时候!而且这个价格一出,我们联西村的绒绣价格就要上去了!”
受益的,不光是桑宁这单幅的绣品,更能让其他人受益。
顾喆笑着点头:“没错,目前市面上苏绣价格一骑绝尘,但从桑姑娘开始,顾某人也会适当抬高绒绣的收货价。”
绣品的价格跟期货似的?
桑宁没想到自己还能哄抬市价,不由得动了一点点心。
她的宅基地正式开始打地基,看样子桑爸的生意周转需简要现金,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掏出这一大笔钱来盖房子。
于是她很快向现实妥协:“那行吧。”
她收了顾喆的钱,把绣品给了他。
阴差阳错,她居然已经靠打发时间玩儿的绣花挣了7000块。
这钱,挣得真容易!
顾喆没想只做一锤子买卖,他指望着能从桑宁这里拿到源源不断的好绣品。
于是环顾四周,一眼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绩效考核计划表。
他想起路上从刘雪娥口中套来的消息,计上心来:“只要桑姑娘后续能继续提供高质量的绣品,顾某人的客户中不乏大商场和外商资源,可以交换给桑姑娘。”
顾喆以为,自己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桑宁一定会十分心动。
然而,她只是朝何莉姿抬了抬下巴:“阿莉婶婶,你等我爸回来跟他提一嘴,顾先生提的资源用不用得着。要用得着——”
她看着顾喆,淡淡一笑,“我就让雪娥婶婶给你个回话。但我有条件,我得看到你手里的资源,再决定绣不绣,而且绣什么不接受指定和定制,我想怎么绣就怎么绣。”
绣花对她而言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游戏,如果能给桑爸换来资源,那就再好不过。
说完要求,她也没看顾喆的表情,便很有礼貌地把人送了出去。
顾喆一路还在做最后的争取:“那你看最近还能再出一幅吗?”
桑宁抬头看天:“那还真的得说,一切得看顾老板的诚意了。”
一切取决于他能拿出来的资源有多好。
既然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有得谈。
顾喆这么一想,他打开后尾箱,从里面抱出来一大卷绣布和一大包绣线,送进办公室:“这些绣布和绣线是我去工厂定做的,都是最好的料,你一定能绣出更好的作品的,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当天晚上,顾喆回家整理出来一份客户清单,涉及卖场资源和贸易出口,洋洋洒洒一大张。
他从刘雪娥那里拿到丽宁办公室的传真号码,将这份清单连夜传真到了桑原远桌上。
下班前,桑原远气压低垂地走进办公室。
几个哥们儿连续跑了好几家商场没有拿到进场许可。
对方不是反馈已经好几个同类商品了,就是暂不接受新公司产品。
在看到传真机上这份清单后,他眼睛亮了起来:“这是谁跑来的客户?里面好几家给我们吃了闭门羹,还有好几家要求太高我们没法聊!”
何莉姿噗嗤一笑:“那您可得跟宁宁商量了,这是收绣品的顾老板给的,说只要宁宁继续绣,他就帮咱们跟他这些客户牵个线。”
风尘仆仆的四个男人,纷纷用恳求的目光看向正在含着棒棒糖看小说的桑宁。
桑宁自然是答应了。
不过是绣花罢了,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光能大把赚钱,还能解决一号饭票的生存和发展。
两相权衡,她当然是个识时务的人。
刘雪娥通知顾喆的时候,能听到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对于桑原远挑出来的几个商户,更是拍胸脯保证,都是他经营多年关系很好的客户,开口说句话的事。
于是咸鱼了这么久的桑宁突然有了正事。
以至于卢丽通知让她参加《未央公主》开机仪式,都兴趣缺缺。
最后还是卢丽用黄金作为筹码,换来了桑宁的配合。
为了配合《未央公主》的风格,卢丽给桑宁选了一件米白色圆领连衣裙,端庄之余又有少女的活泼。
她依然拒绝厚重的舞台妆,最后自己上了一层很淡的底妆,抹了一点点口红。
卢丽则全身blingbling,这年头最时髦的绣花衣领,贴钻腰带,以及混有闪片的发胶,妆容端庄。
在现场的灯光下,显得雍容华贵,尽显“德容皇后”的气质和仪态。
“卢老师,这就是您令嫒和爱人吧?”刘铭站在包房门口迎宾,对着卢丽一家三口笑脸相迎。
他投资方口中,伶牙俐齿的卢丽女儿,和温和有礼的卢丽丈夫好奇已久。
一见之下,和编剧柴一言相视一笑:“不愧是卢老师的千金,形象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卢丽笑着说:“她就是个猴子,可千万别这么夸她。”
其实脸上的表情分明受用得很。
对待闺女被外人夸奖后如何应对这一点上,卢丽和桑原远一样,都是传统华国父母那种“虽然敝帚自珍,但嘴上不留好话”那种,恨不得用用最得意的嘴脸说最贬低的话。
卢丽留下迎宾,桑爸便带着闺女入座。
圆桌中央支着一张粉红色台卡,上面写着这一桌的嘉宾人名,湾省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傅春留赫然也在其中。
开席前,傅春留终于姗姗来迟:“抱歉我来迟了,该罚。”
原来,他便是接待了桑宁和桑爸的办事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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